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对阵韵凝
回了房间阳可卿便把苏三推了出去,嘴里念叨着,“你快些去换衣服准备准备,小心金子泡汤咯。”
苏三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蛮力,硬是把阳可卿拉进屋按在了床上,盖好被子又叮嘱一番才离去。
回房间取了绝,拆了早上阿迎给梳的发髻习惯的用发带在发尾绑起。苏三是汉服控,看汉武大帝的时候总是激动的不得了。苏三没换衣服也没刻意化妆,她明白就算化妆技术再好也不能跟韵凝的天姿国色相比,随性自然一点反倒比较好。
差阿迎与二菊准备了些上等茶点送到了央贤的包厢,苏三也不紧不慢的随在其后进了包厢。
韵凝第一眼看见了苏三手上的绝,情不自禁的放下了茶杯向苏三走来,“没想到竟然能在酒馆之中见到绝。”从苏三手中接过绝,纤手轻颤着抚过琴身,杏目流光,嘴角上勾掩不住的欣喜。
央贤略惊一刻,转而又望向了苏三。人不可貌相,此语央贤此刻正在深味。苏三竟自走到了央贤面前,万福,“‘妙手琴仙’不敢当,只盼拙曲不要污了老爷的耳朵才好。”
央贤回了礼,请苏三落座,“阁下过谦了,‘妙手琴仙’名灌金玉,听过仙音的人数也数不尽,岂能是遥传。”
苏三不再多言,冲央贤淡淡的笑了笑,转而向抱着绝的韵凝望去。
就如同痴迷厨艺的人遇到了一把好菜刀,痴迷剑术的人遇到了一把旷世宝剑,痴迷诗画的人遇见了绝版的古迹,韵凝现在丝毫无法从绝身上转移视线。和亲到了赤炎国后她曾经趁机央求央贤替她找这把‘绝’,只是寻至今也没个结果。没想到现在居然在这青回的酒肆之中找到了这找绝无仅有的好琴。
韵凝莲步轻移向屏风走去,在梅花三弄的屏风前轻缓小心地把琴搁置好,坐了下来,细细抚mo过琴身的每一丝每一寸。抚上那抹暗红的花时不禁皱眉,“这琴与你相融了?”
苏三淡笑道,“之前弹琴不甚将手指弹破,血滴在绝上便成了这血花。我也是听夫人说起才知道这绝会与人相融的。”
韵凝内心升腾起一股妒火,她寻了那么久的琴居然与一个姿色平庸满口粗言秽语的人相融了。越是抚过琴身越是不甘,没人的琴艺可以好过她,这琴应该是她的。
试了琴音,韵凝敛气凝神开始弹奏,她要让苏三知道谁才是配拥有这把绝的人。
《金蝶魂》的悲伤旋律从韵凝手下流出,开始的调皮欢快与之后的悲戚痛苦融合的天衣无缝,不管是否懂音律的人闻音都不由心生悲伤。韵凝一张俊脸随着曲情的变化不断的变化,显然进入了曲中的境地。
苏三听过《金蝶魂》,因为要在离思演出老账房给她找了好多琴谱,其中就有这流传最为广泛的《金蝶魂》。老账房给她讲过这支曲之背后的故事,跟化蝶差不多。
苏三望着韵凝,韵凝的琴技自是无话可说。可苏三总觉得她只是在试途表演,按着故事的情节把表情强加到自己的脸上。真正喜爱琴曲不应该是为了别人的评价而弹。
一曲终了,包厢门口聚了好多的人,韵凝在落座之前刻意打开了包厢的门窗,包厢本就靠着楼梯,二面的窗户把琴音毫无保留的传到了外面。
静止了片刻众人一片叫好。韵凝坐在屏风前扫视了外面的人一圈最终挑衅的望向了苏三。苏三不慌不忙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慢腾腾地说道,“今儿各位有耳福了,听这位老爷的家丁说这位夫人的琴艺可是他们那儿的一绝呢!我本都觉得羞于弹奏了,无奈收了银子岂有不弹之理,献丑了,各位且当耳旁风吹过便是。”
韵凝轻蔑的勾起了嘴角,从弹前起身让坐给了苏三。央贤望着苏三笑意更甚,此女变脸速度不一般啊。
苏三向着外面的听众略施了礼方细步走到了琴前。
坐定,抚琴试音。开始弹奏了,苏三闭起了眼睛,相知相识暗生情愫惊喜担忧生死相许的画面不断的在眼前交织,细细碎碎若水滴般的幸福在曲中充盈。分手与思念,抗拒与偷会,全部都融进了绵长的幸福基调中。苏三一直觉得化蝶并不是悲剧。她管不了什么封建礼教,她只知道从此梁山伯只有祝英台,祝英台只有梁山伯。苏三曾想过,如果她们两个真的共结连理了,过惯了大小姐生活的祝英台反不一定能跟梁山伯安乐的生活。远离尘间永世相守是最好的结局。
苏三总觉得故事里安排的情节都是幸福的,即使不停的受到逼迫之难与相思之苦,可是越苦越酿出了相会相念之时的甜。两人心心相印不管身境如何总能有涓涓幸福感从心头涌出。苏三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不管境地如何,总要找到其中的好处,实在找不到好久就当是历练自己了。
闭目的苏三脸上一直挂着笑意,跌宕起伏的笑意,是悲是喜,听众心中自有掂量。
曲毕,苏三缓缓睁开了眼。房外的众人皆沉浸在曲中不能自拔,苏三沉默地望向了脸色铁青的韵凝,指端轻轻滑过相融的血花。个中意味,不言自喻。
半晌,包厢外传来雷霆般的掌声。苏三这才起了身,“我还当我弹的太不入耳把各位吓着了呢!”
