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相思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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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去,这是你们的协议离婚证明。”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把两张我们当场签了字的白卡纸盖上红章后放在我和甄春的面前,“你们今天虽然领到了这张离婚证,但并不意味着今天就结束了你们的婚姻关系。真正的有效期要满十五天后才生效。明白我的话吗?也就是说,在十五天内你们两人有一方又不愿离婚了,可以到我这里来交回离婚证书,法律上依然会承认你们是合法的夫妻关系。超过十五天,想反悔也就没有用了。再想和好,就要重新开具复婚证明。所以希望你们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谢谢。”甄春很是潇洒地点点头,“我想我和她是不会再到这儿来麻烦你们的。我们可以走了吗?”
看见工作人员点点头,我低着头把属于我的那份离婚证明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头也不抬地转身走出了办事处。
“温馨!”甄春追出来叫了我一声。
“还有什么事?”我抑制着内心复杂的感情,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问。
“甄雯一家都从外地调回来了。暂时就住在我们以前的房子里。你是知道的,她很欢喜小龙,我想这个月的每个星期六都把小龙接到我那里去住。让他和他的娘娘亲热亲热。你看怎么样?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甄雯是他的妹妹,和她的丈夫一直在外地开公司,生意做得很是不错。平时他们很少回浦江,每次回来都要给小龙带好多东西,和我的关系也很好。现在萧翊的身体不太好,既然如此,就让他把小龙带走吧,我也好照顾照顾萧翊。
这么想着,我便点头道,“可以,他毕竟是你的儿子嘛!甄雯回来了,对你倒是个好事,说不定能管住你些。嗯,还有别的事么?”
“回家喝杯咖啡去吧。”他看着我说道,“好坏夫妻一场,这样的好合好散,也是一种高素质的具体表现。“
“多谢了。”我摇摇头,朝他投去鄙夷的目光,冷漠地说道,“还想骗我到你的家里去?记住,我不是你泄欲的工具。”
“不是还没满十五天吗?”他低声说着,脸上浮起一丝诡谲的笑来,悻悻地说道,“你实在不肯,我也不勉强。不过我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让我在十五天内找你的麻烦。”说罢,他转身拦住一辆出租车,朝我挥挥手后,钻进车厢、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希望我好自为之。什么意思?望着远去的车影,我百思不得其解。
“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十五天还不快得很,不就两个星期的时间?”我本能地捏了捏包里的离婚证书,心想你来找我什么麻烦?除了上班和下班,我天天躲在萧家房门不迈、外门不出,你能找得到我?你说这种话,不过是给你自己找个台阶下下罢了!
这么一想,我不由发出一个嗤之以鼻的冷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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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翊弟,我回来了!”
一走进萧家,我就把那张离婚证明掏出来高高地举在手里,冲着他情不自禁地笑道,“总算摆脱了精神上的枷锁,心灵中的阴影!翊弟,你高兴不?”
“怎么会不高兴?”他放下手中的钢笔,伸了个疲倦的懒腰后,点上一支香烟吸着,“甄春没说什么吧?”
“他有什么好说的?”我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在沙发上坐下,喘了口气说道,“这是木已成舟的事情。不肯自愿离婚,他不怕我到法院去告他?但我搞不懂的是,既然离了婚,为什么还要有十五天的无效期?”
“这是法律程序。”他重重地吸了口烟,看着我的离婚证书思索了好久。最后,他深思熟虑地说道,“馨姐,为了预防不测,这两个星期里你最好不要到我这里来。免得节外生枝。”
“哪里来这么多的节外生枝?”我嘟嘟嘴巴,毫不在意地说道,“你是不是有点疑心病啊?正因为要预防不测,我才要在你这里呆上两个星期呐,免得他到那里去找我的麻烦。”
“星期六下课后,小龙怎么办?接到这里来,万一让甄春知道了,你不怕他来这里找麻烦?”他缓缓地问。
“这你放心好喽。”我嫣然一笑,把甄雯回来的事情告诉了他,悠悠然地说道,“如果他要我去接小龙,就把小龙接到我自己的家里去。不就两次么?除非他到公司门口来找我的麻烦,否则他就别想找到我。告诉你,我把我娘家的电话线都拉掉了,他找鬼去!”
