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野丽多兰又来了

    将军府上下一片愁云惨淡。燕青思守着一部电话，项阑珊守着一位大龄寡妇，白凤凰守着一桌早已冷掉的酒宴，周英奇守着一辆拥有智慧的汽车。
    婉初不见了，她从将军府的大门冲出去，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英奇追出门的时候只看到满街的车流和人流，惟独不见那位失魂落魄的短信公主。公主的母亲一直在哭，哭累了就小睡一会儿，惊醒之后又开始掉眼泪，英奇被亮晶晶的泪水搞得心口酸疼，他只得说了几句安慰话，然后便去找eco。
    eco这辆破车竟然一问三不知！知道婉初去哪了吗？不知道。知道婉初走的哪条路吗？不知道。知道婉初有危险吗？还是不知道！
    英奇当时就把一张苦脸气成猪腰子的颜色：
    “你丫还知道什么？他妈出门撞死算了！”
    eco第一次被司机骂得这么邪乎，她想像平常那样凶恶地吼回去，可这次无论如何也做不到。eco委屈、eco愤怒、eco真想驶上街道一头撞死！她琢磨半天，反复检查了机体的各部职能，最后她终于确认，这种莫名的情感叫做“想哭”。
    哭是哭不出来的！梅塞德斯奔驰没有设计泪腺，也没有分泌泪液的零部件，eco只得用轮胎蹭地皮。好在司机很快就向她道歉了，可她还是万般伤心。
    “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应该跟着婉初才对！”
    eco吸了吸鼻子……其实她也没有鼻子，所谓的吸鼻子不过是在她的液晶屏幕上荡漾涟漪：
    “这是共和国副元首的官邸，四处都是监视器！你不上车……我自己敢出门吗？你说过的，被人看见我的神奇是要闯大祸的！”
    英奇暗骂一声，他总算明白作茧自缚这则成语的真正含义：
    “那你也可以留神看着婉初啊！总不至于就这么让她跑没影了啊！”
    eco还在吸鼻子，不过这回更委屈：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官邸地下有一套功率大得离谱的磁场阻断干扰机组，它能屏蔽空气中所有的电子信号和探测射线，把这座官邸变成相对意义上的地理盲区。”
    “不是吧？美国人在天上都能拍得到！”英奇不依不饶，他就不信宇宙六级生命体会被共和国的军工科学家困在这里。
    “那我也上天给你拍一套！”
    英奇不再言语，他丢下eco回到室内。曾经的宇宙穿梭机已经变成只能在路面上行驶的交通工具，这就不是eco的问题，而是婉初实在太不懂事！燕门老宅还落着累累弹痕，这位大小姐就算受了委屈也不能在这种时候离家出走，这不是给大人们添乱吗？
    司机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他想进到将军府的监控中心，结果自然是被好几名西装革履的侍卫拦了下来。虽然进不去，可英奇还是被监控中心的总负责人清楚地告知，大门内外的摄像机只拍到燕家小姐冲上马路的镜头，她在转过街口之后便脱离了监视范围。
    英奇别无他法，只得给齐大小姐打电话，这已是一个小时里的第18通电话，可不打也不行啊！婉初只有悲晴这么一个最要好的好姐妹，除了齐门黑庄户，她跑到街上也无处可去。
    “喂？悲晴，我是英奇……什么……她还没到……你觉得她会去你家吗？”
    电话那边不知在嘀咕什么，英奇一阵灰心丧气。
    青思靠在阑珊怀里，傻呆呆地看着男人里外忙活，她很想说句感激的话，她很想让身边的人都把悬到嗓子眼的心彻底放下来，可她做不到啊！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从小就带着先天疾病，从小就不言不语，好在长大了、懂事啦，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结果她这个做母亲竟然稀哩糊涂地抢了女儿的夫婿。
    肚子里那个最爱闹的小周英奇踢了母亲一脚，这一脚踢得很重，疼得青思直吸气。尽管有过两次经验，可青思还是对生产的过程恐惧无比！做母亲的不容易，做个单身母亲更是难上加难！青思已经下定决心，如果婉初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她就把手里的生意交出去，争取获得女儿的谅解，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陪伴她的子女。
    电话铃陡然响起，能够打通副元首官邸的单线电话自然异常紧急。
    “喂？”青思接起电话，她在认出对方的声音之后便是一阵狂喜：“燕北啊……婉初在你那啊……她怎么样……哭得厉害吗……她有没有说什么……只是哭吗？”
    电话那边的赵燕北似乎来不及说什么，他在哼哼一阵之后就挂断电话。青思望着赶到身边的英奇呆呆的怔了半晌，然后才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牵住英奇的手：
    “婉初到底是回去老宅了！燕北和她在一起，正要开车过来，不过她好像不太乐意，一直哭！”
