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决战的前夜是温暖的

    “喂？英奇吗？英奇！你说话！”
    周英奇缩在主任值班室的办公桌底下，他透过玻璃窗紧盯着警察的动向，手机里传来舅舅的声音，四十多个未接电话有一多半都是舅舅打来的。
    英奇拿起电话……放下……再拿起……再放下，他要怎么跟看着自己长大的舅舅解释这件事？他会说他是无辜的！傲星也能证明这一点，可真正歹毒的对手还藏在幕后！
    “舅……”
    “你个混小子！”电话那边的韩栋梁张口就骂：“老子瞎了眼养了你这么一个小混王八犊子！你从里面给老子滚出来！把枪放下，跟我回家！看我不罚你在阳台跪上一天一宿！”
    回家？跪阳台？听到熟悉的喝骂，英奇眨了眨眼，可泪水还是没忍住！他不是说过那句话吗？好舅舅是外甥的堡垒，坏舅舅是外甥女身边的炸弹！韩栋梁就是一个好舅舅！
    从小到大，韩栋梁为周大公子操碎了心，好不容易盼到大外甥长大了、当兵了，可怜的周英奇又被某位瞎了眼的指导员挑进一支极机密的特种部队，韩栋梁等了三四年才知道大外甥的下落。
    好不容易盼到英奇退伍回家！一个好端端的战斗英雄却只懂得借酒浇愁……韩栋梁体谅外甥的苦衷、理解外甥的难处，他费了吃奶的力气才把外甥的生活导向正轨！外甥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前阵子虽然撞了车，可总算有惊无险，而这回呢？和外甥隔着一道警戒线和数百名全副武装的龙城干警，韩栋梁欲哭无泪啊！
    “英奇！你还是舅舅的孩子吗？”韩大处长看了看身边的几位一级警监，主管龙城治安的大领导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我问你呢！你还是不是舅舅的孩子！你还是不是舅妈的孩子？你舅妈看完晚间新闻就犯了心脏病，贝熙在医院照顾她！贝熙哭着对我发誓，对她的领导发誓，她说她的哥哥是战斗英雄！不是歹徒！你现在就给舅舅从里面走出来！舅舅要听你亲口说完这句话！”
    “我……我走不开……”周英奇说完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你他妈……”韩栋梁克制了一下，身边的几位大领导干脆举起提示牌，上面写着韩处长该说的几件事。
    “英奇！你可别再犯傻了！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总不能拿着枪说话！你先把枪放下，舅舅拿老命给你担这个保！你要是无辜的，任谁也动不了我的大外甥！前提是你必须放下武器，跟叔叔伯伯们把事情讲清楚！”
    英奇没有回应，他也在考虑下一步的打算。如果继续与警察对峙，事情必然难以善终，以大少对龙城应急警力的了解，此时此刻必然有十几位神枪手用准星圈住了他的头，尽管他的头一直都没露出来，可只要一露头、外面再有哪位主管领导一下令……大少心说那得死得多冤啊！
    “舅！现在我不能答复你！你再等一等，我相信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英奇说完便挂掉手机，他觉得自己的猜测一定没错！
    如果傲星娇阳的坏舅舅想要得到那把钥匙，他就必须赶在警方行动之前解决这件事，不会让外甥女跟中国警方有接触；同时他必然知道娇阳的身体离不开胰岛素，这对姐妹花的去处也就离不开市内的各大医院。现在警察已经在龙城急救中心摆开阵势，估计这个坏舅舅肯定得到风声了，关键是他会来冒险吗？
    李傲星坐在红线外的等候座位上，急救室的门楣上亮着一盏同样鲜艳的红灯。她恳求大夫，她恳求手术室里的每一个人，她想陪着妹妹走完全程，可她还是被客气地请了出来！她就想……她还能为妹妹做什么？
