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运行环境

    对于跟踪一事，匈牙利少女的解释多少都有些闪烁其词。按她的说法，一开始，水仙骑士团的上层决议并不统一，一派主张必须在华夏中国保持低调，另一派主张集合全部战力、找到敌人、报仇雪耻！
    妮可本人自然站在后者这边，她的父亲是安鲁家族第四十九代嫡系传人，她于水仙骑士团的地位相当于一位王国公主，但她必须遵从骑士元老会的决议。所以她只能带着一名最忠诚的家族骑士赶到龙城，名义是为探查线索，其实也就是来走一走瞧一瞧……tony背后有人撑腰，轻举妄动的后果只会是另一场悲剧，这个道理妮可不是不懂。
    安鲁家族的生意遍布全球，一面被这些国家通缉，一面受到政客、商圈、黑道等等各个阶层的保护。但华夏中国不同于世界上其他那些资本主义国家，家族内部保守派的主张并没有错，中国政府对境内的暴力活动（尤其是有组织犯罪活动）一向持坚决打击的态度，若非迫不得已，没有必要得罪一个国力蒸蒸日上的超级大国。
    其实，骑士元老会对公主的出走并没有明确的决议，这些精明的老家伙只是殷切地叮嘱年轻人，“冲动是魔鬼，盲目是手雷！”
    妮可从小便接受系统化的贵族教育和非人一般的残酷训练，如果她的能力并不足以领导整个水仙骑士团，安鲁家族自然会排除她的继承权，不过现在的她已经置于家族接班人的地位，这就说明，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作为一个公主，家族利益是妮可需要考虑的最重要的因素，不与中国政府的司法系统交恶，这对安鲁的生存有好处，所以在中国境内的活动必须维持谨小慎微的态势。除非直接发现目标人物，要不然……决不能像在伊拉克又或车臣那样恣意妄行。就好比……一个操作精良的软件，必须适应系统的运行环境才能完全发挥功用，一旦出现逻辑错误或是障碍性冲突，系统就会勒令这种软件停止运行。
    这趟华夏之旅，关键人物必然是那位引出叛徒的中国富豪。水仙骑士团的情报网络在几经周折之后才获得准确的信息，tony的出现并不是偶然的，这个家伙惹了不该惹的人、闯了不该闯的祸！
    情报显示，中国政府的调查机构已向国际刑警组织和引渡条约国提交了tony的画像，导致他被94个国家联名通缉，而他的罪名也让那些没有与中国签订引渡条约的国家有所警惕——蓄意施放武器级基因病毒，没有哪个国家敢收留这样的客人。
    找到关键人物周英奇并不算多么困难，但在双方发生接触之前，妮可面临两个难题：
    第一，水仙骑士团在中国大陆的线人无论如何也查不到周英奇的履历，只知道他是一位靠奇迹发财的富商，曾经当过兵，并与政府要人和国际闻名的燕氏家族关系密切。妮可地行动充满不确定性，如果遭遇周英奇的激烈抵触，好事就可能变成坏事，所以她只能选择近距离的跟踪。等着周英奇自己上门来问问题；
    第二，周英奇的身份无法令妮可完全信服。她在抵达龙城之后才由线人口中了解到，这位汽车大亨的背景绝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他不但在严格控制枪械的中国大陆境内使用过数十种自动武器，而且在最近一年，龙城市内发生过的多起最严重地枪击案件都有他的参与。
    妮可猜想，这个人必然是在某个秘密调查机构出任高级职位，也许就是那种专责清理门户的政府级杀手！如果是这样，水仙骑士与他的接触就会受到中国大陆相关职权部门的干预。
    考虑到杀手这个行当的敏感性，周英奇若是真为中国政府的一个秘密组织工作，妮可就无从猜想他对联合一事的看法，再说她对这个男人的实力也是不清不楚，所以她需要一次全面到位的测试，以检验这个中国男人是否适合自己。
    别误会，这不是给安鲁公主选婿，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妮可相信自己的判断，她的处事态度虽然保守，但能直接达成目的。
    经过四天的跟踪，初步结论是，周英奇这个男人真不是一般的好色！他的生活的主旋律就是不停地在各式各样的女人之间往来奔波，其中有两个女人还是他的亲戚，还有两个女人是一对母女，还有两个女人是姑侄关系，还有两个女人是双生姐妹……这样一来，妮可断定，作为一个雄性动物，周英奇完全符合种马的定义。
    不去评论关键人物的品性，至少在举止上，周英奇尚算叫人满意。发觉有人跟踪之后，他没有惊慌，没有发神经，没有胡乱开枪，没有任何过激的行动，他不声不响地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妮可可以肯定，周英奇就是在观察她。他不会打没把握的仗，这一点跟她很像，即使处于被动的境地，优秀的刺客还是能够保持克制，不会轻易骂娘。
