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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心宁上报了团队本学期的活动计划,有清明节烈士陵园扫墓,红五月歌咏比赛,“我爱我家”摄影展。潘念刚则提议举办“我爱泰云”征文活动。另外,学校里还要举办春季运动会。
考虑到毕业班面临中考,时间紧张,所以初三年级就只安排了扫墓活动。
办公室里,大家都在静静地备课。
冯西强又在走廊里东张西望,让教他数学的程老师看见,跟方心宁说了。方心宁来到走廊里,一把抓住了正在入物理组里偷看的冯西强。
“你在这里做什么?”方心宁问。
“啊,交作业”冯西强很不自然地说。
“交作业?那你的作业呢?”
冯西强看到自己被揭穿了,就不言语,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方心宁往屋里一看,张风正电脑前不知做什么。
“张老师,”方心宁叫道,也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收下这个徒弟吧。”
“哦,什么徒弟?”张风过来说。
“这是我们班的游戏高手。”方心宁指着冯西强说。
“哦,你呀,是不是以为我在玩游戏?”他过来把冯西强拉进去,说,“我把工作和游戏时间分得很开,现在是上班时间,我在做课件。你做为学生呢,学习和游戏的时间也要分得开。你先看看我做的这个课件,是从游戏里受到的启发。”说着,他演示了一下他的课件。
那冯西强看得呆了,一个物理原理,竟然被张风很简单地演示出来。
“看看,再迷游戏的,也要把游戏时间跟正事分清楚。”方心宁说。
“游戏是游戏,但是人生不能游戏。”张风说。
冯西强说:“我来看看你现在在玩哪款游戏,只是看看”
“我对待游戏,”张风说,“研究的成分更多,并不只是玩。我还在构思自己设计一个游戏程序呢,希望你以后考这方面的大学,有什么问题我可以问到你。”
冯西强说:“知道了老师,我以后会把游戏和学习分开来。”
“快中考了,还想着游戏?”方心宁说。
“那我就坚持到中考以后吧,张老师再见,方老师再见。”冯西强说着,逃跑了。
季梅婷给方心宁打来电话,说妈同意见见方心宁,让他星期天到她家里去一趟。
周六的晚上,躺在床上,方心宁又睡不着觉了。他嘲笑自己,你方心宁这点本事能当得了大任?不就是见见丈母娘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想,还是不行。他穿上衣服,到院子里走走。他感觉自己跟东汉秦嘉的《赠妇诗》里写的一样:“长夜不能眠,伏枕独展转。忧来如寻环,匪席不可卷。”
保安在院子里查夜,迎着他走来,手灯光往他脸上一打:“方老师,学生又丢了?这么晚还在这里寻摸。”方心宁说:“是我自己睡不着。”保安说:“唉,你们是有觉睡不着,我们是想睡捞不着。”自己睡不着觉正烦心,别人居然还有意见了,方心宁忙回到宿舍。他把手机放到枕边,唯恐季梅婷再有新的指示给错漏过去。
他躺下,没有去数绵羊,却集中精力去想自己当下的状态:我躺在床上,枕边有我的手机,手机已经定好了响铃
一阵铃声把他惊醒。
8:00,老天,该睡的时候睡不着,该醒的时候又没醒。电话是季梅婷打来的,她说开车过来接他了。方心宁匆匆洗漱了下楼。季梅婷正在楼下等他,一旁停着那辆7086。
见到方心宁,季梅婷批头一句:“你一点儿也没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方心宁解释说:“昨天晚上失眠了,今早刚睡着就让你吵醒。”季梅婷说:“这倒应该怪我了。”方心宁说:“我是太激动了,太兴奋了,太在意了,所以咱们买点什么?”季梅婷说:“不如买个嘴,留着好让你贫。”方心宁说:“那我也买束鲜花吧。”
打理停当,由季梅婷载着,方心宁很快就来到季家。
他心里反复地寻思该怎样对付丈母娘的问话,跟课前备详案一样的仔细。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一看就是那种很注意保养的,面容细白而稍有些黄,皱纹像是很小心地刻上去的,细细的,不认真端详还真注意不到。
看见方心宁,这张冷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季梅婷说:“妈,方心宁来了。”季妈妈说:“进来呗。”
向来是夫多大,妻多大,季妈妈的架子大些倒也符合她副市长夫人的身份。方心宁依照季梅婷的安排,把鲜花虔诚地递过去:“阿姨好。”季妈妈并没伸手去接,只是引他到客厅里坐,稍沉吟一会儿,吩咐道:“婷婷,去,买点儿水果。”季梅婷说:“家里不是有现成的吗?”季妈妈就不耐烦了,说:“咱们是体面人,总得弄点稀罕东西吧?去,别不听话。”
季妈妈这样客气,让方心宁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一谨慎,原先准备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了,怔在那里,脸上尽力堆出微笑。
季梅婷没办法,只好起身出去。她示意方心宁好好地谈,要抓住机会。
方心宁小心地把花放到季妈妈面前的茶几上。
门“嘭”的一声,他的双手一哆嗦,感觉像是被雷震过一样,花束也跟着一抖——这个季梅婷,带个门用这么大劲!
