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个染血的教训
第一天，婉初住在素琛家里，彼此相敬如宾、相安无事。第二天，也不知是出么原因，大概是一件小到完全令人忽略的事情，婉初和林医生大吵了一架。第三天，两个人谁也不理谁，英奇和贝怡不得不出面劝解。
想想就觉得有意思！婉初那么随和的一个人，初到贵地不但没有与人搞好关系，反倒和林医生闹翻了！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情实在不好说，英奇身边的女孩子都喜欢和燕大小姐做姐妹、交朋友，可唯有素琛身份特殊，她要做婉初的心理导师，可婉初并不愿意配合所谓的“疗程”，她必是觉得自己没有病，但林素琛非要把她当病人。
英奇和贝怡赶到心理医生的公寓，燕大小姐守着东屋，林大医生据守西屋，两个人各有各的说辞，不过英奇比较倾向于婉初，贝怡却较信赖她的同性朋友。其实事情很清楚，素琛并没做错什么，是婉初没事儿找事儿！
安抚了一下情绪紧张心理失衡的燕大小姐，英奇就建议林医生换一种相处方式，医生和病人也可以做朋友，不一定非要界定彼此的关系，就像贝怡当初一样，只不过性质不同。
素琛倒也无所谓，她接触过许多存在各种心理健康问题的女性患者，这些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在对待医生的时候，她们充满敌意，表现出一种毫无缘由的被害妄想，她们总认为自己是受害者，可事实多半不是这样的。
婉初是个单纯的女孩子，素琛从她无缘无故发脾气就能看得出，在面对情感问题的时候，婉初的解决方式同样单纯得令人发指，她要是拿出自己在商业领域上的半点精明，相信她就不会怀孕，也不会把周英奇逼到叫天天不应的地步！
诊治这样一个单纯敏感的女孩子，素琛有的是办法。可她得照顾到孕妇的心理承受力，还要免于碰触孕妇的心理伤口，这种束手束脚状况令林大医生并不能有效地控制婉初的情绪发展，她亲眼目睹这个年轻的女孩儿越来越自责、越来越担忧、越来越憔悴。除了给婉初一些低剂量的镇静药物，医生在短时间内也没有什么太好的诊疗方案，再说她的病人根本不打算回复理性，按照婉初自己的说法，她有罪，她是罪人！
应该说，有罪的只是周英奇！
两天了，英奇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相信是自己做错了事，而且错得一塌糊涂！要是意志再坚定那么一点点、要是心肠再坚忍那么一点点、要是对待女性的方式再明确那么一点点，相信他的感情生活就不会像现在这么不靠谱，但说什么都没用！该发生和不该发生的全都发生了！不但证据确凿，而且避无可避！尽管面对这些问题需要绝大的勇气，但英奇不再无动于衷，他很勇敢，他也一直在寻找解决问题的最佳渠道。
一个成功的男人，做每件事都要通过一种行之有效的渠道，或是独力创造，或是依托现有的条件达成目标。摆在英奇面前的渠道并不多，一是集众人之智，对燕家主母进行情感轰炸，但这种做法的效益并不会十分突出，只能作为辅助策略；二是策动一位有身份有地位、令燕青思不得不正视的大人物，比方说古辉将军。如果古辉将军肯为英奇说项，至少燕门主母得好好想想，不会寻死觅活！可问题是……谁能保证青思对这件事的态度？再说古老将军跟周家大少无亲无故，英奇又不好跟人家开这个口，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犯不着闹到国家最高军控部门去讨论！
看来第一渠道和第二渠道都不是什么好办法，第三方案又在策划之中……英奇叫声苦也，做个爷们难于上青天，他算看透了！事情难有转机，除非老天爷停止跟他开玩笑。
婉初和贝怡出门去散步，回来的时候都觉得很惊悚！贝怡经常做些跟踪蹲守的工作，她对类似的异状十分敏锐，如果她没猜错，就在楼下，就在公寓附近的小花园，有人于暗地里窥探她和婉初！
英奇也不知说什么好，他只能下楼巡视一趟，可没有任何发现，早知道就带上es的大信封，她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看，信封上并没写明内里装着什么东西，一个军火贩子自然会想到炭疽病毒或是只有信纸那么薄的导向炸弹，不过侍卫长又说了，家里的可疑物品检验员已经做过检测，这只是一份普普通通的邮件！
青思不再疑心，她打开邮件，从里面取出一叠大副照片，她上下一看，然后整个人就彻底呆住。
