第30节

    真是好一个满腹心机的女子。
    梁月珠咬咬牙,怒斥道:“装什么装?”
    阮静漪见她发火,便露出了更委屈的面色来:“我没有装呀,我是真的怕死了,现在心还咚咚跳地厉害……”
    “你…你这还不是装?!”
    一旁的段准严肃地插话道:“阿漪是真的怕,这怎么能叫装呢?”
    梁月珠简直要被气死了。
    小侯爷英明一世,怎么就被这么个坏女人给蒙蔽了!
    第36章 .  交锋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琅花苑的小宴结束时, 梁月珠的面色十分不好。
    因为中途跑了一只猫儿出来,阮静漪便大呼害怕,一会儿心口疼,一会儿慌的拿不稳筷子, 哄的段准对她嘘寒问暖, 再看不到别人。
    梁月珠那么爽利地抓到了猫, 段准却看也不看, 更别提露出什么欣赏的目光来。旁边的丫鬟们再怎么赞美, 也一点用都没有。
    二夫人几番明示暗示, 让段准和梁月珠多说几句话, 却被段准四两拨千斤地挡回去了。不仅如此, 段准还理所当然地说:“阿漪正怕着呢, 我给她夹菜, 陪她多说说话。”
    两个人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仿佛不在二夫人的琅花苑, 而是在他们自个儿的房间里。
    梁月珠憋了一肚子气,到了小宴散场时, 找准了时机, 三两步将阮静漪拉到了一旁的暖阁里说话。
    “阮姑娘,你的心口现在应当不疼了吧?”梁月珠冷哼一声,不痛快地看着静漪,目光偶尔放远,看着外头正和二夫人说话的段准。
    阮静漪说:“谢过月珠小姐关怀,已经不疼了。”
    她的面庞在灯火映照下,流转着逼人的艳色,足叫玉盆中的名花都羞煞了。
    “你倒是很会装啊!”梁月珠看到她的脸蛋,便心生厌烦, “小侯爷会被你蒙蔽,我可不会。什么心口疼?我看,这不过是你想让小侯爷多陪你的借口。”
    她向来爱直言直语,不愿与人虚与委蛇,心底想什么,就直说出来,还为此在京中得罪了不少人。但梁月珠自认这是她的优点,因此语气愈发放肆。
    阮静漪露出惊讶的表情:“我是真的心口疼,那是实话实说,怎么是装呢?”
    “少来这一套!”梁月珠果然发火,“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装的!”罢了,梁月珠上下扫视她的打扮,见阮静漪头上珠翠流彩,便有些窝火地说,“你这发簪,是小侯爷送你的吧?你出身小门小户,哪里用得起这样的东西!”
    阮静漪笑眯眯地说:“是呀,不止这支发簪,我这一身的行头,都是则久亲自给我挑的。”
    “你!”梁月珠被气的更狠,怒斥道,“好人家的姑娘,哪里会收男人的礼物?也就只有那些与男人不清不楚的轻浮女子,才会如此行事!”
    阮静漪捻弄着发梢,语气清淡地说:“月珠小姐要是嫉妒了,那也可以自己找小侯爷要啊。和我一样,随便撒撒娇,卖卖乖,就换来了这一身的宝贝,很轻松的。”
    梁月珠闻言,只觉得心头有一团怒火烧起。
    面前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无耻了。小侯爷不在面前了,她根本连装都懒得装,完完全全显露了本性!她就是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还想靠着美貌蛊惑人心的轻浮女子!
    “我和你这种人可不一样,”梁月珠皱眉,目光里涌着厌恶之意,“别怪我心直口快,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女人了。轻浮无耻,靠着卖弄美色博人目光!”
    阮静漪不以为意,语气平常地说:“那你就讨厌吧。我不是什么金子银子,不可能人见人爱。有人讨厌,有人喜欢,那都是常事,我不介意。”
    梁月珠咬咬牙:“那你还不赶紧离开小侯爷?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你蒙骗了。”
    阮静漪闻言,不怒反笑:“月珠小姐是在开玩笑呢?”