    到了该骂娘的时候，要是不骂，这就不是男人所为。跟了四天，周英奇终于不耐烦了，他选择破而后立，径直找上门来，这样很好，妮可的策略成功将他引入长乐宫的总统套房，双方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妮可甚至有点自私地想，像周英奇这种地头蛇，绝对适合为她的复仇大计卖命。
    在打探对方的虚实之前，妮可必须测试一下周英奇的实力。道具是早就准备好的，但berfrand绝对不是一件摆设，也不是给私人俱乐部看场子的大肉虫，他是安鲁的骑士，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战斗，有他在，没人能够轻易接近安鲁公主，除非踏过他的尸体。
    算了，还是别提这件事。送走了周英奇，妮可才发现她的骑士懒洋洋地倒在客厅地毯上，一副睡得正香的样子。
    这说明，周英奇的“技术和学识”不绝仅是乱搞男女关系，他能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于半秒钟内击倒berfrand，这足以证明他的实力。妮可的中国之行若是有这样一位伙伴从旁相助，报仇得报之时便指日可待了。
    也是因此，妮可为了进一步巩固自己与这名深不可测的中国男子的关系，她在周英奇临行告别的时候，与对方订立了第二天的约会。
    第二天的约会就定在大名鼎鼎的长乐宫“feverandaday”。长乐宫一千零一夜，众所周知，这是龙城市内唯一的一家阿拉伯高级餐厅。这里的装修是现代的迪拜风格，桌椅是阿曼进口的胡杨木，大量运用的陈设是价值数百万美元的叙利亚金器，饮食是异域风情浓厚的伊斯兰教食品，就连侍者也是地道的伊朗小伙子，不过有一点……别问价钱！
    晚七点，英奇准时坐在“feverandaday”的贵宾席上，他穿着一身设计师定制的藏蓝色意大利西装，白衬衫外打着一条印有热带鱼图案的彩色领带，脚上踏着一双复古款的英式无檐皮鞋。他觉得领带太花哨了一点，可为他管制服饰的李娇阳小姐却认为这是调皮和经典的复合式设计。
    英奇决定遵从专业人士的主张，现在看来效果确实不错，坐在餐厅里的年轻女宾时不时就向他抛去热情的电眼。
    应该说，周家大少出入高级餐厅的机会并不多，他身边的女孩子并没有这种以高昂的消费获取浪漫的习惯，英奇便把这次约会看作是生意场上的一次应酬……他与安鲁公主共进晚餐毕竟不是为了谈情说爱。
    不管怎么说，既来之则安之。约好七点，公主已经迟到十分钟，这也没关系，女人的专利嘛，英奇还可以借着等待的时光好好瞻仰一下豪华的阿拉伯餐厅。
    国人对伊斯兰食品的概念大抵是那种脏兮兮的新疆餐馆，或小或大的门面，一样的阴暗、一样的羊肉串、一样的大盘鸡，上不得台面。但是不要误会，伊斯兰教美食的发祥地不在国内，在波斯湾及地中海红海一带，那里既有传统的烤肉类食品，也有阿拉伯宫廷美食和烹制海鲜的料理绝技。
    长乐宫一千零一夜餐厅的两位主厨是一位埃及人和一位叙利亚人，它的设计师和东家据说是一位在龙城逗留过一段时间的阿拉伯王子。这就说明，餐厅集伊斯兰世界三大美食体系于一身，不过当然，再重申一遍……别问价钱！
    并不是说身在高级餐厅就得养成不问价钱的习惯，这里只是不允许讨价还价，问清价钱才好算账，这并不是什么出格的行为。我们只是以英奇的钱包为出发点，如果被他发觉一千零一夜随便一道菜的价格抵得上一百份鱼香肉丝，估计他会难过很长一段时间。
    看过餐厅的陈设和布局，又以大胆的视线回敬了女宾客抛来的媚眼，时间刚好是七点一刻，盛装打扮的安鲁公主终于出现在大少面前。
    英奇先是听到周遭的食客发出一阵唏嘘赞叹之声，人们不会在高级餐厅里交头接耳地评论某件事，这场小小的骚动必然有其根源。男人的目光离开菜单，然后他便看到一这位亭亭玉立的阿拉伯女郎站在自己面前！这不是妮可演绎的变装秀，她似乎是一个真正的伊斯兰少女！
    一袭轻而薄的黑纱如夜空一般旖旎，衬着她的肌肤在金壁辉煌的天花板下闪闪发亮。腰下是同色的七分纱裤，宽大的裤边、紧小的裤口，还有一条栩栩如生的蛇皮腰带收紧细腰，她的脚踝和一截小腿便在黑色的照耀下白得晃眼，腰上的黑色纱衣由胸口收到背后，连缀黑色的小披风，露出整片肚皮和大片的酥胸。既是一位伊斯兰少女，她的面孔自然掩在缀满碎钻的黑色面纱里，黄金一般燦烂的秀发只在黑色的包头巾里露出半寸刘海，五官之中只有迷一般的眼睛在向外界倾诉灵异神秘的信息。
    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她是一位公主，公主身上少不了首饰！
    她戴的首饰并不多，头上的包头巾堕着一条紫金挂饰，一边的手肘上佩着刻有家族纹章的黄金臂环，另一边只在手指上佩着一只造型别致的黄金戒指，猜猜她把最耀眼的一颗珠宝嵌在哪里了？
    英奇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他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会不会……会不会很疼？”