“怎么了？”英奇一边说一边从燕门主母手里取过照片，不看还好，他在看过之后竟已便体生寒，心中不叫“灭了”！
灭了！灭了！这回真的灭了！
照片上的主角尽是婉初，燕家大小姐像她的母亲一样挺着大肚子，或是由韩贝怡陪在身边，或是由周英奇伴在身侧！
照片上的主角尽是婉初，燕家大小姐像她的母亲一样挺着大肚子，或是由韩贝怡陪在身边，或是由周英奇伴在身侧！
“青思……我可以解释……”
青思不想听男人解释，她就用尽全力甩了英奇一记耳光，并成功打断男人的话。
“青思！算我求你！你别……”
又是一记耳光！
英奇甩了甩头，吐掉嘴里的血沫子：
“青思！你听我说……”
耳光再度光临！
燕门主母打肿了手掌，她的胸膛、她的下腹、她的心、她的肝、她的肺……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爆炸！可她又说不清那颗致命的炸弹到底藏在身体内部的哪个地方！她恨！恨男人、恨女儿！不过她最恨的还是自己！她该察觉到的，不！她确实有过怀疑，但她没有制止，现在那件不可救药的事终于不可救药地发生了！她该怎么办？杀了自己？杀了自己的男人？杀了自己的那个造孽的女儿？
“青思！你总得让我把心里话说出来！”
英奇急叫！
青思冷笑，她从男人手里夺过那些不知打哪钻出来的照片，然后再一张一张地把照片摔在英奇脸上！她怎么会给这么一个不要脸的男人怀了孩子？他先是上了寡妇的床，坏了寡妇的身子，然后又和寡妇的女儿谈情说爱，现在又有了孩子！真亏他想得到……真亏他做得出！
“你给我滚！你跟那个不孝的死孩子一块儿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们！我再也不……”
“是两个女孩儿……双胞胎……”
英奇打断突然陷入歇斯底里的燕青思，他专注地打量着女人的面孔。
燕门主母不是聋子，她听得清清楚楚！双胞胎……两个女孩儿……婉初要做妈妈了？她的女儿要做母亲了？这算什么？她的女儿要给她的男人生孩子！这种事只要说出来都令人感到恶心、作呕、想吐！
青思不是哑巴，可她真的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在她眼里都是女儿大着肚子的样子！是哪出错了？是谁做错了？青思想不通，她真的开始剧烈地呕吐！她感到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突然想了过来，一个向左使力、一个向右挣扎，他们似乎要把母亲的身体彻底捣毁……不过毁就毁吧！青思苦笑，她的人生在最初遇到周英奇的时候就已经四分五裂了！
“青思！青思！你没事吧？”
英奇扶着孱弱的女人。青思吐完了，开始大口地喘气，她的孩子活了过来，她却想到死！她不能让女儿担上乱伦的名声，她不能让女儿的孩子一出世就被人诅咒！她孤苦伶仃地活了大半辈子就是为了让自己的一子一女无忧无虑地过日子。她做这个母亲已经做到头了！是时候为孩子做最后的牺牲！
“你去吧！别再回来！”
燕青思向着那个作孽的男人轻轻摆手：
“告诉婉初！我不怪她！她可以有她自己的生活，但她的生活中不再有我。也不能有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英奇点头，他自然明白道德伦理对母女血亲的定义，也知道这样的事发生于文明社会中的后果。
“青思！咱们……咱们谈一谈吧！也许……也许……”
“也许什么……”青思四肢乏力，她的孩子苏醒了，这个过程短暂而又缓慢，就像过了一个世纪，她好累、她好困！她想好好睡上一觉，永远也不要醒过来，这样她就不用为女儿背上恶名，也不用为生活中的苦难继续操心了。
“也许……我们能解决的！我们一定能妥善解决的！”
“去看看婉初吧……”青思发出一阵呻吟。她打过这个男人、她骂过这个男人！算了！她困了累了！这个男人应该陪在她的女儿身边，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儿，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因为simoncct而捷足先登。所以说……若要说到谁对谁错，必是她燕青思一开始就搞错了！
“去呀！去照顾婉初！我这里不需要你了！”