    那位司机师傅过来了！傲星想忍住笑，可无论她怎样努力也做不到！周英奇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身上还背着一杆自动步枪，他不是走过来，而是爬了过来！这位享誉世界的超级名模自然看不出匍匐前进的标准战术动作，她只是觉得此时此刻的周英奇像极了一只想吃天鹅肉的大蛤蟆！
    “蛤蟆啊蛤蟆！你在玩儿什么呢？”
    英奇被这个玩笑话逗得直乐！玩什么？他玩命呢！有多少狙击手拿枪对着急救中心大厅？这个数字英奇不晓得，但他知道只要自己露出一只眼睛，外面那帮孙子就能在一公里之外打中这只眼睛！你还别说，没准这帮狙击手里面就有英奇在部队时的战友！特种部队出身的神枪手一向是共和国最宝贵的战争财富，即使退伍也会在大城市的警察部队里继续做着一枪一命的活计，他们是靠手艺吃饭的！
    “气色不错嘛，还知道开玩笑！”英奇笑呵呵地爬了起来，16号急诊手术室在一层急救区的最里头，而且还要拐过一条没有窗户的走廊。坐在16号的家属等候区就不用担心天外飞弹了！
    “为什么？”李傲星问得有点突兀，但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也想不通。
    “什么为什么？”果然，大少被问得有点犯迷糊。
    “为什么你会拼上自家性命救助两个……”冰魔女在心里算了算，面前这位司机师傅和妹妹只相处了十几个小时，而自己则认识他不到四个小时。
    “为什么你要救助两个陌生的女人？”傲星琢磨半天，最后她只能这样说。
    周英奇苦笑了一下，是啊！为什么？图什么？自己成了公安部a级通缉犯不说，还连累得舅舅没法在警察部里做人，还连累得舅妈犯了心脏病！长城脚下，他可以目送李娇阳被那些所谓的保镖给带走，然后他就可以早点回家，如果白大小姐心情好，他就会有一夜放纵，第二天一早就能回公司收取这趟差使的报酬！看看手里的突击步枪，再看看门外的警察，英奇总觉得是某样东西指引自己一怒拔枪，但他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这种冲动！
    “美满和幸福！”大少这样对傲星说：“我想是美满和幸福打动了我！那是你和娇阳的追求，也是我的追求！”
    傲星点了点头：“要我说……这是一个善良、充满正义感的男人的本能！”
    英奇没有言语。
    “你脸红了！”傲星突然兴起捉弄这个男人的念头。
    “我没有！”大少开始嘴硬。
    “你自己去照照镜子！”傲星不甘示弱地挺起胸。
    “我……”英奇话没说完，他的视线落在女人的胸脯上，他几乎忘记这是一个美得令人发指的女人，但他现在想起来了！
    傲星自然知道男人在盯着她的乳峰，她也知道自己的胸脯是所有男人的梦。但同样是男人，当那些恶心的家伙盯着自己看时她就想要作呕，可换作眼前这个善良又充满正义感的男人……要不要吻他？冰魔女这样想着，可她发现自己的嘴唇已经下意识地碰上他的。
    周英奇的口水被女人接住，然后这个女人又把唾液归还给他，他们的口腔和舌头做着这种深层次的交流，直到两个人吻得口干舌燥！
    英奇吸气……吐气……再吸气……再吐气，他感到自己就像那个装载着幸福和美满的百宝箱！对了！大少灵机一动！
    “这个问题很重要！你必须回答我！”
    傲星扶着嘴唇，刚刚那个缠绵悱恻的深吻令她差点窒息而死，直到现在她还觉得心惊肉跳，这个男人要问一个重要的问题！会是什么？向自己求婚？自己该怎么回答？
    “百宝箱里装着什么？”
    “什么百宝箱？”傲星有点失望，更多的是疑惑。
    “你爸爸的百宝箱！”
    傲星摇了摇头：“我没见过！”
    “你没见过？”这次轮到周英奇哑口无言。
