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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朝阳沟轶事(二)

    这“划清界线”的事已过去些日子了,她没想到今天又派上了用场,成了她当代课老师的一个绝好的理由,因为她太需要这份工作了,她的俩个孩子虽近成年,可上山下乡后一直没有回来,只老范和生产队里的那点收入是无法糊口的,当了代课就可以吃“百家饭”了,吃百家饭就饿不着了。
    “一级工,二级工,不如老百姓一捆葱”那会,教书的没人指望能拿到多少工资,不被批斗就算烧了高香,她能当上代课,吃上百家饭,当然应当感谢这“老粗”书记,也感谢这养育她多年的朝阳沟的乡亲们。
    朝阳沟离家西高庄不到六里,就在田庄水库的北叉子沟里,因阳光充足而得名,背山面水,是一个少有的清静的地方,村不大,只一百多户人家,住户的家院比一般村里的要小,房院建的又较集中,小巷子依势而成,都是圆弧状的,只有一条二百来米的东西街,还算是直的。若是哪家宰头猪炖个鸡的,想独享其成是不可能的,不等炖熟,就有人拿半瓶子酒去你家凑份子,就是在街东有人偷偷放个屁,不出一分钟街西头保证就有人骂,“我日啊,这吃了韭菜放的屁就是难闻”。这村本身就是个圆形的,各家房前屋后又都自生了不少荆条棵,花开的时候从高处看这儿,就象一条蚯蚓的头上顶着一朵小小的山菊花,那蚯蚓就是北叉子沟,那山菊花就是叉子沟的朝阳沟村了。那菊花的每一片花瓣就是一个住家,那红颜色的一瓣就是朝阳沟小学。北叉子沟和朝阳沟是两码事,朝阳沟是北叉子沟的一个小分支,水不多,白条鱼儿不少。
    潘老师来时没带被褥,因丈夫走时的东西都没带走,现在她的宿舍里只比丈夫在这时,多了一个箱子一面镜子和一把梳子。丈夫先前就跟她说过,他从一中教高中,后又被打到儒林集教初中,本来下一个目标是让他到六十里以外一个村子教小学来着,朝阳沟的“粗书记”从他弟弟的手里把他要来的,粗书记是“人”,他弟弟是“鬼”,性格两重天,不一样的。她临来时又对她说,粗书记真名叫王连骏,他那俩个双胞儿子按年龄都该上中学了,那哥哥大胜利连小学四年级的水平都不到,就是个“皮”贪玩,而弟弟小胜利安静好学,他专门给他开小灶,现在我正给他讲初二的课程呢,你到那给他接上课,别误了他,这是本《平面几何》,你带上,小胜利该学这个了。用粗书记的话说,不让小胜利去南巴上中学,一是不愿让这哥俩分开,二是跟着我更实惠,三是这样也省点学费和不必要的开销。
    学校一共四间屋,是全村唯一一座砖瓦到顶的新房子,还是玻璃门窗。这里的人都常骂王连驹是,唯当说起这学校来时不骂,因是他在县里搞来的钱盖成的,当然各家也凑了部分,虽然至今也没拉上院墙。最东一间是潘老师的宿舍兼办公室,第二间是一二三年级教室,第三间是四五年级教室,最后一间本是大队办公室来着,她来后经和粗书记商量现改成学生文体室,大队部迁到了书记二奶奶的老院里去了。学校的东则30米是生产二队的场院,有六间土坯房,五保老人丁顺发一人在那住,主要是管着照看队里的四头牲口,这场院除秋收季节外,就算做小学的场了。
    冬天里学生比家人起得都早,比王学森起得都早,王学森是村里有名的勤快人,常早起来背个篓子拾粪,现在只要他听到学校的场上有学生喊号的声音,他就起来先上这场边上来,要瞅见丁顺发老人还在睡,就偷偷上牛圈里扒上半筐牛粪再装模作样的上别处去转。学校西南角的厕所也是他常光顾的地方,这事有学生曾和潘老师报告过,潘老师就跟那个学生讲,好,你以后记下来,他每周来几次,一月共几周?一年是多少?用乘法给我算出来,你觉得你算对了,再来找我,那学生一直没再来和她打报告。平时学生在这场上每早只跑六圈,冬天要跑十六圈子,体育队长是大胜利,老师嘱咐过他,一圈都不准少,这家伙学习不行,这当队长的活他干的不错,当个个都跑的满嘴里吐白烟的时候,一般十六圈也够了。潘老师这么做有四大好处,一是学生不睡懒觉,二是天冷活动下暖和,三是上完早课后学生回家能吃得下东西,不会嫌饭食差而影响身体发育,四也是更重要的避免小家伙们去房后的水沟子里玩遛冰,玩遛冰倒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那沟也不过半米深,就是大冬天里孩子们玩湿了鞋自己受罪不说,家长看着也不乐意。
    晨读开始了,那童声合唱抑扬顿挫起来:
    一年级是——啊,我,鹅,衣,屋,鱼
    二年级是——白毛女,红灯记,学唱革命样板戏
    三年级是——一朵牵牛花,爬上大枝叉,国家大事它知道,人人喜欢它
    四年级是——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我们向前进。
    五年级是——公社黑板报,出了新闻稿,一群红小兵,围着仔细瞧,军属王大娘,是谁把水挑?
