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二店（一）

    二店
    经过一段长时间的筹划，六月初，富根的第二个门头在沿河西路开张了，门面比以前那个大，两间半。光房租一年就二万七，加装修、桌椅板凳茶壶茶碗的，全部投入六万多，再加上又招了两名服务员，人工费一月八百管吃住一年下来也不是个小数。是岳父贷了三万元款自己用了一万元，二万元也给他用了。翠妮留在了老店，提前几天再次住进了范姨的家，地下室让两个新来的女孩子住了。
    开张那天，富根放了六挂鞭，岳母说这叫六六大顺。这个广告牌也好，带夜光的，晚上灯一闪闪的，可漂亮，特别是“富根凉皮”那几个大字，中间是红的，边是黄的，他喜欢。
    这样他和袁芳也分了工，袁芳管一店，富根管二店，又雇用两个服务员，翠妮还在一店，他这边两个，他在那边时人家都叫他“根老板”这边的人叫他“江老板”，他觉得还是叫江老板的好。
    一天，大概是开张后的第八天晚间，来了三个西装革履的人，把“桑塔那”停在门口，先在门外指指点点的到处瞅了会才进来，一个对另一个说：“卫生吗，还可以，尝尝味道再说，关键是味道，看合适再定”。说这话时富根听得很清，不知这人是啥来头，也不知要做甚，只是小心地伺候。后来富根知道了，人家是山东名吃鉴定委员会的，边吃便和富根聊了近一个小时，最后跟富根说，“你可能要发大财了江老板，我们有意想把你这富根凉皮进行包装和推广。当然，这最重要的条件是，这确实是你亲手做的，这没问题吧？”富根说：“这没问题”。那人又说“第二个问题是有一个条件，你这门面不能写陕西名吃，得改成山东名吃，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保证你以后就是不亲自干，每年只交个注册费，光教授业务，收加盟培训费一年也不下四十万元。第三个问题，我们给你解决，就是这卫生虽可以，但不过关，我看你不是那儿闲着半间屋吗，明天我安排人给你装修好，老板桌椅、微机整套我给你配齐，那工作间再贴贴瓷，这些都不用你花钱，免费的，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你注册成功后，我们会收取你全年利润0。3%的费用，这是啥概念呢？就是你每年年终，挣了钱，我们就提这0。3%，不挣，我们就不提。就是一万元里提三十。这是国家规定的，这个我们没权利改。再是，这事你别声张，为什么呢，因为这是陕西名吃改山东，让人知道了不好。最后是，你如果同意最好是叫你父亲寄六张二寸免冠照片来，要来不及用你的也行，记住一定是免冠的，一定是六张，。如果这些都同意，我们单位明天就安排人来给你装修办公室，一个老板没个办公室还叫老板啊，那我就把这张名吃推荐表给你留下，刚才你看到了，我们都填好，就等你签名了，你不同意，就当我们几个没来，也没说”。富根说，“这是好事，我听说过，同意，把表留下吧。”临走，那人还又要了份凉皮装袋里带走了，还支了钱，富根不要，人家很严肃地对他说：“我们这是工作，可不能胡来，你江老板要尊重我们的话，就一分不少的收下钱”，富根只好照办。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富根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他决定这事暂不告诉袁芳，一切办妥到时给她个惊喜。
    第二天上午那几个人又来了，跟着来装修的一辆半货车拉着材料也来了，老板桌椅也拉来了，电脑还没拉来。富根这回知道他们一个是济南的刘副局长，一个李科长，还有个是咱市美食协会的江科长。忙招乎他们进屋坐下，刘局长说：“不了，江老板，你先帮他们把装修材料缷了，让他们先干着，这次我们来一是让你把你的营业执照，税务登记和卫生许可证各复印四份交给你‘一家子’江科长。还有一事得麻烦你一下，咱县也有人推荐了一个地方名吃叫什么‘翠花油饼’，你看你有时间就带我们去看看，他门头在什么地方？”富根说：“行啊，我带你们去，在振东路西头是个女老板，不远”。随安排服务员照顾好装修的那几个伙计，弯腰上了他们的车。路上，李科长嘱咐富根：“不要对买油饼的女老板说明我们的来意，我们都是暗访的，看她平时的手艺，如知道我们的来意那就不同，我们上你那吃凉皮时不也是来了个突然袭击吗？”富根说，“这我明白，不过我是领导来不来做的质量都一样的，从不耍花招的”。那三人都笑了。一个说：“我们就是看中你这一点了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你那手艺确实不错，当然了，市里由你一家子江科长给你盖章、签字同意，到省里可不光我们俩，那里手续很烦琐，批下来批不下来可不一定噢？咱们共同努力吧，你说是不江老板？”富根笑了笑说：“那是那是，哎，坏了，光说话，走过了，再倒回二三十米那个朝东的门头就是”。江科长说：“好，那我们把车倒过去，‘一家子’呀，你就在这下车吧，你和我们一起去也不大方便，等我们完事了就去找你，你现在找个地方复印下三证吧，我们下午找你去拿”。富根应着下了车和他们摆手告别，江科长又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问：“你照片准备的怎么样了”？富根说：“我还没照呢”，江科长说：“那你抓紧、抓紧啊”。富根说“好，我这就去”。
