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录影

    半夜醒来，光着脚走到露台上抽烟。他并不经常抽烟，一个星期鲜少能抽上一支。他抽烟很快，使劲儿地吸、不停地吐。烟气散入夜空，万里无云，月光皎洁。
    回到阁楼，他在地板上坐了下来，水银一般的光线洒在床上，映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就在睁开眼睛的时候，英奇被身边的女子吓得不轻，那是他的妹妹，他以为自己又对妹妹做了一些该死的事情，但妹妹只是甜睡，还用一双大腿压在哥哥身上，英奇在由妹妹的控制下挣脱而出的时候急出一头汗水。
    她都长这么大了！哥哥惊讶。
    她还信任他！哥哥惊悟。
    她是这么美！哥哥惊叹。
    英奇笑得很开心，他为妹妹的青春貌美感到骄傲，可笑容转瞬便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和懊悔。
    司机并不经常检讨自我，因为他很自我！退伍之后、没有结识e提款机？”
    宇宙六级智慧生命体固然是一辆交通工具，她变出花儿来也变不出人民币。英奇沮丧之余只得带上车门，重新坐回驾驶位，他和少女盯紧快餐厅的招牌，自顾自地流着口水。
    “能拍到吗？”楚旖旎敲打了一下身边的摄像师。
    “嘘……别出声我的姑奶奶！”摄像师傅一边嘀咕一边仔细调较夜视摄像机的寻像器。这位师傅已经上了年纪，他本来极不赞成这次偷拍计划，可栏目的主持人兼制片人向他许以重金。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四十出头的摄像师已经被枪口吓过一回，但他还是带齐了长短家伙轻重装备，鼓足勇气、壮起虎胆，一路跟拍正前方五十外的那个连续枪杀九人的冷血杀手——这份工作极为惊险，但也着实刺激！
    楚旖旎一边观察车前的状况，一边摆弄车内的监视器。她从台里借出一辆经过改装的大众旅行车，车体两侧除去正副驾驶位的车窗都已封闭，车内有一整套播控设备和dvc编辑机。
    打开编辑机的播放键，带舱里的数字录影带立刻开始运转，屏幕上出现一幕惊心动魄的画面：爆炸、枪火，四散奔逃的市民、幸存者的哭喊、枪口贴近人体头部开火时的轰鸣！
    楚旖旎到底还是偷偷留下一份录影拷贝，也正是凭借这段图像信息找到了周英奇！龙城有1500万人口，只要用对方法，要找一个人其实很容易。
    周英奇的长相称不上多么出众，但他在事发现场开着一辆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超级跑车，跑车名叫“齐琪”，人称“小小姐”。楚旖旎便以采访为名找到名动龙城的齐家大小姐，而采访的重点就是睡在车库里的红色手工法拉利。
    不明所以的齐悲晴在骄傲之余对别有用心的第一女主播说了一句话：
    “天底下能够驾驶齐琪的人只有我和我的司机！”正是这句话出卖了周英奇。
    楚旖旎拖门路、找关系，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搜集了周英奇的生平履历，可她一点也看不出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伍军人特殊在哪里？在这期曝光节目遭遇封杀的时候她曾考虑把录影资料放入天涯社区，但她并没有仓促行事，万一真的事关国家机密……万一那个男人真是国产007……
    “快来看！有动静了！”
    摄像师傅突发一声惊呼，楚旖旎连忙丢下编辑机，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驾驶位。夜视摄像机的长焦镜头已经推到最大半径，监视器的屏幕上一片青绿！奔驰车的副驾驶位上走下一个身形妖娆的少女，确切一点说是一个手持ak74超短冲锋枪的无面头套女。
    “咱们……咱们还是回燕家老宅吧！”
    周英奇满心惊惧，他当过兵打过仗，面对枪林弹雨也没皱过一下眉头，可临到持械抢劫的时候却紧张得脸红心跳头重脚轻。
    “咱们又没钱，你又饿得厉害！”刺客小白将头套拉起一点，露出红颜的嘴唇：“你到底想不想吃牛肉饭？”
    司机抓耳挠腮，想是想，可为了吃上几碗牛肉犯而去持械抢劫……这件事不但违犯了刑法，还得在公安部门的起诉书上注明“神经病”这几个大字。项阑珊能在小小年纪身背二十一条人命，想来她的法律意识也就是如此水平。
    “那……那咱们跟人家好好说说，明天再给钱还不行吗？干吗非要蒙面抢劫？”
    阑珊哗地一声拉开枪栓：“你是小白我是小白？现在这是什么社会？你没钱人家还不拿你当要饭的给哄出去？”
    英奇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刺客小白却转到驾驶位旁，她注视司机的视线发散着坚定不移的神采：
    “英奇！和你相处这几天……我想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无论男人女人，率性而为才是真！别让世俗、家规以及一切教条束缚了你的心性，做你自己！但别忘了把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都装在心里！可别像我这样，失去一切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也还好啦！老天把我托付给你，我很幸运！”
    英奇眨了眨眼，刺客的话便如一道晴天霹雳！人生屈指可数也就那么六七十来年，富贵荣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爱恨情仇无非天边一片浮云。做一回自己！褪尽铅华、摈弃世俗、甩脱教条、爱就爱得死心塌地、恨就恨得刻骨铭心！纯爷们儿就得有个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样子！
    “喂！”司机喊住大步流星奔向吉野家的小刺客：“六份牛肉饭套餐、两份带蔬菜沙拉、四份带小菜、三份带海鲜汤、剩下的饮料都换成鲜榨橙汁……不……加……冰！”
    阑珊放落头套掩住面孔，向着司机摇了摇手里的凶器，眼里满是最为开心的笑意。
    “出来啦！出来啦！”
    摄像师傅又开始叫嚣，楚旖旎就在一边使劲儿拍起大腿……拍摄像师傅的大腿：
    “这还有没有王法？这还有没有天理？我要不把周英奇和那个小女人的丑恶嘴脸和犯罪事实昭告天下我就不姓楚！”
    司机的和刺客的罪行就在摄录机里，摄像师傅拍下了恐怖份子一般的黑色头套女抢劫快餐厅的全过程。不过头套女竟然没有碰触柜台里的收银机，而是提着好几盒牛肉饭套餐大摇大摆满载而归。
    英奇坐在车里，他和头一回持械抢劫的少女杀手笑作一团，阑珊叮嘱司机快点离开此地，可周家大少却不着急。他提着两份套餐下了车，径自走向躲在不远处的伪装转播车里对着自己进行偷拍的楚旖旎。
    楚旖旎傻呆呆地望着不断靠近的周英奇，她突然灵机一动，也不管摄像师傅愿意不愿意，一缩身就钻进对方怀里：
    “抱着我！快！装作是情侣！”
    摄像师傅自然是一万两千个愿意，他紧紧揽住美丽的女主播，连车外那个杀人凶徒也不放在眼里。
    英奇没有打扰状似如胶似漆抱作一团的两个新闻工作者，他只是把套餐放到大众旅行车的车顶上，然后取出随身携带的便写指和墨水笔，在写下一段话之后就把纸条夹在车前雨刷上。
    楚旖旎偷眼往外瞧，奔驰轿车已经开了过来，在自己的车边搭上周英奇，然后尾灯一闪便呼啸而去。
    纸条上的字迹工整俊秀：
    “那天的事情……对不起！”
    旖旎取下车顶上的套餐，她突然笑了笑，两份夜宵就想打发享誉龙城的第一女主播？这周英奇当她楚旖旎是什么人？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