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八音破阵
大凡道观，一般都是呈现坐北朝南、东西对称的格局。在南北中轴线上修建有山门、中庭、殿堂和寝殿等建筑，作为主体。而两边和后部还修有廊庑、旁房和花园、水池等。各种内部庭院多采用四合院形式。
华夏中国有名的道教圣地，比方说天师道或全真派的道观，都修建了数量不等的多座殿堂，以供奉各路道教仙神。主要的殿堂有三清殿、玉皇殿、三官殿、重阳殿、七真殿以及药王殿、关圣殿、灵官殿等。殿堂越多，香火自然盛极，这个道理自古都是如此。除了地方上供奉的一些小仙小神，大多数的修真场馆多建在洞天福地，由唐时开始兴盛，几经起落，直到今天。
九华山太极洞灵仙宫与别处大不同！英奇以为黄大仙的弟子总能建起山门设下重阳九殿，可灵仙宫不但没有山门、没有山墙、没有院落，就连供奉先神的殿堂也只有一座！换句话说，英奇上了山，只看到一座全木结构的二层小楼！这间寒酸的道观不过十米见方，式样古老，有些部位的梁木甚至已经露出腐朽的迹象，不过总的来说，保存尚算完好，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千年以上的文物建筑。
“确切一点说是东汉末年！”李琳琅很为她的清修之地感到骄傲：“这里历经两千年风霜雨雪，到了现在还有这等气象，是不是很玄妙？”
英奇和身边的女孩子们面面相觑，不是玄妙，是灵异才对！
跟随九华仙派的掌门人进了巴掌大小的灵仙宫，一行人这才发现观内竟如山外一般云蒸霞蔚雾霭飘渺！宫中有一大堂，神案上照例摆着乩仙沙池、天师剑、天师印、天使符等法器，李琳琅银发一抖，指着这些陈设自豪地说，“都是祖师大乘仙归之后。天师张道陵亲遣门人送来的，这是世上第一套道教法器！”
英奇看了看，又撇了撇嘴，也不言语便走到一边去了！李琳琅在他眼里不过是个道姑模样打扮前卫的导游。
尽管对观内的一切近乎不屑于顾。英奇还是对着神案上的威灵感应赤松黄大仙的金身朔像鞠了个躬，毕竟人家是一个两千多岁地老神棍，面子和礼数总得尽到。
李琳琅没有准备更多的废话，当下便引着山外的客人进了茶室。其实说是茶室，不过是筱月姑侄日常起居的地方而已。室内没有床具。只有塞满古籍地书柜，还有几张红木椅子，最精制的家具莫过于那张棋桌，造型优美，桌腿上尽是松木根雕。样式不但精美，而且年代也似十分久远，算是值几个钱的物事。
“您和筱月平常就住这儿？”
娇阳四下打量，室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不过就是有点阴冷。
“不会！”李琳琅摇头：“宫后有座深洞，太极洞！我和筱月……”
“你和筱月住在山洞里？”娇阳急急打断自己的姑姑，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住在洞里地是什么？野人！猛兽！筱月能不傻吗？她连正常的人类生活都没有！
“是啊！”李琳琅微笑点头，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过分地地方。
“筱月你到姐姐这儿来！”
娇阳满面寒气，她朝妹妹伸出手，该是和姑姑摊牌的时候了！
李筱月已经吃光半斤装原味酸奶，她干脆撕开纸屋。伸出舌头去舔纸面上剩余的美味。结果搞得自己的鼻子上沾满了白色的奶汁。
“筱月！到你姐姐那去！”英奇把一盒新地酸奶塞进娇阳怀里，这回筱月总算有了反应，她像小狗一样溜到姐姐身边，眼睛盯着屋形酸奶直放光。
“姑！我不想兜圈子！你要是真为筱月好……就让我带她下山，她得接受治疗，她得有常人的生活！不过最迫切的一点……她会得到亲人的关爱和关怀！”
李琳琅盯着义正词严地娇阳望了一会儿，她突然摇了摇头：
“不急！喝杯茶再说……”
仙子话音刚落，木屋门外已经走出另一位道装少女，尹恩珍手捧一套紫沙茶具，必恭必敬地放到棋桌上，然后才又向着室内的几位客人恭身退出。
英奇眨了眨眼，他看得直乍舌！是不是天底下的邪教都有给人洗脑的功能？他在太虚幻境里见到的那个韩国小美人是青春活泼的代名词，可这才一天一夜的光景！再一见面他就看到一个皮笑肉不笑的道童！是世界变化快？还是英奇地想象力比不上李琳琅的无边法术？