    “我不是在玩笑。”梁月珠说。
    “那就请月珠小姐仔细想一想——”阮静漪拉长了声音,“则久喜欢我,我喜欢则久。我们两的婚事,还是陛下钦赐的。你一个梁府的二小姐,与则久半点血亲都不沾,凭什么插手我和他的婚事呢?”
    顿一顿,阮静漪露出了一个娇艳的笑容:“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夜色浓稠,她的笑颜落在牡丹花丛里,竟比那些魏紫、姚黄还要美艳旖旎,惹人倾心。
    梁月珠愣住了。
    下一瞬,她的心底便涌起了巨大的怒火。
    这阮氏女竟敢说她不配?!她可是梁府的二小姐,梁二夫人的亲侄女,与段准也是素有往来的,凭什么说她不配?!
    “你——”
    “阿漪,咱们该走了。”
    梁月珠正要发火,段准的身影却忽然横进了二人之间。
    男人高挑的身姿沐浴在阴影之中,隐隐竟有一种威胁的意思。
    他的目光有些森寒,梁月珠竟被慑住了,一时不敢开口说话。
    阮静漪轻笑说:“好呀,则久,咱们这就回去吧。”
    段准点了点头。
    说完,二人没再搭理梁月珠,一前一后地朝外走去。
    梁月珠看着二人的背影,手指轻卷,攥起了拳。
    *
    “梁月珠和你说什么了?”回去的路上,段准问阮静漪。
    “没什么,不过是说我不知羞耻,以色惑人。”阮静漪轻描淡写地说,“这是在夸我呢。要是容貌一般的人,岂能办得到‘以色惑人’这样的事?”
    闻言,段准轻笑起来:“确实。想来梁月珠也觉得你美貌。”说完,段准的目光在阮静漪的眼角下转了一转,“阿漪,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眼睛下这颗泪痣尤其好看。”
    阮静漪的目光微露诧异。
    灯火轻摇,融融的暖黄光晕扑在她雪色面颊上。长睫如扇,落下轻而淡的阴影,那颗泪痣便如轻盈的落珠,静静地点在她的眼尾,既冶艳,也娴美。
    “有啊,有人夸过。”阮静漪抬起头,语气微微嘲讽,“不过,我不大喜欢那个人,所以也不把他的夸奖当回事。”
    那个曾夸奖她眼角泪痣的人,就是前世的夫君段齐彦。
    她也曾为段齐彦的夸赞之语而芳心暗动,但到最后的时刻,她才知悉段齐彦之所以这般赞美她,不过是因为秋嬛也有这样一颗泪痣。
    “别人的夸奖,你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我的夸奖,你要记着。”段准说。
    “好——”阮静漪说,“可你不觉得,我这泪痣和我三妹的有点像吗?哦…你可能不记得我三妹是谁了。她叫阮秋嬛,是我们上京那一夜,恳求着和我们一起出发的那位小姐。”
    段准说:“这是什么话?一颗泪痣而已,岂能将人混淆?照你这么说,我还和门口的丁老伯一样,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嘴的模样也生的差不多。莫非,你还能把我错认成丁伯不成?”