    英奇深吸一口气，他坐到女人身边，轻轻按抚青思的脊背。若是早一个星期他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可今时不同往日，她成了他的心灵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在周英奇活过来的二十六七年，他从来不曾考虑自己会和一个女人孕育一个孩子……哦不！是两个！他迷惑于做父亲的壮举，担忧着未来的命运，可女人和孩子是如此的真实，以致于他的世界突然发生逆转，他不能再浑浑噩噩地混日子，他要让孩子们在出世之后有一位好父亲。
    “让我和英奇单独呆一会儿吧……”
    青思下了逐客令，阑珊便拖着搞不清状况的白大小姐回去二楼的客房。俏寡妇感到口渴，英奇便给她送来一杯酸梅汤；俏寡妇感到腿凉，英奇就把自己的西服上装盖在她的身上。
    “其实……咱们可以换一种方式看到这个问题。”
    “什么问题？”
    青思轻轻按着圆涨的肚子，她在安抚腹中的两个小生命：“看得出……你想跟我生活在一起，可你了解我吗？对我和我的家庭有足够的认识吗？你得过去婉初和燕北那一关吗？或者……你对我的感情足够维持一段两个人的生活吗？”
    英奇靠入沙发，他不明白燕门主母为什么会这么快恢复冷静，而且提出的问题还这么尖锐：
    “青思！别胡思乱想，婉初把你吓到了！你也考虑过和我生活在一起，反正我是这样认为的。”
    “我确实考虑过……”俏寡妇的面孔溢出一丝苦笑，这是光明神为她的生活创造的一次机会，她可以拥有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但这个男人并不是为了爱她才肯和她在一起：
    “有人怂恿我和你在一起，而你又是孩子的父亲，我自然会往这方面考虑！可冷静地想一想……这样结合对你对我都不公平！你还是个孩子，你甚至还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更不懂得如何对待感情！”
    “谁说我不懂？”英奇开始犯起牛脾气。
    “你懂得？”燕青丝似乎对此嗤之以鼻：“你把自己的感情看作是什么？你把婚姻和子女的关系看作是什么？我能理解你想负起责任的心情，说真的英奇，我很感激你！这几天要是没有你在身边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这是一种感情，我们彼此之间的感情，但这并不全是！你为之付出的是责任心，这在我看来根本就与感情没有半点关系！”
    英奇张了张嘴，但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还小……小到连谈恋爱的资历都没有！”青思扶住小男人的面孔：“你还没开始一段真正的感情，却要面对非去承担责任的事情！这不怪你！即使你只是我的司机，你仍是孩子的父亲。但这并不代表你的义务就要含概我的生活。对孩子、对我，你可以有很多种表达关爱的方式，但你最需要的还是冷静下来，以一个成年男性的视角看待这个意外，你该长大了！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做决定！”
    “我以为……你希望我留下……”英奇发出一声苦涩的呻吟。
    青思抱住男人的头，有那么一刻，她确实希望他就这样留在她的身边，陪伴她、照顾她、看着孩子慢慢长大，可她始终纠缠着心结。
    “小家伙……去找一个好姑娘吧！像婉初那样的，但不能是她……”
    英奇环抱着女人的腰肢，脑海一片茫然，他既不敢轻易做决定，也不能仓促下决心。他似乎真的没有长大，在真性情中还包含着优柔寡断这种男性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燕门老宅苦熬一夜的英奇枕在女人的大腿上睡熟了。青思一动不敢动，这些天可真是难为了他。他似乎瘦了一些，眼眶深陷，面色黝黑，整个人都憔悴不堪，青思就这样一寸一寸地审视着他的面孔，她自责不已！如果不是她自私地留下了两个小生命，婉初就不会受到伤害，英奇也不会被她拖累。
    人都是自私的。
    特别是女人。
    燕青思摆出了如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她最大的意愿是让腹中的两个男孩儿代替燕北和婉初成为家族的接班人，而英奇只是意外的制造者，就算他能参与进来，青思也不敢在这个男人身上赌上燕赵双门的未来。
    太阳偏西，事情有点不对劲儿的味道。
    从东郊燕门老宅到将军路16号院大致需用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可两个半小时已经过去了，燕北的车仍然不见踪影。
    “英奇……英奇……”
    英奇猛地睁开眼，他又看到女人的面孔带着惊慌失措的神情。
    “是不是出问题了？婉初和燕北还是没到！”
    前空降兵上士猛地起立，他睡得一点也不塌实，双脚落地的时候连连晃了两晃。他看了一下室内的座钟，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一些！
    “给燕北打电话！”
    青思闻言连忙抓过电话机，可拨通之后对方却无人接听。英奇懊恼地抓了抓头，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自己该亲自跑一趟燕家老宅，平平安安地把人接过来，可现在……燕北和婉初若是一块儿上街的话就有双倍的危险。
    “再打！”
