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再上九华

    垂头丧气的周英奇似乎一直都没说话，他洗过淋浴，穿上衣服，离开九华浴宫，徒步走上街市。他似乎是想刻意避开那几个女孩子，可悲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英奇也想把话说清楚，但他还没有一点头绪，心里想的莫过于自己的生计和今后的出路。
    前途渺茫啊……
    司机感叹。
    不管是婉初、娇阳还是悲晴，这些天之娇女按照时下流行的说法，都是属于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英奇于富贵荣华还没有多少概念，可婉初拥有一家航空公司、悲晴有天文数字的零花钱、娇阳有数亿欧元的资产在苏黎士银行存着！英奇有什么？
    “安啦！你还有我呢！”
    eco在车主经过身边的时候大声嚷嚷起来：“好端端的一个大老爷们干嘛噢声叹气的？大不了我辛苦一点，多给人跑几趟不就得了吗？”
    英奇还是不说话。给人当司机确实就是多跑几趟的问题。迎来送往的活计说好听了是风风光光轻松快意，说不好听的……车轮这么一转，三五十来年可就这么过去了！英奇到底是被悲晴说得动了心，趁着年轻，是该考虑转行挣大钱的问题了！不过……除了开车，英奇还能干什么？
    这年月，谁不想挣大钱？谁不想出则乘车入则扶持？谁不想每日里山珍海味锦衣玉食？英奇也想，可他知道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一没资历、二为资本、三没一夜暴富的命，凭什么挣大钱？即使起步晚并不代表没有机会，可毁在买卖上的人多得是，周英奇凭什么一枝独秀呢？再说他也没有做生意的头脑，杀杀人反反恐倒是绰绰有余。雇佣兵的收入确实不少，但那是拿命换来的！英奇不想有事没事就奔着出生入死的方向走，他习惯低调、信奉稳定，只有低调和稳定才能促进和谐。
    晚餐在无声中落下帷幕。英奇满腹心事，悲晴再没有给他施加压力，只是旁敲侧击地点明了一件事情……如果司机愿意出力，龙城四大家族中的齐门和燕门自然会鼎力相助！英奇摇头。他不想靠着一干小女子实现人生价值，这是他自己的事，也是他自己地命！
    与天斗！与地斗！这是中华民族一贯的优良传统，轮到周英奇这里。他又犯难了！不做司机、不做佣兵，那要做什么？怎么跟碌碌无为的命运斗下去？
    山中风景四时不同、早晚各异。送走晚霞、迎来满天星斗。英奇还是想不通这个问题。
    进了悲晴的房间，男人发现婉初和娇阳都在这里，女孩子们在说着闲话，一见英奇进门，全都下意识地抿紧嘴巴。显然是在讨论男人地事情，只是不想让他听到罢了。
    坐到悲晴身边，英奇把婉初揽到自己怀里：
    “你最精明！你说我该干点什么？”
    婉初看了看旁边的悲晴，又看了看微笑不语的娇阳。她终于朝司机亮出手机屏幕：
    “我们都给你计划好了……”
    英奇松开环抱的手臂，放下娇小地婉初，他不想接受任何计划：“我的意思是说我能干什么？不是问你们我要怎么做！你们都安排好了还用得着我吗？我干脆什么都不干！直接跟着你们吃软饭得了！懂了吗？”
    “还大男人得很！”
    悲晴状似不屑地小声嘀咕了一句，但她是不敢让英奇听到地！再说她也理解英奇的心情，真正的男人都不会冀望于女人的羽翼，更何况是英奇这种纯爷们！可这个爷们的个性又倔又硬，他若是不靠外力地作用，到了猴年马月也没指望兴旺发达！
    “你……你就做我和姐姐的经纪人吧！”娇阳突然兴高采烈地叫唤起来！
    “以我和姐姐现在的身价。一年收入上千万不成问题！经纪人可以从我们收入里拿走10％的提成！有几百万也是不小地数目啊！再说大笨象不也做得挺好的吗？你和萧潇可以组建一个经纪公司，到时签约艺人就会越来越多，收入也就越来越高！这条路怎么样？天庭饱满吧？”