“当心点好,有道是大意失荆州。”他还是不无担忧地这么说。“真要到了走麦城的地步,那就会后悔莫及的。”
假如我是个很理智和很冷静的人,此时此刻应该是听他话的。可惜的是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的脑袋太笨,我的感情太冲动,考虑问题没有像他那么的仔细周到。什么“失荆州、走麦城”,这种老古董的话我听也听不懂。
“你怎么这样婆婆妈妈的窝囊?”我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有点不高兴起来。怏怏失意地说道,“如果你害怕,那我就走。我走了,谁给你烧饭?”
“这不是害怕不害怕的问题,而是防患于未然的措施。”他连连地吸着烟,看见我有些不高兴了,赶紧陪着笑脸说道,“好好,我不说了。馨姐总是对的好了吧?你别唬着脸好不好?你的笑脸远远地要比你生气的脸好看!馨姐,笑一下吧!让你甜蜜的欢笑永远保存在我的心里。”说了不算,还朝我装出一付缩缩脑袋的滑稽样子。
“唉,你呀!”我又气又好笑地瞟瞟他,抿嘴笑着撩拨他道,“你这么的调皮捣蛋,等着吧,看我晚上睡觉时理不理你?”
“你以为我就这么馋?”他很是无所谓地一笑,拿眼觑着我笑道,“看来你还不了解你的翊弟。萧翊我可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以后时间一长,馨姐你就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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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午饭,没有任何事情可干的我就在他的小房间里睡午觉。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傍晚五点多了。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坐起来朝外张望,只见萧翊左手夹着一支香烟,右手捏着一支钢笔,依然坐在转椅上专心致志地修改着他的小说稿。唉,这个书呆子,难道真的不知疲倦为何物?这样的勤奋虽然是好事,但毕竟是很劳累的呀!得,我得想想办法让他休息一下。
于是我走到他的身边,先给他换了一杯新茶,然后拿起一张文稿纸,细细地欣赏着他一手娟秀的字体,赞不绝口地夸奖到:“翊弟,你的字写得好漂亮。”
“馨姐,我的字也不见得有多少好看。”他朝我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你老是故意表扬我,真让我有些受宠若惊的滋味。”
“小调皮!”我拧了拧他的耳垂,“什么故意表扬和受宠若惊?我说的可是实话。没有年长日久的勤学苦练,能写出这一手漂亮的字么?”
“字写得漂亮有什么用?”他朝我挤了挤眼睛,调皮地说道,“再漂亮也比不过馨姐你楚楚动人的娇姿美态呀。尤其是你这对迷人的眼睛,叫人看了有些走火入魔。”
“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我揉揉他的脑袋,心里怪喜欢地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被人赞美心里总是开心的,更何况我是那么的喜欢他。是的,我疼他爱他就象爱我儿子小龙一般无二。当然,这个比喻只是一种心态上的感觉,而不是年龄上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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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休息一会吧。”我瞅着他,心里充满了无限的甜蜜和爱意,“已经写了四个多小时了,也应该休息一下了。你自己不觉得吃力,我在一边看着倒感到你相当的劳累。说我漂亮,那你就亲我一会吧。”
“馨姐真会体贴人。那就休息十分钟吧。”他放下手中的钢笔,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一个长长的呵欠也随之打了出来。接着,他转过了椅子。
我对他嫣然一笑,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他搂住我的纤纤细腰,看了我一眼便吻起我来。然后,他摘掉眼镜把脸贴在我丰满的胸脯上闭上了眼睛,随即就是一阵沉默,似乎是在倾听我的心跳。
房间里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声音,显得悠然而宁静。给人一种清心爽神的感觉,更给我一种难以形容的满足。
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尽情地享受着他给我这种心灵上的爱。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家庭环境,这样的生活氛围,才是我温馨所真正渴求的。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写东西?”我捏着他的耳朵,柔柔地问。
“我也不知道。”他摇摇头,推开我,戴上眼镜坐直身子,点上一支烟吸了起来。吐了一口烟后,他看着我,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来。“也许这是天生带来的一种怪僻吧。我生性耿直,在工作上有着一种人家所说的‘一本正经’的个性,在是非问题上立场坚定,从不含糊其辞,所以说话容易得罪人。为此在工作上遭排挤,受报复,尝够了辛酸苦辣。只有写文章才能抒发我内心的情怀和感叹。因为我可以在文章中放肆的大哭大笑,也可以在文章中纵情的大喜大悲;我可以在自己的文章中畅所欲言地阐述我的观点,抨击丑恶和黑暗,也可以无拘无束地说明我的思想,颂扬善良和光明。即可以尽情地抒发我的感情,也可以尽情地施展我的才华。小说里我塑造出来的个别大人物无法给我穿小鞋,我怎样揭露他们的本来面目他们对我都无可奈何。因为他们毕竟是小说中的人物而不是现实中的人物,他们没法利用手中的职权把我贬成小人物,也没法把我弄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我用纸和笔来抒发我的思想感情,表达我的处世哲学,描写我的人生感叹。你说,这是一件多么痛快的事!”说到这里,他把烟蒂朝烟缸里一扔,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
他的这个笑容,就像小孩子似的,带着一种天真,还带着一种顽皮和洋洋得意的神态。
我怪喜欢地拧了一下他的耳朵,眨着一对明亮的星眸默默地凝视着他,心里充满了感叹:唉,真是一个书呆子!我怎么竟会看中这样的一个书呆子?