    富根下午打酱油回来时，见那辆桑塔那又停在店门口了，知道他们来了，忙进去和他们寒暄几句，可刘局和李科长都没在，只有江科长一人在新办公室里，想将自己的照片和资料交给江科长，见江科长正一人坐在老板椅上忙着手里的活，又不便打扰。这时，江科好象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头也没回地对富根说：“你先把你的东西放进我文件包里，包在你那柜台上，我现在有事呢”。富根说，“好吧”。转身走近他的新办公室，又多看了眼那老板桌，紫红的，光亮亮的，很宽很大，椅子也高高的，还带着靠枕，他上午就坐过，很舒服，比城管局办公室里那个都好。电脑线也接好了，就等电脑来了，刘局说可能在后天电脑才到，还说上网费他们不管，得自己交，富根说，几千块的电脑你都给我们了，我还在乎点上网费？这时，他见江科长在桌上摆了六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红红绿绿的很多不同颜色的水，把他带回来的“翠花油饼”用剪刀剪的小块小块的泡在里面，左瞅瞅，右看看，上恍恍，下摇摇，还不停地在他的一个小本子上记着什么。富根正想问这是干什么，还没开口呢，就见江科把笔往桌子上一摔，骂到：“真他娘瞎胡闹，用地沟油做的饼还想注册名吃！”然后就摸起手机按了几个号码说：“刘局长，这个油饼根本不行，油都不过关，我刚才初步做了个化验，有四项指标不达标”，还有两项是什么酸，什么脂，还有什么可能是致癌物又超标，富根没听懂，只听最后说：“还是算了吧，他和富根凉皮没法比。刘局啊，算了吧，别给他们那搞卫生装修保护了，搞了也白搞，她在咱市里都通过不了，到省里就更不行了，别让人家准备钱了，今天预交的那部分现在就得退给她，要不以后找麻烦，算了，就算咱白跑一趟，把富根凉皮做好，我看也不简单，这县里就上报这一家算了。什么？后天，噢，后天？我过不来，行行，好好吧，我带上相机，好，就这样吧。”挂了电话，江科长这才回过头来跟富根说，“江老板，你吃过这翠花油饼没，觉得怎么样？”富根说，“我在城管局那会吃了不少，还不错哟”。
    哼，还不错？听说过地沟油没？她用的就是这油，连作生意的基本道德都不讲，还想注册名吃，笑话！还有这么多指标不合格，还说什么绿色食品！
    富根问：江科长，你刚才那是在做化验吗？
    江科长头一扬：“对啊，这只是最基本的化验了，你还想着昨天在你这最后我要的带走的那碗凉皮不？你以为我们是为了回家吃吗，不是，是化验用的！”
    富根迟疑了下：“那江科长，噢，一家子，那我的凉皮合格不？”
    江科长眨了下眼，将手托在下巴上冲他说：“噢，当然，有个别指标也不是很好，但可能做些适当调整，总之你那基本没大问题，她这根本不行啊，哈，那女老板倒是个聪明人，等我们品尝完说明来意后，她先预交了我们伍千块钱什么化验费，我们跟她说，化验是不收费的，她不听，说就算提前交一部分注册费吧，我们也没办法，临时收了，现在看来，还是快给她退了吧，要不以后找麻烦。走，江老板，你再帮下忙，给我带路现在把钱退她去，我又忘她门头在什么地方了”。富根说：“行，那我跟你去”。这时，江科长又说，“忘告诉你了，到明天我们有事都不来，后天有装电脑的过来，我们也没时间来，你明天先上电信部门把网费交了，这个费用我们是不负担的”。富根说：“说明白”。江科长又说：“这样吧，你别跟我去了，我自己找找看吧，我还急着回单位，麻烦你叫服务员给我把你桌上几个小瓶子的水倒掉，用清水洗干净，过几天我们来拿”又嘱咐道：“用清水，别用洗涤剂之类的东西”。随后拿上他的包，看看富根的材料都在里面，这才出了门，临上车又从包里掏出张小白纸来，用笔写了个电话号码交给富根说：“今天忘记带明信片了，有事打这个电话联系我”。富根问，“那你知道这店里的电话号码不？我没有手机啊，”江科长往富根门头上的广告牌上一指说：“不是这个吗，上面写的这个？我记下了，放心就是。”富根点头，一直目送他上了振东路才回到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