    傲星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当初爸爸只是把钥匙留给我，要我好好保存，并没说钥匙能打开什么东西，只是说将来我和妹妹肯定用得到！那次爸爸走了以后就没再回来，现在看来爸爸应该已经知道自己会遭毒手。”
    “然后呢？”
    “然后娇阳的病越来越重，我只得背上她来龙城瞧病，医生说要是不做手术她就活不过二十岁！我就想……该找个什么法子让妹妹好好活下去？”
    英奇恍然大悟：“你在长城上想到了一个办法，把爸爸留下的钥匙送给娇阳，用藏在百宝箱里的幸福和美满激励她！”
    傲醒点了点头，她的笑容饱含着说不出的苦涩：
    “是啊！百宝箱是虚构的，我骗了娇阳！”
    “她又不会怪你，别放在心上了！”周英奇拍了拍美人的肩膀：“不过现在看来！这把钥匙真的能打开一把锁，而且……所谓吉人自有天象！若不是你们俩个傻丫头把钥匙藏在长城上，那个什么汪经纬早就已经得手了！”
    傲星点了点头：“是啊！那时还小，我还以为钥匙只不过是爸爸留给我和妹妹的纪念品，想都没想就把它塞进墙砖里了，也没想过把它藏在那会不会丢！”
    英奇指了指天花板：“世上的事情，天上的人都在看着，你的父亲若在天有灵，必然时刻保护着你们俩姐妹！”
    傲星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周大公子的手机突然在静谧的急诊室外叫嚷起来：
    “老公接电话呀……老公接电话呀……”
    英奇恨死白凤凰！白大小姐选铃音的格调实在是世界级的水准！
    “喂？”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周英奇！你可以呀！变着法的折磨我们家！”
    “贝熙？”大少听出电话里是大表妹的声音。
    “出来谈谈吧！”韩贝熙有点不耐烦的样子，若不是碍于公务，她就不会和周英奇打交道，更不会和他说话。
    “出去？你让我怎么出去？我这儿忙着呢！”
    “我不管你在忙什么，现在你给我听清楚！”韩贝熙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像极了她老爸：“你走到大厅看一眼，国家安全部有组织犯罪调查局已经接管了现场，我还可以告诉你，警方已经确认今晚的事件只是一个误会，汪经纬因涉嫌参与数起跨国犯罪事件，已被国际刑警组织通缉！你现在很安全，这就带着李傲星小姐和李娇阳小姐出来吧，别跟我废话，更别磨磨蹭蹭浪费时间，该说的就这么多！你怎么着？”
    周英奇拿着电话不懂得如何反应，事情这就结束了？国家安全部的动作快得有点离谱！
    “周英奇！你到底怎么着？出不出来？”电话那边的韩贝熙凶猛地叫喊起来。
    “你……你容我再想想……”
    “你去死吧！你死在里头一辈子也别出来！”
    “喂？喂？”英奇叫了两声，电话已经断了！这个韩贝熙！什么态度？大少爷好歹也是个手里握有人质的歹徒，道上的规矩是只有歹徒能挂警察的电话！韩大小姐可倒好，不但对歹徒进行威胁和人身攻击，还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局座！实在抱歉！周英奇这个人……”
    “我比你更了解他！”魏霜秦对着韩贝熙摆了摆手，贝熙不禁有点疑惑，局座凭什么这样说？英奇可是她的大表哥。
    魏霜秦何许人也？中年人也！方面大耳，宽肩厚背！历任共和国最年轻的主力师师长、野战军军长、国家反恐中心主任，最近才出任国家安全部有组织犯罪调查局局长！按理说，这样一位军旅出身的将领应在共和国军队的决策层找到他的位置，可他非要选择退伍，非要在另外一条战线上施展他的筋骨。
    “老魏！”