屋外又掀起一阵阵的高呼喝彩。苏三踱步到了央贤身边,“这位爷许诺的话不知还做不做数。”
央贤朗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做数做数,岂有食言之理。今日的酒菜费用由在下包了,各位且敞开肚皮吃酒吃肉。”
门外又是一阵欢呼,接着便都散了去了,加菜的加菜要酒的要酒回家叫亲朋好友的叫亲朋好友。央贤瞅着苏三笑吟吟道,“‘妙手琴仙’可真是会做生意。”
苏三摆摆手在央贤对面坐了下来拿起扣在桌上的茶杯自己倒茶饮了一大口,“我只是爱金子而已,跟谁有仇也不能跟金子有仇你说是不?”
央贤一只手覆在韵凝手上,冲着苏三朗声道,“哈哈…哈哈…姑娘直爽,果真性情不似街井俗人。”
此时的韵凝心思己然不全在‘绝’上了,她竟从眼前这个满口脏言举止懒散的掌柜的曲中听到了苏儿的意味。从她师成起,除了当年本应和亲的九公主第一人选苏儿之外无人能在琴艺上胜她一筹。可她实在无法将眼前的泼皮掌柜与温文尔雅态度风liu倾国倾城的苏儿联系在一起。
苏三挑挑眉,从桌上摸了一个苹果啃了起来,“这位夫人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这把‘绝’啊?其实不光你觉得我配不上,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宝剑配英雄,宝琴配美人。”
韵凝轻咳了两声,娇声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苏三刚要脱口说出苏三,话到嘴边又想起现在人们都叫她格桑,于是干笑道,“俗名格桑。”
韵凝嘀咕了两遍,又笑道,“你我同为琴痴,还望以后能有机会好好交流一番。”
苏三挥着手里啃得残缺不全的苹果道,“好说好说,格桑随时候着,夫人您什么时候想来都成。”
说罢苏三起身走到了旁侧的窗户前,探出头招呼栓子道,“栓子,今儿南宫的酒席给这位爷了,你快去后厨打点一下。”说罢回头冲央贤笑道,“今儿的饭菜保准不会让二位失望,二位稍候,格桑就不打扰了。”
苏三屁颠的出了包厢便直奔着后院,她差阿二去请了大夫,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她纠心,生怕老账房得了什么大病。
且说阳可卿,打发走了大夫后便躺在床上发呆。
枕着双手,双目直勾勾的盯着上方。他好像又看到了年幼时娘亲手下的谪仙人儿,娘亲总是爱画画,一画起来便什么都忘记了。
央贤的脸不停在阳可卿脑海中闪过。
阳可卿想得太投入了,苏三推门而入他都未发现。
苏三以为阳可卿睡着了,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前却发现床上的人在发呆,放下了手中的铜盆,苏三运足了气吼道,“想哪家姑娘的呢!”
阳可卿一下子回了神,抽出了枕在脑下的手戳苏三,“你小点声,我都快被你说成老不正经了。”
苏三笑道,“你本来就是老不正经,刚才还看着那位美男叔发呆舍不得回房呢。大夫说你虚火过盛,你丫的是不是看着美男叔起了贼心啊?快快给我老实交代。”
苏三手利落地拧着毛巾,打开了阳可卿推桑的手给他擦起了脸。
阳可卿知道按苏三的“温柔”劲这面具肯定是要被擦下来的。他没阻当苏三,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想向苏三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
苏三在老账房脸上乱抹乱拍,擦着擦着就看着老账房的耳根起皮了,她低喃一声,“你这么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脱皮啊,忍着点我给你撕下来。”说罢便扯着那块翘起的皮用力撕扯起来。
这一扯可把苏三吓坏了,本是翘着屁股给阳可卿擦脸的,这一受刺激往回一坐没坐准拍坐地上去了,飞舞着的手臂把旁边架子上的铜盘也一同打落,并以绝对困难的姿势扣在了苏三头上。苏三掀起了铜盆再次望了床上的阳可卿一眼,嚎了一声“幻觉,幻觉。”便晕死过去。
阳可卿笑着摇摇头,飞身下了床去茬上了门窗,收拾了被苏三弄得乱七八糟的床前,这才拾起晕死在地上的苏三一同进了密道,去了别一端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