筱月始终闭着眼，室内尽染黄山云雾茶的馨香，可她的口鼻只容得下酸奶的甘甜，看来山外的世界并不像姑姑说得那么可怕！至少这种名叫酸奶的东西就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美妙！
“筱月！想不想跟姐姐走？”
娇阳不想再打扰她的姑姑，妹妹的意愿决定一切。
“走？酸奶？”
筱月无法理解“走”的确切含义，此时此刻她心里藏的胃里装的脑子里想的只有她最钟爱的人间美味！直觉告诉她多喝酸奶就能羽化飞升得成仙道！
“是啊！跟姐姐和酸奶一块儿走，去一个有数不尽的酸奶的地方！”
“哇……”
筱月发出一声无意识的赞叹，天灵灵、地灵灵！数不尽的酸奶得是多少酸奶？两只手竟然数不数得过来？
“娇阳！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得相信姑姑，筱月不适合山外的世界！”李琳琅放下茶杯，她的举止还是那样轻柔幽雅，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失去她的好徒儿好宝贝。
“筱月为道而生！她于世间的存在意义就是回归玉清仙境成器天尊……”
“姑！真的够了！”
娇阳再也按捺不住，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道可以左右天地万物，可老子也说过再大的道也有被推翻也有被打倒的时候！您独力将筱月抚养长大，我和傲星无以为报，现在我们有能力照顾妹妹，而且能把她照顾更好！我一定要带筱月下山！您看这办吧！”
李琳琅沉默良久，看过自己含辛茹苦从小拉扯大的筱月，又打量着自己欠了诸多情分和爱心的娇阳！这该怎么办呢？要如何选择？要如何取舍？
九华仙派的掌门人将拂尘甩上左臂，无心的一挥却拨散了棋盘上的几枚错落有致的黑子。李琳琅的视线追着落地的棋子望了过去，数枚棋子不断翻滚，最后静止不动！摆出的竟是风水学上的六煞离命的阵位！
六煞即文曲，乃次凶之星曜；离命主中女，生气在东，棋子缺失，天医于东南，一子为阵，延命在北方，又缺一子，祸害在东北，现出黑棋，六煞在西南，无子守阵，五鬼在西方，两子散于山外之人中间，绝命在西北……绝命子怎么会在西北？那里是天罡阵列的始动之位！九华仙派的气命之数上竟也缺了一子！
李琳琅掐着指、拧着眉，她眼睁睁地看着周英奇弯腰去拾棋子，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等等！”
英奇掂着手里的棋子，他有些诧异地打量着面容蹊跷的李仙子。
“怎么是你？”
“我怎么了？”英奇尴尬，他不过是想拣起掉落的棋子放回棋桌。
李琳琅没有答复，她在月余之内一直心神不宁气宇不展，在天罡中见过娇阳之后更是茶也不思饭也不想！一方面固然是自责，责备自己没有看顾两位落入魔掌的侄女；两一方面却是女人自己的问题，她苦修三十余年，道行之高直逼祖师爷飞升之前的太虚幻境，本来她已闭经多年，断了女子的尘缘宿脉，可连日来竟然再次来了葵水，而且一来就连绵不绝！由自签的卦象来看，她竟是惹了一段主长男的震卦！现在竟又撞上六煞离命的阵位！
“你取走的那枚棋子……是五鬼……”
琳琅发出一阵呻吟，西南方与西北方之间少了五鬼作祟，这本来是破离命的好手段，可离命只外还有六煞，少了五鬼搬运吉凶祸福，西南六煞便与西北绝命连成一线，竟又变成风水学上的文曲破军震合绝凶的不治之局！这回该怎么解释呢？
英奇掂量着手里的这颗棋子，放下不是，不放也不是！
室内燃着香炉，李琳琅再不去理会絮絮叨叨的娇阳侄女，她以全部心神苦思破解之法，可木屋地面突然猛地一颤！震幅之大竟将遗落在地板上的数枚棋子荡飞起来，琳琅甚至来不及看不清接下来的卦位，整座灵仙宫都已猛烈摇撼起来！
“怎么了？地震？”
娇阳大惊！室内桌倒椅翻，几排书柜在晃动中将书籍洒了一地，山外的女孩儿似乎都没有过遭遇地震的经历，她们被天地共生的伟力嚇得魂不附体，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快到室外去！快！”