    “还天庭饱满！我还海阔天空呢！”悲晴还没等英奇有所表示便冲着娇阳啐了一口：“这条路走是能走！可总归是小打小闹而已！依我看……英奇还是做房地产吧！龙城地产的增值率在全世界排第14位！前途无量、一本万利！只要你能拿到一个楼盘，这辈子就吃穿不愁了！”
    婉初不等英奇答话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行不行……国内的房地产都是泡沫……地产商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八级大恶魔！”
    悲晴当即就要向着好姐妹挥拳头，可婉初却笑呵呵地避开了，手机屏幕仍在司机面前连连闪动：
    “英奇啊……跟我一块儿做军火吧……军火是世界上除了石油之外最热门的商品……现在世界局势动荡不安……这是上帝给咱们军火商的福祗啊……再说你本来就是军旅出身……上层实权人物对你印象极佳……往后国内最大的军火分销商就要改姓周了……那可是数百亿地生意啊！”
    英奇一声没吭，屋里的三个丫头已经吵成一团打成一片！这位爷翻了个白眼，他拍拍屁股睡觉去了！
    “你们早点休息！明天还要爬山呢！”
    “做经纪……”
    “做地产……”
    “做军火……”
    ……
    英奇赶紧带上门，就让几位小姐瞎张罗去吧！
    阑珊在病房门口拦住司机，她的目光炯炯有神，上下打量英奇的时候就像是在欣赏一件米开郎琪罗的雕朔作品。
    “你又想干什么？”大少有些警惕。
    项阑珊笑得惊悚冷厉：“不然……咱们俩出门单干！凭你我的实力，不出一年半载就能坐到杀手领域的第一把交椅！”
    英奇把手背贴上刺客小白的额头，面上满是惊惧：“烧得这么厉害！快去吃黑片吧！晚上睡得香。明天再吃白片，不瞌睡！快去！”
    打发了阑珊，英奇回到自己的床位，野利多兰和乌尔琴娜仍在昏迷，出于朋友的义务，一行人都没有撤出九华街的卫生服务站，可除了这两个睡美人，估计这一宿没人能合眼。英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想到自己做了杀手、一会儿又摇身变成地产商、一会儿追随世界美神出入时装发布会、一会儿又转行做了军火贩子出入中东地区！好不容易睡着了，英奇又梦见自己驾着eco趟地雷！
    好不容易挨到清晨，英奇在一片地雷炸裂的火海中醒来。茫然四顾，还是设施简陋的病房！这说明他还一息尚存，只是被生计问题压得有些透不过气。
    叫醒了婉初娇阳悲晴阑珊，一行人开始为爬山做准备。几个丫头见了英奇还是那些老话，争着为司机的未来做打算，可她们都不清楚英奇到底想做什么生意，也不知道哪种挣大钱的方式适合一个突然想要下海的司机。
    夜里貌似下过一场豪雨，山中此时腾起云海，一男四女于云雾缭绕中整装待发，留下eco照看昏睡中的两名维族少女。于山间行过一路，英奇的衣衫尽被雾气打湿，入眼的一切都是舞蒙蒙的一片，看不到身后，也望不见前路，就像英奇对命运的定义。
    九华山奇秀挺劲，高出云表，峰峦异状！山间遍布深沟峡谷，垂涧渊潭，流泉飞瀑，气象万千！唐代刘禹锡观山时赞叹：“奇峰一见惊魂魄”，“自是造化一尤物”！可在英奇看来……天下之大、一人之力却如蝼蚁一般渺小，一山之景却如造化一般雄奇！谁说司机合该就做一辈子司机？看这山！没有地壳运动的伟力何以造成险峻奇危的风骨？事在人为！只要有机会，英奇必会一飞冲天，化龙仙去！
    “做经纪……”
    “做地产……”
    “做军火……”
    身后还在响着杂乱的女声，英奇却不大想去理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做司机没什么不好，只是放到现如今有点不靠谱而已。英奇有个小小的计划，是他刚刚琢磨出来的！在事情八字还没一撇之前他不愿对任何人提起。