他朝我做了个鬼脸,看看墙上的石英钟,摇头涩笑道:“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十分钟就溜掉了。”撸了一下我的脸蛋后,他就要从沙发上站起来。
“没人限制你的休息时间呵。”我感情缠绵地抱住了他不让他离开我的怀抱,看着他那消瘦的脸庞,不无担忧地说道,“翊弟,写东西也得有张有弛是不是?该休息时就要轻轻松松的休息。老是这样的玩命用功,我真担心你的身体会垮掉。来,傻兄弟,依偎在姐的怀里再休息一会吧。”
“一个要我拚命写,一个却很体贴我。”他看着我,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道,“馨姐,都是女人,但为什么会有截然相反的心态?”
对他这莫名其妙的提问,我一时难以回答。
他看看我,眼圈忽然有些红了。赶紧不好意思地扭过脸去。
我隐隐地觉得手臂上有点湿热,低头一看,是他的泪水。哦,男人竟也有多愁善感的时候么?尤其是像他这样的男人?
见他如此,我也有点伤心起来。想起以前的日子,自己的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我竭力忍着,免得让他看到难受。只是借着用手抚摸着他头发的时候,悄悄地用手臂抹去眼眶中的泪水。
他大概意识到了什么,抹了抹湿润的眼睛后轻轻地抬起头来看看我,用嘴唇吻了几下我的眼睛,又冲着我浅浅地一笑,然后无言地推开我,回到写字台前,喝了一口清香四溢的浓茶后又抓起了钢笔。
我起身走进厨房给他盛了一碗桂圆红枣汤,放在写字台上后,我站在他的身后无声地盯着他看。望着他清瘦的背影,我万般感叹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忽然觉得他这个人很奇怪,瞧他这付整天沉醉在纸笔之中的神态,好像他的活着就是为了写东西。写东西就是他的全部精神寄托,要是不写东西,他的生命就会没有任何意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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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写字台上的红钢笔,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走进小房间,我从自己的小包里摸出几粒东西捏在手里。返身回到他的身边,伸出拳头在他的面前扬了扬,洋洋得意地说道,“我送你一样好礼物。你猜猜看,是什么东西?”
“简单。”他笑眯眯地伏案疾书,头也不抬地说道,“除了你的心意,还会是什么?”
“是心意不假,但你得猜出是什么具体的东西。”我让他的手展开,把东西放入他的手心后又让他把拳头捏了起来,“送给你,我的书呆子。你熟读诗书,可知道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他用手指摩挲着掌心里的东西,忽然脸色有些变了,看着我,一付相当紧张的神态。哆嗦了一下嘴唇后害怕地说到:“馨姐,不会是相思豆吧?”
“哇,你猜得还真准!果然是见多识广。”我吐了一下舌头,一点也没有到他的异常神态。笑盈盈地把他的手掌拉开,甜蜜地说道,“翊弟,希望你能永远的珍惜它。”
“这红豆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他满脸狐疑地看着我问,那只摊开放着红豆的手竟有些微微的发颤。
“唔?”我一愣,看着他有些迷惑不解,“哪里来的?是我妈以前给我的呀!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难道你也有这个东西?”
“也许是命中注定的事吧!唉——!”他仰天一声长叹,喃喃自语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都说此物最相思,可是红豆啊红豆,对我来说,你到底意味着什么?究竟是福还是祸?”