    就小胜利例外,老师让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做代数,据说那是初中二年级的题了。
    四十几个孩子,一个老师,跟他们和众乡亲相处这半年以后,她知道这里民风淳朴,人厚道,只是都没大有文化,多少年来全村只出了一个高中生,还是王连驹。这里的人说话直接,直接的能露着骨头,比“粗书记”还“粗”的有的是。她吃了一段时间的“百家饭”见到丈夫时说,在朝阳沟,粗人多,粗话多,但办粗事的不多。
    这天傍晚,最后一节课完成了,要放学,孩子们站成三列,还未等大胜利说,“解散”春生就跑出一大截,又被大胜利扯回来,因扯掉了他一个扣子,春生就用泛着暗光铁皮烟囱样的袄袖子抹着个鼻子在哭。老师过去蹲,将他揽在怀里,做了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排在最前排的第一个当领队,也不叫胜利喊解散了,让他春生喊向右转,起步走,才一队队的出了校“门”。大胜利对此很不满意。
    和这帮孩子们在一起,常生不少气,也不少心,但还是快乐的时候要多,每每一天看到最后一个小家伙离开学校的时候,她反而觉得心里有些空落。通常情况下,她都是再回到办公室从那五摞子作业本里一页页地翻,就能翻出一种愉悦来,哪怕是某个淘气鬼的一点点小进步。
    她知道这村里的人讲话粗是远近闻名的,来这一年后她才发现,这种“粗”不仅是男人们的专利,这里的女人说话也不细。真是环境造就人啊,刚来时她对这种粗是一点都不适应,现在已习惯了,还好,她自己还没到“成自然”程度。昨天在兰妮家吃饭时,兰妮子娘也不怕天冷,半露着怀从里面托出个喂孩子,对她说,“俺妮这些天上学没再去晚吧?她爹那个逼养的去出夫了,是义工,走了就好了。”
    噢,兰妮以前常迟到是怨她爹呀?
    不怨她怨谁,他走了,俺娘几个起的更早,前院春生那孩子该是每天也去不早?
    是啊,也常迟到呢
    我想就是,春生爹也是个起来夯倒,起来夯倒,晚了饭心焦的熊货
    今天该上谁家吃饭了?潘老师看了看桌前列好的那个表格,是丁三家了,丁三前几天被春子咬了耳朵,好了没有?昨天去看时还包着呢,其实没啥大不了的,就一点皮,这家伙就找到了请假的理由,还是早去看看吧。这个丁三啊,可真是个丁三,四年级了,和春子一个桌,都是俩个“捣蛋鬼”。你要问,“春子啊,你今天怎么又迟到了?他说,我来晚了。我还不知道你来晚了?那你为啥来晚呢?他说,我早没来!,那你为啥早没来?他还生气的说,我不是说了吗,我来晚了”;“那你为什么咬了丁三的耳朵啊?”“他跟我说实话来着”。“他跟你说实话你还不乐意听啊?那你愿意听假话?”“他说那实话我不愿听!我生气!”“他说什么实话让你生气了”?他说:“老师最讨厌说谎的人了,我告诉你句大实话,我真的不是你爷爷!我就回头咬了他耳朵!”
    她笑着,想着,心说,这些调皮鬼,啥时才能长大哟?收拾了上,关了门,走了。
    她才刚转过杨成家猪圈,就看见丁三他娘和金亮他娘隔着个矮墙子在相互剜攥着对骂——
    一个说,天天跟叫猫似的干嚎,你嚎个啥呀,劈拉着个腿,显你的逼漂亮吗?
    另个说,哎,你还真甭说,漂亮不漂亮那是其次,俺可没在娘家时就一天让人弄八遍,还腆着个肚子来着朝阳沟装黄花闺女。
    一个说,丢人,也不知谁丢人?可是有一个呢,南洼坡里挖沟,还名上是给老爷们做饭呢,打什么晃子呀,谁不知道,整天家臊烘烘地都“放了羊”!
    另一说,对了,会唱的不如会说的,会说的不如会做的,到底谁那逼里爬进蚂蚁,见天家痒的难受谁知道!常言说的好啊,“子不浪,牙狗子不上”“草驴不扬脖,蛋驴瞎得瑟”
    潘老师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想转身回去,就听得——
    住嘴,我死你亲娘,你俩个臊娘们大傍晚的不快回家做饭,张着个逼口子在这掐拨啥?都给我滚家去,不听,谁不听,我这就扣你的工分,扣你的粮食。一个男人的吼声响起,那场闹剧才告结束,看热闹的一群人也散开了。
    她一看,噢,是王书记来了。王书记好象在老远就看到她,冲她摆手,潘老师,潘老师?
    王书记一边喊着一边快步赶了过来说,潘老师啊,我正找你呢,今晚吃饭你哪都甭去了,上我家,走,这就走。她想,反正看样子,丁三家是吃不成了,去就去吧,再说一年中谁家有个走亲戚串门的,人不在家时他老是去支书家吃饭,这就算又赶上吧,也没答腔,和书记笑了笑就跟着走了。路过会计丁德忠家的门口,他喊,德忠,德忠,我你老婆家里还有酒不?今晚别在家吃了,上我那去,我那有鱼呢。
    就听院里有人回话,好,听见了,棒酒没了,还有散的呢,你走吧,我后脚就到。又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一帮贼熊,就知道灌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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