    既然前途已经有了一个大致上的着落，英奇便专心于山中的景致。九华山是一幅清新自然的山水画卷。处处有景，移步换景，清代概括有“九华十景”。到了现在已新辟八大景区，百余处新景点。新老景点交相辉映，自然秀色与人文景观相互融合，加之四季分明的时景和日出、晚霞、云海、雾淞、雪霰，佛光等天象奇观，美不胜收，令人流连忘返。素有“东南第一山”、“江南第一山”之美誉。
    九华自唐代开元末年便是地藏菩萨的道场，经过近千年的发展，终与五台、峨眉、普陀齐居中土佛教四大名山之列。也许是感染了佛门净地的幽盛、也许是领略了地藏文化的因果关系，英奇突觉心胸开阔气宇轩昂，他对自己充满信心！
    “都别吵啦！”
    大少冲着叽叽喳喳的女孩儿们喝了一句：
    “实话跟你们说吧！我还是要做司机！不过是做天底下最大的司机！”
    “真真耽误了你！”
    “做司机也没大出息！”
    “不如做最大的军火商……”
    “都不比杀人越货来得实在！”
    女孩子们反应各异，不过都只传达了一个意思——鄙视司机！
    英奇摇头不语，笑意却是不断，他离不开eco，eco也离不开他，他在被k星人撞过一回之后注定要与汽车结伴一生。要做就做天底下最大的司机！英奇有这个决心，也有大干一场的魄力！
    九华山有名峰70余座，千米以上高峰30余座，娇阳一行人的目的地是太极洞，但太极洞于地理位置而言并不属于九华山系。只是人们经常把九华山到太极洞一线列为同程顺序的游览线路。英奇等人入山以后才知道太极洞是走不到的，还要乘坐旅游巴士转到石龙山风景区。
    娇阳有点发愁，她早就忘记道观的确切位置，路边的景区工作人员也说不知道九华山内还有一间道教庙宇。这可怎么办？英奇拿不定主意！太极洞还离得远着呢！在山上瞎转悠更解决不了问题。
    五个人走走停停。四处打听道观地位置，最后无法，只得去问和尚。化城寺本为一大伽蓝，是地藏菩萨传世道场的所在地。寺里的主持年过古稀。却很健谈，不过问的既是俗世之业。供奉自然是少不了！悲晴花了666块钱捐得一部精刻版大藏经，老和尚这才娓娓道来，说那道观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位于大庙隔壁而已！
    英奇恨得牙根直痒，可打和尚又算不上是多么体面地事情。扯着四女走出庙门，自己则到人家的山墙下面方便一回，这才出了心头的一口恶气！这年月，连和尚都知道商品经济的要义。
    庙旁有一条土路径直下山。到了一处松柏嶙峋地台地之后又向北折上山。英奇在旅游地图上找不到这座山峰的名字，看情形便不会是有名地处所。山道崎岖、坑窪不平，既没有修缮过的石板路，沿途也没有可圈可点的风景。佛教名山想必没有道教立足的一席之地，九华山上的这间道观自然也会落在毫不起眼地地方，貌似蛰伏未醒。
    爬山是件苦差使！除了阑珊，英奇已经背负了另外三个女孩儿的大部分辎重，婉初和悲晴全是寻幽览胜的心境。她们一路欢声笑语，数码相机的快门也是按个不停！英奇一直陪着娇阳走在后面，他知道小美神有心事，可这件事也是李家地家务事，他也不好随便发表意见，一切只能留待面见李琳琅之后才能有个说法，但娇阳的神情已经说明……这趟行程不会多么顺利。
    山中林地突现一口水井，堆砌井口的大青石已被磨得亮如明镜，四围都披着厚厚一层青苔，仿若已有千年光景。婉初和悲晴似乎想要尝尝井水的滋味，可没等她们走近便被一个突发状况嚇得飞逃而退！
    英奇左手揽着婉初、右手抱着悲晴、怀里藏着娇阳、身前挡着阑珊！五个人的十只眼睛已经瞠如铜铃！就在他们面前，古井中飞扬着长发，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白衣女子竟由井口爬了出来！她的样子状似关节寸裂，移动中尽是筋骨断折的声音！