青思在催促。她缓缓挪动脚步，蹒跚走进大屋，英奇一直跟着她，像条可怜的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他真的慌了！但又不知道为什么，他以为青思会因婉初的骨肉而感动，可事情不是这样的，青思也是一个女人，一个自私的女人，她若是做到无私，必然会以一种了结一切的方式。
“青思！青思！”
英奇一边叫一边砸门，燕门主母把自己关到卧室里，男人想冲进去，可他又觉得这样做太冒失！他的女人确实需要一段时间安静一下，她会思考、她会琢磨、她会原谅她的女儿！这都是猜测，但英奇总得往好的一面想，他不愿看到最坏的结果。
室内无声无息，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水声，英奇有些惊恐，可他还是想再等等，也许青思只是想清理一下身上的呕吐物……时间一秒一分，悄悄地溜走，英奇看了下腕表，一刻钟过去了，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青思！青思！你说句话啊！开门让我进去！青思……”
水声轰鸣，浴室里依然没有回应，可大股的温水已经由房门和地板的缝隙曼延而来，英奇没有看错，水中飘荡着鲜红！男人大惊失色，他使出蛮力，只是一记膝撞便顶开卧室大门，卫浴间亮着灯，青思却不见踪影！
“青思……青思……”
英奇在冲进浴室的时候呆愣了半秒钟，他被浴缸里的一池血水骇得瞠目结舌！燕青思沉在池底，一把又轻又薄的裁纸刀浮在水面上！如果这还不够嚇人……看清女人的伤口！她绝对是一心寻死！手腕、大腿内侧，甚至连股动脉上都切开了触目惊心的血口！
周英奇手忙脚乱语无伦次、大脑一片空白，他近乎机械地给自己的女人处理伤口，血液的流失已经减缓，但青思在这之前已经失去了足够维持生机的血量，她陷入深度昏迷，嘴唇青紫、瞳孔收缩……英奇将她抱出浴缸，直到这时他才想到叫人帮忙！
吼声一出，燕门老宅乱成一团，侍卫们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看到血人一般的老板娘。
备车的备车、武装的武装，英奇一直抱着青思，他把她的额头埋在自己的胸口，感受她的身体渐渐失去体温！她会死吗？孩子们会死吗？
自责、羞愧、懊悔、愤怒……各种各样的情感快要把周英奇彻底逼疯！他极力想要避免这种状况，可青思还是选择了脱离苦海的究极之路！她以为这样一来所有人都能得到解脱，可事实是怎样的？
英奇不敢告诉婉初、不敢通知燕北、不敢面对浑身不断滴淌血水的女人！她若是走了，他永世都会被禁锢在这个时刻！他会在痛苦和悔恨的煎熬中度过余生，也许下辈子还要为亏欠她的一切继续负责！
他把他的女人送到外伤急救中心，哀求宋孝伦宋医生一定要救活他的爱人！他第一次称她是自己的爱人，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时候。
急救室门口亮起红灯，燕家的侍卫长对主母的安危负有直接责任，他必须知会上级相关部门。很快！该来的人都来了！有国防部长、三军统帅、各司令部参谋长，就连远在南方某军事基地视察工作的国家副元首也在接到燕门主母的病危通知书时踏上回程的班机！所有人都在质问周英奇，这是怎么回事？
猜猜英奇怎么说？
“滚！全他妈给我滚！”
将军们不吃他这一套，扯着袖子要跟爷们继续抬杠，英奇探手就要拔枪，但被好心的燕家侍卫长死命拦住！他被几个膀大腰圆的战士拖进一间空置的病房，人总算平静下来，可一颗心还悬在半空！
急救室里刚刚传来消息，伤口已经缝合，但燕青思急需输血！而急救中心的ab配型血已被上午的一次多车相撞的惨祸消耗殆尽，从其他医院调取同型血的时间还不及找到病人的直系亲属来得保险！可赵燕北赵大公子的电话始终打不通，尽管英奇万般不愿，但他还是拨通林医生的电话，他在电话里简单地交代了一下这里的事情，素琛立刻带着贝怡和婉初由家里动身，不过她们都不敢跟婉初提起这件事，所以！当婉初看到她的母亲奄奄一息地躺在手术室的处置床上时，她第一次字正腔圆地叫了一声“妈”！
“妈！我妈她怎么了？她怎么了？”
英奇没有回答，所有人都没有回答。婉初在消毒房里呆了片刻，她换上跟母亲同样的服饰，在母亲身边的病床上躺了下来，看着自己的血液通过导管涌入母亲的身体！她发现自己和母亲长得很像，她们一样的年轻、一样的美貌、一样大着肚子、一样爱着同一个男人！
“妈……你会原谅我吗？”
青思没有回答，婉初也没有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