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个字头的诞生
出门前看一眼老黄历，这是老辈人的老传统。今儿是个好日子，整整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适合开张举业大宴宾朋。
周英奇一大清早就开车出了门，先到中央警备区的大路口接上霍琴，然后便杀奔闹市区，可不巧路上竟遭遇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
记得改革开放初期的时候，爷们说天上掉下块砖头，砸着十个人，其中九个经理，一个经理助理！到了北戴河这个地方，说也奇怪，撞上一辆挂着部队牌照的中巴车，车上有九个省长，一个副省长。
开中巴的司机还真是个分得清眉眼高低的主儿！他一见对方的大奔没挂政府牌照，当下理也直了，气也壮了，张口就直斥英奇是恐怖份子。那副言之凿凿的样子嚇得大少半天都没回神儿。
霍琴说，在北戴河，什么人最不值钱？答案自然是有钱人。不管你开着什么车，也不管你怀里揣着多少票子，就算你能把车里塞满钱，遇上私家车撞上一辆载着十位省长的公务车，警方是不当事故处理的，一律定义为妨害国家安全的恐怖事件。赔点钱倒还好说，就怕事主还要背上刑事责任。
有钱了不起吗？真真没什么了不起的。北戴河的秩序由官阶和岗位的不同分作三六九等，这里的老百姓已经习惯了，而那些初来乍到不守秩序的有钱人无疑是为了凸显官风官威而诞生的白痴蠢物！
在事实面前，英奇就犯了一回傻！警察一到，他便说明了状况，是中巴司机违犯交通法规，在右行车道强行超车。中巴司机说是没错！他是逆行超车，他是违犯了交通规则，可这又如何？十位省长大人要赶赴一个重大的会议，现在出了车祸，耽误了国家大事，这个责任谁担得起？这个损失谁付得起？就算你再有钱也没个屁用！
事关重大，北戴河交管局和卫戍区司令部很快就有相关的大人赶到现场，鉴于事态严重，有关方面立即做出裁决：驾驶奔驰车的司机应对车祸负全部责任。车要扣押，人要拘留，车要接受爆炸物品测查，人要接受国安部门的检控。想想也对！撞了十位省长的车，真要出了人命，没准就会有哪个恐怖组织在媒体上宣称对此事负责。
英奇是百口莫辨，眼看着武装到牙齿的警方机动部队就要拉车拉人，一直站在近前看热闹的霍少校终于亮出自己的工作证。
霍琴跟聚在现场的大人们解释，自己有任务在身，这位武装警察总部保密局的少校同志只是负责接送。
元首办公室的军事参务那是叫假的吗？元首办公室会同武装警察总部保密局的任务那也是叫假的吗？大人们被霍琴唬得直发愣，这时又有中巴车上的几位省长上来凑热闹，“这不是小琴吗？元首的事最要紧，还不去忙你的！”一句话！问题解决了！英奇少了牢狱之灾，eb的白撞谁不撞！eco的车身在撞过之后连半点划痕都没有，中巴车的前脸却被去了半边，这叫一个解恨！
重新发动汽车，英奇不禁开始琢磨，“月联龙”可以直接排除，许昕岳叫出这个字号就是给他和春雨添乱的。那么”新龙都”呢？也不好！大少不断摇头。春雨应该知道新公司和旧有的两家公司存在质的区别，并不需要承袭过去的名字，她大概是被许昕岳的没事找事气得不轻，要不然她绝不会搞出什么“新龙都”！
“琴姐！”大少想起了身边这位元首办公室的军事参务：”您看这样好不好？既然……既然元首大大要费力动笔，能不能请他……能不能请他老人家……”
“你小子想得美！”霍琴撅着嘴，一副半点也看不上周英奇的样子。这小男人净顾着寻思心事，半天也没理会她这位大姐，枉费了她调节男人心情的一番美意。而女人好的就是这个面子，随便换个人都会跟英奇耍性子：”噢！你还真是给鼻子上脸啊！元首大大的一副字是随便就能求来的吗？你可倒好，占了天大的便宜，御笔天书还不够，还要天子亲封？你这人……”
“你可是我的好姐姐！”英奇看准街边的一个停车位一脚踩死刹车。他打断霍琴，并用诚恳热切的眼神盯着女人的面孔：”难不成……帮人还不帮到底？难不成……我这一口一个好姐姐全都白叫了？”霍琴出身军旅，因由工作关系，她说的话和办的事都是无比的严肃，没成想今天真的撞见一个嘴上流油的小无赖。她想了想，自己一时冲动好象确实说过帮弟弟义不容辞之类的话，可先前又把这个男人损了一通，想要转性又拉不开面了。