    她在等他为自己拉开座椅：“哪里会疼？”
    英奇指了指公主的肚脐：“就是那里，那里应该装不下沙锅那么大的一颗蓝宝石……”
    妮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她低头看了看脐间的那颗驰名宇内的“安鲁之星”，在躬身坐入高背靠椅的时候还不忘咬住男人的耳朵：“笨蛋……那是贴上去的！”
    “哦啦……”英奇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女儿在耳边吹风的举动令他的头脑陷入一种迷醉的状态，他坐到她对面，脑筋一时还转不过来。
    “可以点菜了吗？”她一面说一面揭开面纱的一边带扣，同一时间，餐厅内所有的男性都向她精致完美的真容望了过来。也许是感受到过多的视线，她又有些恼恨地带上面纱，这个动作又引得周边的男宾齐发一声遗憾的哀叹。
    英奇好象根本没有听到妮可在说什么，他的视线落在女孩儿的黄金臂环上，似乎是在研究上面的镂金图案。
    “喂！不要心不在焉好不好？”公主的口气有些不耐烦，她的魅力不该让男人走神儿才对。
    “啊，抱歉！”英奇猛然惊醒，他朝妮可的身上身下比画了一遍，“说真的，不怕你笑话，我长这么大……还没碰到哪个女孩子如此重视与我的约会！”
    少女的笑意再次回归，面纱掩住她的容颜，只有她的眼睛忽由一池静谧的湖水变作一轮明媚的弯月：“谢谢你的夸奖，我很荣幸！”
    “可以……可以点菜了！”英奇尴尬地别开头，他无法正视她的眼睛，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摄去三魂六魄。即使他对美人的免疫力高出常人不只一成，但在善变的妮可面前，他时刻都在蒙受y染色体基础区域的召唤。
    餐厅经理认得这位入住就已经受不了了，所以闲话少谈，赶紧上菜！
    之前已经说过了，周家大少很少光顾高级餐厅，吃惯了中式菜肴，他对西餐的了解还停留在面包夹肉的阶段。虽然伊斯兰美食基本不属于西餐的范畴，但也是不同小异，烹饪过程往往需要很长的时间。
    以英奇和妮可订作的菜品为例，由经理下单到厨房选备食材，这就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主厨负责主菜，助理负责配菜，全世界的高级餐厅都是这个规矩。阿拉伯美食又以烤制为主，火候的把握自然极为重要，一是急不得，二是快不得，只能慢慢地烤、慢慢地熬，等到你在餐桌上望眼欲穿，穿着齐地白袍的伊朗小伙子才会把一道道精美的料理送抵桌面。
    以法式大餐为例，厨师会在烹饪之前给每位食客填写一张回单，回单上清楚地写着菜肴出炉的时间。越是高级的餐厅、越是顶级的餐厅，回单上的时间就越准确。长乐宫的一千零一夜也是如此，两位主厨分别签了回单，英奇拿来一看，吓了一跳，不是看错了吧？吃完这顿饭要等到夜里十二点！
    这纯粹是大少少见多怪，在这种高级餐厅，一顿饭吃上几个钟头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利用等待的时间，食客可以做很多事情，比方说……交谈。
    “这样问可能很冒昧，可我记得……你是基督徒，但你的打扮简直是原汁原味的穆斯林风情……”英奇想起面前的女孩子在提起她的父亲时曾以十字手势表示感怀。
    妮可点了点头：“我的父亲信奉天主教，但我的母亲是阿拉伯王室的长公主，所以……我的信仰在外人看来多少都有点混乱。”
    “可我记得……真正的穆斯林绝不会和异教徒通婚，更何况你的母亲是一位阿拉伯公主……”英奇有些疑惑，他对宗教问题只是一知半解，但常识还是有的。
    “这涉及到一些历史问题……”妮可在提起这件事时不禁骄傲地仰起头：“我的祖先一度征服包括古叙利亚和古波斯在内的大半个阿拉伯帝国，我们的家族信仰是建立在战斗精神基础上的，并不受宗教教条和世俗律法的约束。”
    英奇眨了眨眼，他对安鲁家族的历史完全陌生，这个话题自然不是十分讨人喜欢。接下来，他打算发挥自己的长项，尽管他一点也看不出面前的女孩子是那种久经生死战阵的勇士，可一旦说起轻武器和单兵作战的战略战术，两人总算生出相见恨晚的感觉。
    妮可从来都不知道，中国军人里的特战精英可以将ak47的枪管改造成反坦克导弹的发射器，英奇也不相信，安鲁家族的刺客竟然仍在罗马尼亚山区打造那种古老的宽刃骑士剑，就在妮可快要把这个中国小伙子引为知己的时候，一座决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刻的肉山突然填满她的视线。
    “殿下……来者不善……”猛犸一般的berfrand竟然手指打颤声音发抖，也不知是谁把吓成这个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