“你怎么有点神经兮兮的?”我被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自说自话搞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红豆啊红豆’的,‘啊’什么‘啊’呀,朗诵抒情诗呀?这里又不是舞台!红豆到底意味着什么?除了表示爱情之外,还能意味什么?难道说是表示孽缘不成?”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只捏着相思豆的手在我的感觉中依然微微颤栗,神色显得凄凉伤感。那付样子,仿佛是在追忆已经逝去的往事。
见我面露不悦之色,他顿时沉默了。隔了半响,他才缓缓地说道:“你别在意呀馨姐,我不过是胡说八道而已。也许是我个人的生活经历比较曲折坎坷,所以我在不知不觉中减了些豪气壮志,添了些多愁善感。好,你的情我收下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珍藏这三粒红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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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晚饭,他继续搞他的文学创作。我则闲聊无事地靠在沙发上看杂志。偶尔地朝他看看,忽然觉得他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只见他写写停停,搁下笔来对着窗外的朗月繁星痴痴呆看。停停写写,抓起笔来又不知从何处下手。好一付心烦意乱的精神状态。
“他的心里在烦些什么呢?”我纳闷地问自己。看到红豆竟会这么反感?而且好像还很憎恨。就像这红豆是不祥之物似的,莫非他以前的老婆也送给过他红豆,所以他的心里感到不舒服?
他忽然摇摇头,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苦笑,把眼前的稿子一推,站起身到外面去洗了把脸,随后走进小房间,在写字台前坐下,取过一方端砚,倒了些曹素功的墨汁在里面。摊开一张四尺生宣后,他从笔架上拿过一枝鹤脚羊毫笔,沾上墨汁,无声地写起字来。
见他一付闷闷不乐的样子,我站在他的背后小心翼翼地问到:“怎么啦,翊弟,你好像有些不高兴啊?”
“哪来这么多的不高兴?”他稍稍地扭了一下脸看着我,脸上现出一丝勉强的微笑,“文章写不下去了,我换换脑筋而已。”说着,转过脸继续写他的毛笔字。
“身体不好,你就早点睡吧。”我柔声细气地劝他道,“你又不想当书法家,把字练得这么漂亮干什么?即劳神又费力的,何苦?”
“每天五十个以上的正楷字,或者一百个以上的行书,这是我给自己订的功课。”他头也不回地答道,“平时我都是早上写的,今天起得晚,所以现在要补回来。”
看着他聚精会神、目不斜视地盯着宣纸写字,我在他的背后无奈地摇摇头。心想也不知他是怎么回事,毛笔字么玩命的练,作品么又不去参展。就像写小说一样,东西么拼命的写,写好后又不去投稿,这算什么名堂?简直是一个浸泡过水的脑袋!
由于经常看他对着各种字帖练字,现在我对书法也略知一、二了。以前他对我说过,他正楷习的是颜正卿的《多宝塔碑》和《勤礼碑》,行楷临的是智永和尚的《千字文》,行书钻的是王羲之的《兰亭序》和文征明的《藤王阁序》,草书攻的则是孙过庭的《书谱》和贺之章的《孝经》。其它碑贴还有什么《曹全碑》、《史晨碑》、《灵飞经》、《洛神赋》、《前、后出师表》如此等等,他一本一本都认认真真地研究琢磨和反复临写过。真是吃饱后撑了没事干的书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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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算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点上一支烟吸了起来。
雪白的宣纸上印上了具有颜体神韵的墨迹。他写的是一首陆游的词:《钗头凤》。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我看看他,心里充满了疑惑:平时他都喜欢写些苏东坡、辛弃疾等豪放诗人的诗词,今天怎么写了这么一首伤感的作品?是不是和他的心情有关?他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嗨,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他就是这么一个古里古怪的人,我何必去胡思乱想。
“哇塞,写得这么好,你真的可以当书法家了耶!”看着他的毛笔字,我由衷地发出一声称赞。“我说翊弟,人家围棋有考段位的,书法有没有?你怎么不去考个书法家当当?”
他却淡淡地一笑,用一种很悠闲的神态应道:“我练毛笔字不是为了当什么书法家,而是把它作为一种修心养性的手段来对待。”
掸了一下烟灰后,他侃侃而谈道,“有时心里不高兴了,我就会用写毛笔字的方法来调剂自己的心态。我这个人真的很怪,有时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只要一拿起毛笔,我的烦躁情绪就会跟着烟消云散,心里就会觉得很是平静。什么烦恼都不复存在了,有的只是一种艺术上的享受。就像刚才,我觉得自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烦恼,东西也写不下去了。而现在,你看我,抽一口香烟,喝一嘴清茶,悠悠然欣赏着自己自称为一流的书法作品,这是何等的悠然自得!刚才的不快不是荡然无存了吗?嗨,这就是我最好的精神调剂法。”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呀!”我对他发出一声娇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伸出手,怪喜欢地捏了捏他那大大的耳垂道,“既然自称为是一流的书法作品,为什么不拿出去参加展览?恐怕是骗骗我这个对书法艺术一窍不通的外行人吧?”