“小方呀,”季妈妈堆出一脸笑容,说,“你来,还买什么东西呀,到同学家串门,随便点就行。”方心宁说:“只是一点小意思。”季妈妈说:“这鲜花,真漂亮,得不少钱吧?”他没想到季妈妈能说出这样体贴人的话来,说:“不多不多。”季妈妈说:“你一个月的工资,能买几束这样的鲜花?”方心宁不知对方到底想做什么,只是说:“也买不了几束,大约”他对季妈妈随意抛来的这个问题倒很重视,嘴里应付着,心里还真格要计算一下。
季妈妈又说:“听说强强到你那里上学去了?”方心宁知道对方是说工商局冯局的儿子冯西强,应道:“是的,才去不久。”季妈妈说:“可夸你呢。”这句话让气氛缓和了不少。方心宁说:“没什么,教好学生是老师的天职。”季妈妈说:“听说你写的东西也挺好。你写的贺年卡,我看了,那字,真挺漂亮的。”您老人家还真有文化,能看出字写得好孬——他这样想着,心里渐渐有了些底气,就说:“阿姨,您过奖了,我平时喜欢胡乱写写,就是不成器。”
季妈妈的话跳跃性很大,又说了些客套,才开始表露她的真实意思。
“小方呀,我说句话你可别不愿听。”也许是为了让方心宁有点儿思想准备,季妈妈真心要说的话开始了。
“阿——姨,您说。”
“你跟婷婷不合适。”
“”
“婷婷的两个叔叔,一个在美国,一个在加拿大;婷婷的舅舅在上海开了家很大的公司。我们的条件,已经算是最差的了。”
“”
“你现在在泰云,听说还是招聘的,也没办理调动手续。这样怎么能行呢?你要多考虑考虑今后,不能只顾眼下。我想,让婷婷爸把你调到实验中学吧;如果你愿意到辛成来,我们也愿意帮忙。”
“”
“这几张照片,是我身边的几个女孩子,都长得挺不错的,家庭也很好。你可以从里面挑一个,其余的事,包在阿姨身上。”她把一打照片放到茶几上。照片在茶几上一滑,全摊开来,几个漂亮姑娘全都火辣辣地盯着方心宁。
“阿姨,我真不明白您的意思。”
“明人不说暗话,我希望你们两个好说好散,以后就不要再来往了。”
“阿姨,您是在开玩笑?”
“我还有心情和你开玩笑?你今天就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不要再纠缠我女儿了。婷婷这里,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季妈妈的声音变得有点儿尖厉。
方心宁感觉自己被对方污辱得实在受不了。他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在抽搐。他恨不得捡起那些照片,“啪”地摔到她那张老黄脸上,指着她的鼻子尖,痛痛快快地臭骂一顿,然后雄赳赳,气昂昂,胜利地甩门而去。但为了季梅婷,他要压制住火气。
“阿姨,我看还是改天再来拜访您吧。”方心宁说着,起身要走。
“不能走,你必须答应我,”她说,“我闺女要再不嫁人就让人家笑话了。你看看周围,像她这个年龄的还有几个没成家?”
方心宁说:“我可以”季妈妈一脸鄙夷:“哎呀呀,就你?凭什么?你又能给什么?”方心宁斩钉截铁地说:“她想要的,我都能给。”季妈妈冷笑着说:“你甭拣好听的糊弄我,你一个月的工资够自己吃饭就不错,怎么,还打算吃我闺女的?说什么都没用,你要答应我,你们必须分手!”
这时,一直不放心的季梅婷匆匆开门进来。“怎么了?”她提着一兜子水果,惊奇地问。
季妈妈毫不退让,侧着脸对方心宁说:“你不答应我,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答应什么?”季梅婷问着急地问方心宁,“到底要你答应什么?你答应妈妈不行吗?”
方心宁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他想:此刻,嘴长在自己身上真是多余,要是没有嘴,谁还会非要让自己说一句什么话不可呢?
他趁空气凝固的刹那,抽身逃了出来,还清楚地听见季妈妈在咆哮:“这样的人,这样的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