英奇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可不敢信任这栋两千岁的老房子的抗震能力！不过事情说来也真是奇怪！拉扯着室内的几个女人冲到灵仙宫外的台地上，身边的松柏和山峰巍然挺立，只有面前的这栋老房子像犯了癫痫病一样颤抖不停！木屑和窗扇已经由老屋上掉落地面，最终倒塌也就是眼前的事情！
“放开我！筱月和姑姑还在里面！”
娇阳一边叫喊一边大力挣脱司机的铁臂，可没等冲进灵仙宫，室内已经冲出一道闪电一般的身影！恩珍将娇阳全力扑倒地面，就在两人身后，道观的厚重木门已经轰然倒塌，灰尘和断木瞬时便已封堵通路，娇阳和身边争来扶持的英奇等人骇得面如土色！幸亏尹恩珍反应及时！
“别去！天山童姥困不住了！她运足了天魔八音！”
恩珍话音刚落，山前谷涧天地之间骤然响起汹涌琴音！中华古琴的音响效果在大音稀声的至高境界！天魔弦长140厘米，有效弦长120公分！八音奏鸣时振幅大、振动持久，其余音绵长不绝，又有新音于其中隔断，故而中华古琴形成独一无二的走手音！
天魔的走手音是天山一门的立派根本！形如惊涛骇浪、状如沧海潮升、音如开天辟地、乐如平沙落燕！
李琳琅位居仙宫神台之前的五行端位，以中土道门无上法宝天师剑和青坛素塔拟为阵心。道以人心即通乎宇宙的生命流程为根本，人身之中已有阴洋八卦演变地法规。太极洞主便以自身气血充作符咒。在祖师上位镇以金枕木、银灵兽！又以木剑起舞遥控天罡阵列、操纵太虚幻境，妄图再次镇服野利多兰的天魔八音！
“筱月！开双瞳！慑服群魔、收服妖孽！筱月！快！”
九华仙派的掌门人在一念之间分心走神儿！她并不是依赖自己的徒儿，而是希望筱月能在百年难得一遇地实际对战中掌握宝贵的经验。
筱月还是闭着眼，她没有答复姑姑的叫喊。而是钻进摇摇晃晃的后舍，以最快地速度打点行囊清点衣物！等她跑回不断落下断木碎瓦的正殿，她地姑姑已经满头大汗银发散乱。
“筱月！你在干什么？还不开眼？”
筱月摇头！她紧了紧背在身上的行李卷，又死命藏住怀里的一桶500ml三元原味酸牛奶。
李琳琅死也想不到自己对小侄女二十年如一日的养育之恩竟然比不上一盒酸奶。苦闷之余自然缓下剑势，而发自天罡中的天魔八音却越来越厉、越来越急！琳琅心中所感都是自问和自责！是她做错了？是她自私地以为道能通天？可既然道能通天她为何又勘不破世间地情感？
望了筱月一眼。李仙子突然一甩手中木剑，门口的断木应声碎裂，琳琅再以长发一摆，一道带着巨力的劲风刹时便把筱月的身影送出门外！
就在筱月飘飞而退踏足地面地时候，灵仙宫突然停止颤抖凝立不动！可片刻过后便如倾覆一般轰然倒塌。屋瓦梁木寸寸碎裂，就像一颗铁拳由空中直降，把这座隐伏千年的道门圣宫碾为木粉！峰……过分执着……是好还是坏？”
野利多兰接过一盅烈酒，她不晓得该任何回答这个问题，执着是好！这是一种精神！也是修为历练的一种体现，可为什么要加之过分这个字眼？
“我给自己测了一卦……卦象上说……”李琳琅没说完，她又就着酒盅饮尽一杯：“我会遭遇一场劫难，除非能了却孽缘、消弭孽障，否则必会堕入轮回，修为尽废！”
“这么严重？”野利多兰皱着鼻、含着气，浅浅地尝了一口山人自酿的“醉太白”。
“就是这么严重！不信你看……”琳琅一边说一边指往泉边水岸。幽静的山野突然钻出一位高大结实的年轻小伙子，他冲到池边，卷起衣袖，用手捧起甘冽的泉水送进大嘴。
野利多兰有些窘困，周英奇这个冒失鬼只与她相隔数米，可此时的情景似真实幻，英奇目不斜视，喝完水便走入山林，转瞬之间消失不见：
“他怎么了？”
琳琅摇了摇头，并无言语。这时池畔又走来两个女孩儿，一个是婉初、一个是悲晴，两个人似乎为了一件事闹得很不愉快。悲晴想阻拦，婉初不情愿，她最终是将一大把避孕药丸丢进水里，然后怔怔地对着水面发呆。
“还有谁？”
多兰又问！池边少了齐大小姐和燕大小姐，来了娇阳和筱月这对孪生姐妹。娇阳在给筱月梳头，筱月用吸管啜着包装盒里的酸奶。李琳琅叹了一口气，世上的事怎会是一副玄卦就能说得明白？修心修道本为一途，现在心缺一角，道境自然无法通圆。
“出了太虚幻境……然后你想做什么？”
野利多兰看了一眼突然发问的李琳琅，她朝对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得去确认一件事情！”
“什么事？”
“我得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