“这倒是的,我确实是在你的面前故弄玄虚。”他对我含蓄地一笑,点头道,“我以前参加过我们局里组织的职工业余书画大奖赛。你知道我得了个什么奖?”说到这里,他又稍稍地斜了一下脸,看着我竟“噗”地发出一个笑声来。
“没有特等奖,一等奖是肯定的吧?”
他微笑着摇摇头,算是回答,深深地吸了口烟,吸得那烟头滋溜溜的直冒红火。
“没有第一名,第二名是稳稳的吧?”
他还是微笑着摇摇头,算是回答,并把那口烟长长地吐了出来。
“那你到底得了个什么奖?”我饶有兴趣地说道,“就是要我猜,也得给我一个范围嘛!否则,你叫我怎么猜?”
“这么说吧,在书法爱好者参展的作品中,我用了两天的时间去反复比较了后发觉,并非我萧某人口吐狂言:我称老二的话,没人敢称老大。”
“就这么牛皮?”我朝他投去不信的一瞥,“特等奖和第一名都不是,那你得了个什么奖?总不见得是金奖或者是金牌吧?”
“告诉你,你也许不会相信。”他微微地笑着,脸上浮起一种怪怪的神情,“评比揭晓,他们告诉我说,我很荣幸地得了个四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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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等奖?”我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他,无法相信他说的是真话,“没搞错吧?你不是说你称老二的话,没人敢称老大吗?这个四等奖是怎么评出来的?”
“因为我不认识评委里面的人,原因就这么简单。”他若无其事地一笑,嘴上叼起一支烟,用手里的烟头把它点上,深深地吸着,然后把那只烟蒂扔进烟缸。
评委作弊,这是屡见不鲜的。
“你就不找他们讨个说法?”我愤愤不平地问。
“有什么好讨的?”他很悠闲地喷了口烟,一付心平气和的模样,“对这种后台操作,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那你干什么还参加?”我不解其意地问。
“给领导一点面子啊。”他哈哈一笑,喝了口茶后继续说道,“我对参加这些展览会向来是不感兴趣的。可是工会领导和总支书记前后分别找我谈了三次话,我能不受宠若惊么?只好答应下来。东西装裱后交给他们时,我笑着对他们开玩笑说,只怕作品一出手,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他们信誓旦旦地回答我说,作品展览完后肯定完璧归赵。谁知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得到一等奖的作品归还给参展者了,可我这个四等奖的作品,据说却是连展览馆的大门还没出去就不翼而飞了。”说到这里,他又嗨嗨地笑了起来,一付扬扬得意的神态,“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们以后再来找我的麻烦。”
“什么意思?”我看着他问,觉得他的话还挺有趣的。“是他们欠了你而不是你欠了他们呀,他们来找你什么麻烦?”
“很简单,他们怕我问他们索回那次参展的作品呀!所以他们后来再也没有叫我参加这方面的比赛。”说罢,他朝我扮了个怪脸,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
“以后你就再也没有参加过书法大赛?”我觉得很是遗憾,“局里的不参加,可以参加市里的嘛!我们浦江市美术馆每年不是都有书法展览的吗?去报个名不就得了?弄个一等奖或二等奖什么的,给你们那些所谓的评委看看。”
“何必与世去争?”他摇摇头,扬了扬眉毛道,“我不是说过么,这仅仅是我的业余爱好、是我修性养心的一种手段而已,没必要去追名逐利。我根本没有想过要把我个人的价值在书法上体现出来。”说着,他朝他的文稿看了一眼。
显然,他是要把他个人的价值在文学上体现出来。可是,出文学作品有这么容易的吗?书法作品的优劣,在展览会上一挂,和其它作品一比,马上就能分出高低。而文学作品就没那么容易了,能像书法作品那样在大堂之上挂起来让人家评头论足么?
浑蛋,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怪人!