“下车！”英奇的口吻很是不分轻重。
霍琴愣了一下，接着眼圈就是一红！她算是见识了现在的男人，只是没想到被正副元首一致看好的青年俊秀竟会这么现实！一听说帮不上忙，这就要请人下车？怎么说自己也是从元首办公室出来的高级军官，平常遇见她的省长部长都得嘘寒问暖，不要脸的还会对她点头哈腰，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就不怕自己在元首面前给他参上一本？
没有半点犹豫，霍琴抹了下眼睛，直起腰杆，飞步下车！给人穿小鞋的事她压根儿就不会做，她不是小人！再说为这种男人动气根本就不值得！一句话，是自己看错了人！
“姐！你往哪走？”英奇这边竟然厚着脸皮追了上去，他扯住女军人的手臂，话音中又没了刚刚的决然，这时又换了上殷勤和愉悦。
霍琴还在吸鼻子，但她真的有点疑惑，这个小伙子莫不是神经病？他刚刚是撕破了嘴脸，现在又摆出一副万事大吉的模样！
“我的好姐姐！你是不是误会了？”英奇盯着女人阴晴不定的面孔看了一会儿，他忽地恍然大悟一般拍了下额头：”天可怜见！我请您下车是要看看这条精品步行街的货色配不配得上我的好姐姐！你当我是那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啊？这可是你不对！我是什么样的人姐姐你该门儿清啊！”霍琴眨了眨眼，心叫一声灭了！尽管这个小男人唱作俱佳，可能够胜任元首办公室军事参务的女人会是白痴吗？她是上了大当！中了阴招！虽然她现在是琢磨明白了，可刚才怎么就没发觉呢？霍琴一个劲儿地后悔，却忽略了自己被这个小弟弟逗得方寸大乱的事实。
“咱们啊……误会的事情容后再说，当务之急是给我的好姐姐置备一套出席酒会的晚装！”现在看来这周英奇绝对是那种给鼻子上脸的聪明人！他没有一味追击，那样一来只会收到反效果。他的策略是先把霍琴堵到死角，再用天底下的女人一概招架不住的物质攻势将之俘获。但大少的初衷不是俘获美人芳心，而是想以自己的方式报答这个姐味十足的女人。
到头来，自知吃了大亏的霍琴终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被一个小自己四岁的小男人搞得心虚体弱，已经是无颜回见江东父老。这下男人陪着她走入奢侈品集散地，她就把心理的不甘和情感的不屈全都发泄到购物上！这男人不是要给她置办一套行头吗？好嘛！那就喝他的血，割他的肉！霍琴喜得心花怒放，可她忘了这个想法是多么天真！周英奇不会在乎北戴河的当日个人消费记录，女人花得越多他越放心。所谓一步错、步步错，霍琴又中计了！她花了男人这么多钱，最后能不给周家大少办点儿实事吗？
一转眼，逛到街口的最后一家店，等到好姐姐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的那一刻……英奇看了看手里的账单，又看了看面前的女人，他心叫一声……“值了！”霍琴诧异地打量着镜中人，这个高贵倔强风姿婉约楚楚动人的女郎还是自己吗？她习惯了军绿色，习惯了各季制式常服，她是元首幕僚，一向隐于幕后，她连军礼服都很少穿过，更别提这身露背晚装！
天啊！霍琴急叫！惊艳过后自然是本能的娇羞。漂亮归漂亮，好看归好看，可自己的身材和大片的胸肉背肉全部一览无余！这身衣服能穿出去见人？霍琴连连摇头。她结识了另一个自我，可她从不认为自己是那种倾倒众生的女人，但今天有个男人带她经历了一场发现和探索的旅程，霍琴不得承认，这个过程很是消魂，但效果很是惊悚。
“我……我……我这算不算受贿啊？”女人显得极为惊恐，她要换下身上的首饰和晚装，她发誓，自己确实是要这样做的。可看着镜子里的女郎，她舍不得！哪怕就这一次，多看几眼也是好的！
“这不好着呢吗？再说这才十几万，非要说是受贿也不够双规的待遇呀！”英奇一边说一边向着店铺的经理递上一张金燦燦的龙卡，店家满面虔诚地接了过来，嘴上还不断地夸赞男人的眼光，一边又极力恭维穿衣镜前的人间尤物。
“真的假的？”霍琴被人一赞又就有些晕头转向，她对纪律和政策一向了如指掌，可这回她是一相情愿地犯迷糊。