    门口的丁伯是个看门头子,手下管着一票小厮,闲时最爱坐着喝茶。他五十来岁,长得和弥勒佛似的,一副憨厚样子。阮静漪一想到丁伯的长相,顿时笑了起来。
    真为难段准了,竟然拿自己和丁伯比。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静漪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我是我,秋嬛是秋嬛。我们俩,谁也不是谁的替代品。”
    *
    琅花苑小宴后,梁二夫人和梁月珠便稍稍沉寂了一会儿,没再来找阮静漪的麻烦。据说梁月珠在这京中对头不少,每天忙着和这个吵架、和那个吵架,也不是天天都有空来宜阳侯府的。
    于是,阮静漪便安安静静地待在蕉叶园里,准备和段准成亲的事宜。她还给家中去了一封信,告诉祖母、父亲自己一切都好,并命人为四妹雪竹捎带了京城的罗扇并两本书作礼物。
    隔了几日,景王忽然给宜阳侯府寄了帖子,说是京郊的草场上夏草正丰,又想起段准最闲不住,喜欢骑马打猎,便邀请段准携阮静漪赏个脸,一道去打一场马球。
    马球么,原本就是富家子弟间流行的玩乐。闺中小姐们难得能自在一把,也都爱换上骑装,去草场上爽快一回。但是,阮静漪看到下帖子的人是郡主的父亲景王,便觉得不大对劲。
    “丰亭郡主肯定也会上场吧?她会不会用球打我的脸?”阮静漪看完帖子,便如此忧虑上了。
    “就算她要打,我也不可能让球碰到你的脸,”段准说,“我拦球可是一把好手。”
    阮静漪觉得也是。段准骑马的样子,她又不是没见过。越过段准伤到自己,想必丰亭郡主还没这个本事。
    阮静漪许久没碰过球杆了,还颇有些跃跃欲试。她不是个坐得住的性子,原本就很喜欢骑马。难得来京城,她一点儿都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就是不知道,长久不打马球,她的力道是否已不如从前了?要是力气不够,那可没法一直骑马奔驰。
    想到此处,阮静漪眯了眯眼,对段准说:“则久,你过来,站在屏风前,不要动。”
    段准有些困惑,但还是照做了,人端正地在屏风前站好了。
    “阿漪,你要做什么?”他不解地问。
    “站着别动就是了。”阮静漪说罢,从桌上的果盘里抄起一个橘子,放在手里轻轻地掂了掂,然后眯眼瞄准了段准的脑袋,将橘子朝前投掷而出。
    嗖——
    段准连忙伸手接住了橘子。
    “怎么打我?”段准问,“我做错什么了?”
    “没什么,我试试我的力气有没有变小。”阮静漪说,“看来,还是和原来差不多。”
    段准:“那还要我做什么吗?”
    静漪:“不用了。你把橘子吃了吧。赏你了。”
    第37章 .  郊外景王世子
    很快就到了马球会之日。
    阮静漪从箱笼里挑了一身宝蓝色的骑装, 束起了头发,在镜前转了一圈,很是满意。
    镜中的人一身利索,但又不失艳丽鲜活, 像枝头开的正盛的桃一般惹人瞩目。她爱美, 这样的打扮很合心意。
    出门见到段准时, 他也露出了微讶的神色。
    “这还是我头一回见到你这样的打扮。没想到这么合适。”段准说。
    “我以前可是经常穿骑装的。不过我祖母不喜欢, 所以很少穿了。”她答。
    段准确实没见过她穿骑装, 不仅今生, 前世也是如此。
    前世, 阮静漪随着段齐彦上京后, 也曾死乞白赖地跟着段齐彦去参与过一些宴会, 但她在外人口中是“体弱久病”的模样, 自然不可能亲自打球,只有坐在边上看的份。
    她在马球场上遇到过几回段准, 次次她都是一袭长裙,文静地坐在看席上。段准问她“怎么不去玩两把”, 她便含蓄地笑着摇头。
    回想起自己前世的模样, 阮静漪只觉得憋屈极了。为了所谓的爱情,她把自己变得不像自己,抛弃了那些冲动、执拗与贪玩,而变得文静、落寞与驯服,彻彻底底成了两种模样。
    “走吧,咱们去会会丰亭郡主。”
    两个人上了马车,一道去往郊外的草场。
    京城外有一大片的群山青原,最适合狩猎与踏青。景王命人用幕帐圈起一片草地,又搭起了坐席高台, 供来客赏玩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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