看着他,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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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的情绪好了,我的心情也变得轻松愉快了。
见他继续专心致志的写字,我就到厨房去做点心。做好后,我盛了两碗放在大房间的写字台上,叫他到:“出来吃点心吧。时间不早了,吃好后该洗脸刷牙睡觉了。”
他应声而出,先到厨房把毛笔洗净挂在笔架上,然后回到大房间,在我的身边坐下。
那三粒红豆还在桌子上放着,灯光下,显得有些别致。
看到红豆,他竟又变得不自然起来,瞟了我一眼后,他低下头,无声地吃心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心里嘀咕道,“这红豆是不是诱发出了他以前的什么故事?喜好的话就收下,不喜欢的话就还给我。这么鬼虚鬼虚的干什么?”
我正胡思乱想着,他倏地转过脸对我说道:“馨姐,明天我想上班去了。”
“你帮帮忙好不好!”我惊讶地看看他,“你才休息了几天?没听人家说吗,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是好好休息到病假单结束为止吧。你不是老嫌时间不够用么?有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也许是静极思动吧。”他勉强一笑,放下调羹,懒洋洋地说道,“呆在家里写了好几天了,我忽然觉得要让脑子休息休息。大概天生就是贱骨头,不干活就会觉得难受。写东西本来就是一种业余爱好,可有可无的。明天去厂里试试看,吃不消再休息也不迟。你看怎么样?”
“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叹息一声摇摇头。既然劝说无效,那也只好由他去了。看着他,我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不是还有四天的病假日吗,干嘛要这样急着上班?病假虽说要扣工资,可是能扣多少?在家里多休息几天,把身体养养好有什么不好,难道就缺这几十元的钞票?唉,书呆子就是书呆子,有时简直叫你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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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时节,浦江市的天气不但白天热晚上凉,而且怪雨特别多。这个雨说来就来,一阵瓢泼大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没有带伞的人想躲避都来不及,顷刻间就会被暴雨打得浑身湿透。说去就去,刚才还是黑云压城,转眼就会呼啸而去,顿时变得云开日出,彩霞满天。就像喜怒无常的疯子叫人捉摸不定。
这两天,时来时去的怪雨伴着秋风一直盘旋在浦江市的头道,“你太平点,还是不要去上班为好。省得我为你牵肠挂肚。”
“好吧。”他皱皱眉头,无奈地说道,“我听你的就是了。想吃什么?晚上我给你炖在煤气灶上。”
“你管你睡觉,不要等我。”我不厌其烦地叮咛道,“回来后我自己会烧的。煤气灶上炖东西太不保险。万一你熬不住睡着了,煤气熄了火怎么办?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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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活的时候,我总有些心神不定,心里惦记着家里的萧翊。他嘴巴上是答应我不去上班了,可行动上会不会则是另一样?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打着伞,道:“闭上眼睛睡你的觉吧。不听小妈言,吃亏在眼前。你晚饭有没有吃过?我给你做点汤喝喝怎么样?”
他摇摇头,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吃力地说道:“我不想吃。馨姐,麻烦你了,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你以后少说这些酸溜溜的话好不好?”我看看他,不耐烦地斜了他一眼,心里却觉得乐滋滋的,仿佛在大热天喝了杯清凉可口的饮料那般舒服。接着我又撸撸他的脸,“你不是说开口神气散么?好孩子,闭上你的嘴巴好好休息吧。”
三分钟后,我抽出体温表看看,体温又是39c。
“唉——!”我在暗中长长地叹了口气,压制着心里的不安,靠近他不安地问到,“翊弟,你吃得消吗?吃不消可千万别硬撑,我陪你去医院挂急诊。”
“不就发点烧么?”他若无其事地笑笑,安慰我道,“没事的,馨姐。刚才我吃过药了。睡个昏沉沉的大头觉,明天一早醒来,保证还你一个鲜蹦活跳的萧翊!你也睡吧,要不,我也睡不着。”
窗外,豆大的雨点敲击着玻璃,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响声。一阵狂风吹过,只听见树叶哗哗乱颤的声音。秋天的夜,真是好凄凉。
我看看墙上的石英钟,时间已经超过十点钟了。既然他硬撑着不肯去看病,我也不能在这种天气下逼他去挂急诊。好在他已经吃过药了,那就明天早上再说吧。无奈中,我也只好换了件睡袍睡觉。在他身边躺下后,我抚摸着他发烫的身子,心里真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翊弟,要喝茶不?”我看着他疼爱地问。
他摇摇头,强打着精神说道:“馨姐,关了灯睡吧。”
我伸手关上台灯,房间里,霎时变得漆黑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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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忽然,门铃响了起来。
“谁在这么个时间和天气里来串门?”他睁开眼睛不安地问。
不知怎的,我的心突然怦怦狂跳起来。黑暗中,我吓得浑身哆嗦,本能地把自己的身子紧紧地依偎在了他滚烫的怀里。
“萧先生在家吗?我是从广州萧翎那里来的。”外面,传来了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接着又是几声门铃的脆响。
“噢,是小翎的同事。”他拍拍我的肩膀,摇着头懒洋洋地说道,“别害怕,你安心睡觉就是了。唉,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这老兄也真是的,什么时候不好来,偏偏要在这风雨交加的晚上来。不过也真难为他了。”说着,他穿上衣服,振振精神起了床,随手掩上小房间的门走了出去。
我稍稍地松了口气,抹去吓出来的冷汗。心想幸亏他先报出了自己的来路,否则我还以为是甄春呐!他不是叫我在这十五天里好自己为之么?这才叫做贼心虚!