“真的！”英奇异常肯定：”这点事儿就算拿到法院也不够人家判的！再说你是我姐，谁还管得着你弟弟送你什么东西？”霍琴白了一眼这个莫名其妙认下来的小弟弟。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周英奇似乎打一见面就开始姐啊姐的叫唤，现在听他叫惯了，不但不好让他改口，自己心里也多了一层美滋滋的味道。虽说是心中感激，但“弟弟”的馈赠还是不能收！霍琴刚刚只不过是心里发了狠，到了关键时刻她还是比较清醒的。元首办公室的军事参务已经在小男人面前不止一次地失态失常，这要真是把价值十几万的东西收下了，不但饭碗要丢，霍琴一贯坚持的人格和信念都会随之崩溃。她是一个有原则的女人，更是一个有骨气的军人！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来！这周英奇不是叫她失了方寸吗？等到她把事情办妥，必叫这个小男人俯首称臣！想当初有多少实权派的公子哥在她面前法宝尽出？最后还不是被她收拾得屁都不敢乱放！周英奇只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不是她看不起小司机，论道行，共和国的元首秘书还斗不过一个隐于市井的战斗英雄吗？
霍琴越想越美，她已在心眼里把面前这个男人审视了无数遍！一个军事参务的权限虽然不足以开启空降兵上士的服役档案，但她也大致了解周英奇的过往。
第一，战斗英雄！第二，高大魁梧！第三，世界第一幸运儿不是叫假的！他的资产足以满足一个女人对物质生活的所有幻想！就是不知……就是不知……他是不是像那些毛头小子一样中看不中用？
“呀！”霍琴的心口猛地一颤，她捧住自己的面孔，这是怎么了？这都琢磨什么呢？这都哪跟哪啊？
在干弟弟没有发觉之前迅速遁入试衣间，再飞速换下那身让自己无限瑕思的行头。对了，都是这身衣服害的！霍琴试图说服自己，可她是个勇敢的女人，这种事没什么好避讳的。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承认，所谓一见钟情就是这么回事，剩下的只是调整心态罢了。
这边要回去警备区调整心态，英奇这头可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按军装姐姐的指示把人放在出门时的路口，虽然心急，可又不好催促。
霍琴下车的时候倒也痛快，一言不发，掉头就走。眼看着新闻发布会就要召开了，可没有字头怎么揭幕？大少张口结舌，可求人的话还是说不出！
看看表，即将升格为董事长的周英奇只能硬着头皮赶赴会场，记者招待会和接下来剪彩揭幕式就定在北戴河武装警察总部指挥中心大楼。其实说是指挥中心，这栋大楼的真正意义则是媲美一间五星级宾馆！发布仪式定在这里，既周到又体面。等到英奇到达会场，新公司的各部经理、首都龙城的市长大人，以及国内汽车产业界的龙头人物均已到齐，可人们不禁面面相觑，一个字头就这样难产了？
时钟的指针争分夺秒，英奇翘首而盼，他不信和一位好姐姐的缘分就能这样被辜负！就在众人提醒周董吉时已到的最后关头，英奇只得站到台前，无比尴尬地迎接事业上本该最为浓烈的时刻。
“等一等！”英奇大喜，可来的不是霍琴，而是另外一位军装校官，他在众人和赶来赴会的媒体记者面前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瞧一瞧看一看，这就是共和国元首的第一秘书！他从一副精致的卷轴里取出一页宣纸，在展开之前不由娓娓道来：”元首说……中都与新月联合两大汽车租赁企业合二为一，这是龙城乃至中华汽车业界的一大盛事！既是联合，又是双赢共胜！现如今，企业的强大就是国之强大，国之强大就是民之富足，所以……新公司自然要突出一个新字，那到底新在什么地方呢？”宣纸如瀑布般垂落，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新联胜！”别人倒还好说，侯龙涛侯市长却是一边鼓掌一边犯起嘀咕：”得！先有东星，再有新联胜，这首都是越来越热闹了！”反观新联胜汽车有限公司的周董，他好像一点也不高兴，而是偷偷在底下扯着元首第一秘书的衣袖：“我姐呢？我姐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