    山风凄厉、天光暗淡！婉初掉了眼泪、悲晴不敢喘气、阑珊四肢发抖、英奇看过那部狗日地恐怖电影，现在也有点尿急，几人中只有娇阳最先发现异状，她看到爬出井口的少女竟然穿着一双宽口僧鞋！这位姐姐气得直跺脚，当下就朝嚇人的女孩儿奔了过去，不由分说便拎住对方的耳朵使劲儿一提！
    “筱月！大白天的跑出来嚇人！这都谁教你的？”
    李筱月似乎完全搞不清状况，她眨着四副瞳孔，一脸无辜地打量着那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面孔：
    “痛……”
    “知道疼啦？知道疼还出来嚇人不了？”娇阳再次提起手上的力道。
    “不敢了……”筱月的眼睛现出水色，天地之间的云海也为之黯然失色。
    “告诉姐姐！为什么要跑出来嚇人？”
    “山外的人……坏……”筱月似乎没有经历过变声期，她的容貌是少女的样子，声音却犹如孩提：
    “姐姐……到底好吃不好吃？”
    娇阳松开手，她有一千句一万句话想要对妹妹说！可她在一天之前甚至不知道筱月的存在，但现在她知道了！她就要给妹妹一切！就像傲星于过往中为她奉献的一样。
    “来，让姐姐抱抱你！”
    娇阳边说把边筱月拥进怀抱，然后她便流了泪。自己身体不好，险些送了命，而筱月却失去了智力，被她那个神经兮兮的姑姑拐去修道！她真不知道是自己命苦还是妹妹幸运，她只知道应该带筱月尽快离开这里！她的妹妹应该无忧无虑地度过终生的童年，而不是羽化飞升……这都是没谱的事情！说出来还得被公安部门给抓去！
    婉初和悲晴从英奇身上取下登山包，她们都听娇阳提起过另外一个孪生妹妹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初次见面会这么怪异！
    豆香工坊、太平苏打、卡乐b薯片、海苔脆饼……女孩儿们翻出了所有的零食，筱月干脆坐到井台上，对每样送到嘴边的食物都尝了一口，可她那副孩子气的神情已经清楚地表明——这一切都不是她所说的“好吃的东西”！
    “试试这个！”
    英奇把一罐纸屋装三元原味酸奶送到筱月面前，女孩儿像小狗一样闻了闻屋形纸盒，然后便一口咬了下去！
    “不对不对！看仔细啦！是这样……”英奇把酸奶盒拿了回来，然后由虚线处撕开一个菱形开口。
    “哇……”筱月发出一声赞叹，她已经嗅到了一股无比清新极端甘甜的气息。接过纸屋酸奶，筱月先是用手指擦拭了一下菱形开口上的白色奶汁，然后再把手指放到嘴里小心一吮！
    英奇和身边的女孩子们都像打量初生婴儿一样盯着筱月，可吮着手指头的大姑娘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呜……这是什么……呜……人间美味……呜……”
    “酸奶……这是酸奶……”娇阳抱紧妹妹，她先是笑，最后还是情不自禁地哭！她的妹妹恐怕连甜是什么味道都不清楚！她的可怜的妹妹必须跟着她回到人世！
    “筱月……不要乱吃东西！跟你说过多少次？”
    山林中响起一声轻叱，筱月受惊一般望向上峰的山道，那里已经走出一位道装少女！李琳琅还是那副老样子，美得写意，白得刺眼，再加上满头银丝随风轻舞，云海中便多了一位疑似九天下凡的仙女。
    “姑姑……”
    娇阳发出一声呻吟，她不想面对这个说不出所以然的姑姑，但又不得不和对方周旋下去。不过娇阳并不是一味反感姑姑对妹妹的态度，毕竟她根本不了解李琳琅的为人，她在幼年时就已忘记对方的长相，算起来也不过相处了一个小时而已。
    “到我那里喝杯茶吧……地方小！你们别介意！”
    琳琅笑着打量在场的四个女孩子，但她的目光刻意避开了人高马大的周英奇。
    筱月突然凑到英奇身边小声嘀咕了一句：“酸奶……酸奶……”
    英奇笑了笑，他像对待妹妹一样揉了揉筱月的头发，然后又给女孩儿擦去嘴唇四周的一圈奶白色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