    青思探手抓向话机，可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英奇和燕门主母相视一滞，他们都从对方的面孔上读出一丝恐惧，清脆悦耳的铃音仿佛带着绝强的力道，一下一下地轰击着他们的耳膜和神经：
    “喂？哪位？”
    青思擎着电话听筒，她的眉宇拧在一起，满脸的忧虑和愤恨。
    “你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错乱的杂音，间或还有一个大哭大喊的男声在歇斯底里地叫着什么。
    “燕北！是不是燕北？”
    燕青思一边说一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她就不明白了！是谁这么神通广大？是谁这么手眼通天？夜间的突袭已经惊动国家武装警察严密护卫燕赵双门的家庭成员，可电话里竟然有一个冷硬的声音肆无忌惮向着燕门主母开出条件！
    “带上《碧落赋》，换你宝贝女儿和宝贝儿子的命！”
    青思看了看摩拳擦掌的周英奇，她的笑容溢出一丝女强人的冷厉和孤寒：
    “时间？地点？”
    电话中的男声沉默片刻，半晌之后才一字一顿道：
    “晚七点……你一个人到通惠河十八里庄的宏运来仓储超市！我再重复一遍……”
    青思从英奇手里接过一支圆珠笔，她用下巴夹住话机听筒，直接把这段信息写在手心里。
    “记住了！今晚七点，你一个人，带上碧落赋，到通惠河十八里庄的龙运来仓储超市，换你一双儿女的性命！”
    “我记住了！”燕青思面也不红气也不喘，这种时候她反倒彻底冷静下来。
    “千万别忘了！你一个人……没有警察、没有武装军警、没有你的那些侍卫、连司机都不要带！只要有人打断我们，或是企图阻止我们……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20公斤c4的爆炸威力！傍晚七点是超市的客流高峰时段，你家的两个小朋友就在炸弹旁边！若是有个万一或是一万，他们随时都会超市一起飞上天！”
    “喂！喂？”
    青思对着电话吼了两声，直到确认对方已经挂断才轻轻放下听筒，她转向周英奇，司机的目光炯炯有神。
    “阑珊！”
    英奇对着二楼大声吆喝，刺客小白屐着拖鞋咚咚咚地跑了下来。周家大少冲着项家丫头招了招手：“今晚开工！”
    阑珊点头，不过她得通知司机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
    “后备箱里枪械倒是不少，可最近消耗了不少弹药，晚上开工会欠缺原材料。”
    英奇笑了笑，他转向大腹便便的女人，既然有老板娘在，短时间内武装一个加强连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果然，燕青思朝项门刺客点了点头：“我会把国际友人送给公司的一些小礼品放到一间保全严密的军管仓库，那离老宅不远！不过你得答应我……”
    燕门主母说话之间又转向跃跃欲试的司机师傅：“一会儿见了她……你可别像上次那样对着人家发神经！一个天仙似的女孩子，被你气得哭肿了眼睛！”
    “谁啊？”英奇有些诧异，他不记得自己气哭过一个天仙似的女孩子。
    “见过你就知道了！现在咱们怎么办？你是行家，你说了算！”燕青思把决定权交给她的男人，她确实可以把他称作是自己的男人！这个男人不但让她有了身孕，还让她在危难关头有了绝对反击的信心。但她不会真的留住他，她只是单纯地信赖他的力量。
    “阑珊这就到通惠河十八里庄的龙运来仓储超市摸清现场的状况，注意摆脱身后的尾巴，这伙人一定躲在暗处盯着咱们，出门就要小心！”
    阑珊郑重点头，然后她便独自出门，即使这个女孩子的背影异常单薄，可看上去就让人无比放心。
    英奇携着青思上了eco，他一直都在留意女人的肚子，他不该让她冒这个险，可他实在说不出口！青思是燕北和婉初的母亲，她是为了大的，也是为了小的，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的使命和责任。
    奔驰s600驶出将军府，在上路几分钟之后便发现了跟踪车辆的身影。eco一路急行，数次出入大型停车场，并在换过两回车身之后才彻底摆脱身后的尾巴。不过这套变身把戏着实把同车的燕青思吓得不轻，这位贩卖军火出身的大老板几乎立刻想到了司机的汽车在军事上的应用，可灵异的奔驰车又不是科技所能解释的事情。
    带着重重疑问进入那间保卫森严的军管仓库，英奇终于见到那个曾被自己气哭过的女孩子。野丽多兰.帕维乌尔佳似乎就住在这间仓库里，在陈列格式轻重武器的兵器架中间，维族美少女摆了一张一尘不染的蒲团。
    “给你！天山自治的伤药，你的伤会好得快一些！”
    野丽多兰这次没有挡住eco的去路，而是站在仓库一边。
    “我的伤？”英奇瞪大眼睛，天底下最灵异的事情莫过于维族美少女的脑神经。
    “对啊！”野丽多兰有些虚心地送上一枚飘散着苦香的小瓷瓶：“在北关环岛！最后逃跑的那名匪徒朝我开了一枪，结果被一个倒了血霉的家伙挡了下来！”
    英奇撇了撇嘴，他在仓库里拣出了数十排弹夹数千发子弹：
    “野利家的小妹妹，咱们把丑话说在前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要是真有下回，你就得自己去试试琴音和子弹哪个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