    魏霜秦向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望了过去，来人便是龙城警察部的一把手。
    “按你的吩咐布置下去了！你是不是也得给老朋友透个底儿？我带着全城干警忙了半宿，你硬说那位开着奔驰横冲直撞的司机师傅是见义勇为先进个人！我怎么向部下交代呀？”
    魏霜秦笑了笑，他拍了拍龙城总警察长的肩膀：“你忙了半宿……查出里面那位爷是谁了吗？”
    总警察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身份家事背景工作关系这都查出来了！老韩不正在那上火呢吗？你的这位漂亮的部下也清楚不是吗？但最关键的一点！他当过兵，服过役，可你猜猜，武装部那边在调阅周英奇的服役记录时遇到什么麻烦了？”
    “什么麻烦？”魏霜秦含笑不语。
    总警察长压低声音：“在电脑里一输入周英奇的名字，好家伙！屏幕上弹出来一个血红血红的对话框，对话框里的提示语说出来都能吓死人！”
    “对话框上说什么了？”魏局似乎也来了兴趣。
    “您需要共和国国防部部长、总参谋长、空军司令员三位首长的联合授权才能读取周英奇上士的服役记录！”
    “就这个？”魏霜秦挑衅似地说。
    “就这个？就这个还了得？”总警察长冒起火来：“武装部的负责人已经说了，他在岗位上干了大半辈子，调阅任何一个退伍兵的服役记录也没碰过三位最高级别的首长一起上来压阵的状况，这个周英奇必定是部队里国宝级的人物！”
    魏霜秦又笑开了：“别这么说！我在部队呆过十几年，里面可没有大熊猫！”
    “别开玩笑，说正经的！”总警察长拉住老伙计的袖子，把他带往警方隔离带的边缘：“看见停在前面路口的那辆挂着部队牌照的奥迪a8轿车了吗？”
    魏霜秦点了点头：“看见了！怎么了？”
    “你看得清牌照吗？”
    老魏眯起眼睛：“龙v……后面是一串零……看不清了！”
    “我告诉你！那是龙v.00009！”总警察长的话音有点发抖，似乎被这个车牌号码吓得不轻。
    “谁的车？连这你都查不出来？”魏霜秦开始调侃老朋友。
    “这还用查？”总警察长嗤之以鼻地叫喊起来：“那是共和国军队的第九号首长，车牌不就说明一切了吗？清理路面的巡警报告说，自打咱们在这摆开龙门阵，九号首长的司机就把车停在那了！车里的人既不下来，也不打招呼！就在那看着！你说这算干嘛？威慑？”
    魏霜秦变了脸：“只要周英奇当过兵，他这一辈子都是部队的人！部队的人处理事情有部队的方式，你可别瞎说！”
    “不瞎说！不瞎说！”总警察长是个明白事理的货色，他在得知周英奇的服役记录需要大首长的认证时就已知道今晚的抓捕行动铁定泡汤！而且事实的确如此！前一刻公安部刚刚发出a级通缉令，后面紧跟着的国家安全部就把一个见义勇为的奖状给“犯罪份子”准备好了！你说这事儿新不新鲜？再说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啊？
    “快看！”一直被领导们晾在一边的韩贝熙突然指着急救中心发出惊叫！
    “什么状况？停电吗？”总警察长瞪大眼睛，几乎是在眨眼之间，龙城外伤急救中心的所有电灯全部熄灭，只有警用车辆的光闪和为数不多的路灯在暗夜之中悄然闪烁。
    “马上派人检查急救中心的供电设施！”
    “不必了……”国家有组织犯罪调查局局长向他的老朋友摆了摆手：“把s.w.a.t调上来吧！这样能节省一点时间！”
    就像是在响应魏霜秦的话，夜空中突然响起引擎的轰鸣，人们骇然望向天空！两架国产鹞式直升机闯进急救中心的空域，并在楼：
    “去做司机的工作……尽司机的职责……”
    李傲星笑了，周英奇不是英雄，他真的只是司机，不过是天下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