我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对话。
“请问您是——?”
“我姓贾,是萧翎的同事。她要我带点东西给他哥哥。你就是她的哥哥萧翊吧?”
“正是,请进。”接着就是开铁门的声音。“这么个天气,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没关系。”来人客气地说着,声音也不再沙哑了,“这么晚了来拜访,实在是唐突得很。”随着话音是关门和来人走进大房间的脚步声。
“这不是甄春么?”
我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吓得差一点控制不住地尿在了裤子上。霎时间脸上、额上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上下牙齿也不由自主“咯咯”地打起了架来,“完了完了,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贾先生,请坐,我给你倒茶。”蒙在鼓里的萧翊依然热情接待。
“不必了。姓萧的,你怎么连‘甄’‘贾’都分不清楚?”甄春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冷笑一声道:“我老婆温馨在哪里?你把她叫出来。”
“你是甄春?!”
敛神静气的我把耳朵贴在房门上仔细听着,萧翊的声音一下子没有了。我吓得连个大气也不敢喘,就会浑身簌簌地发抖。
“甄先生,据我知道,你和她的离婚只差三天就有效了。明人不说暗话,把你到这里来的目的说出来吧。你想干什么?”
“她不是个很一本正经的女人吗?我倒要看看她是怎么个三贞九烈的。”随着话音,甄春他一下子推开了小房间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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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不提防的我随着开门的撞击一下子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温馨,你在这里挺快活的嘛!”他瞪着我一声恶狠狠的冷笑,俯下身抓住我的睡袍把我像小鸡似的用力拎起来往床上一扔,接着对准我的脸颊就是毫不留情的两个耳光。打得我眼前金星乱舞。一边还骂道:“老公要你尽义务你不肯,原来是在外面偷野食!看我不打扁了你!”说着,伸出手对准我的身上又是抓又是拧的吼叫道,“你这个臭婊子,我让你荡!”
“哎哟……”我疼得在床上卷曲起了身子,发出了一声难以抑制的呻吟来。
“姓甄的,你住手!”萧翊像发疯似地冲上来抱住了他。
“滚开!看在你带我儿子小龙出去玩过几次的份上我不揍你!你玩我老婆的事,我等一会再和你结帐。”随着话音,身材魁梧的甄春把他粗壮的手臂一挥。高烧在身的萧翊顿时像根稻草似的跌倒在地上。
“不要脸的你!”我流着泪水挣扎着,声嘶力竭地斥道,“你凭什么管我?我和你已经离了婚!再说你以前玩了那么多的女人,我来抓过你吗?”
“你还嘴硬?”甄春一手按住了我的胸脯,一手撕破了我的内裤,用他那钳子般的大手拧着我的大腿深处,“臭婊子,我今天不拧烂了你就不姓甄!叫你不要拎不清爽,你偏不听。我早就瞄上你啦!上两次肯满足我的话,我今天会来找你的麻烦?你会有被我捉奸的场面?也提醒过你不要让我在十五天里来找你的麻烦,你怎么就听不出我的话外之音?”他那禽兽般的野蛮粗暴动作,痛得我浑身冷汗直冒,眼前阵阵发黑。
“住手!”只听萧翊一声怒喝。
我忍着剧痛侧脸一看,只见他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手里还像变戏法似地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三角刮刀,并且刀尖已经毫不留情地道,“这种典型的流氓无赖,你让他三分,他就会进一尺。”
“你这个贱女人!”甄春盯着我恶狠狠地说道,“你给我等着吧,有你好看的……”
“姓甄的,你到底想怎么样?”萧翊打断他的话,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盯住他冷冷地说道,“怎么给你脸你不要?难道一定要刀刃相见?萧某人没功夫陪你磨时间。钱就一千元,多一分也没有!再想得陇望蜀的话,我只要打碎玻璃窗一叫救命,立刻就会有邻居打电话报警。你不要后悔莫及!我数到三,你再拎不清爽,我就不客气了。一、二……”数到这里时,他举起手里的刮刀就要砸玻璃。
“好,就算你狠!”甄春一跺脚,像泄了气的皮球浑身没了力,“一千就一千吧。拿钱出来,老子走路!”
萧翊收回刮刀,看着他长长地喘了口气。打开写字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千元钱来,朝桌子上一扔,斜视着甄春冷冷地哼到:“要不要数一数啊,甄先生?难道为了钱,你竟可以这样对待曾经和你共过患难的妻子?”
“为了她以后的幸福,我不是把她让给你了么?”甄春歪着眼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我。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后扔去烟蒂,站起身从桌子上拿起那一千元钱,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脸上竟浮起一层贪婪的微笑,得意洋洋地哼起了“钱、钱、钱,老子有钱……”这么一首怪歌来。把钱放进口袋后,他又转脸瞅着我冷笑道,“谢谢你了,温馨。我们的缘分就到此结束了。下个月我就要结婚了,到时候请你们来喝喜酒。这一千元钱么,就算你们送给我的红包。我在这里谢谢你了。嗯,我说温馨,我看他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你不要把他弄得脱阳才好。好,时间不早了,我不打搅你们的休息了,哥们,再见!”说罢,他摸了摸腰上的血迹,疼痛地皱了一下眉头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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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风雨呼啸,房间里却是一片寂静。
“翊弟,我对不起你。”看着萧翊,我心里感到一阵负疚和歉意,泪水涟涟地说道,“当初要是听了你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抹了抹脖颈里的汗珠,舒展了一下眉头微笑着安慰我到:“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虽然说是破了点财,却也同时消了灾。区区一千元,不就是十张花纸头么?馨姐你不必在意的。我担心的倒是你有没有被他打伤。来,让我看看。”他仔细地看看我的脸,“看看,都有点红肿了。这个姓甄的浑蛋,怎么下得了如此的摧花辣手?”说着,又撩起我的睡衣察看下面的伤。只见大腿上、小腹下,尽是青一片、紫一块的伤痕。他锁着眉头,就像这伤是他身上似的,疼得他呲牙咧嘴地倒抽着冷气,气咻咻地骂到:“王八蛋,是不是性变态啊?有这么拧肉扭肉的?好些地方都被他的指甲划破了。馨姐,你忍着点,我去马路对面的通宵药房给你买些活血化淤的消炎药。”说着,他站起身来。
“不,不必了。”我含着泪水拉住他。虽然划破的皮肉让我感到阵阵作痛,但我的心里却充满了无限的欣慰和激动。因为我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深深地感受到了他对我发自肺腑的关怀。
凝视着他那庄毅的表情,我忽然觉得他不再是那平时我爱嘲笑的书呆子傻兄弟了,而是一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男子汉大丈夫,是我切切实实可以依靠终身的擎天柱。能和他结为夫妻,我真是前世里烧了三柱高香。这么想着,我的泪越发多了,
“馨姐,你别难过了。看你这么痛苦的样子,我的心里不好受。”他递上一条毛巾给我擦泪,自己的眼睛却也有些湿润了。迟疑了一下后,他擦了一下眼睛,看着我忧心忡忡地说道,“馨姐,我去去就来,用不着多少时间的。”
“睡觉吧。外面这么大的风雨,我忍心么?”我把红肿疼痛的脸紧紧地依偎在了他微微发烫的胸前,淌着眼泪抽泣着说道,“有你的这几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你也发着高烧,别再添乱了。这是皮肉伤,过几天就会好的。我累得很,睡吧。”
他犹豫了一下,总算没有违拂我的话。关上灯后抚摸着我的脸颊,他不厌其烦地叮嘱我道:“馨姐,晚上你有什么不舒服,千万要叫醒我啊。”
窗外寒风刺耳,雨声凄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