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捐款
五月十二日,地球“抖”了下,世界好多地方的人都感觉到了,感觉最强烈的是中国的四川人民,那里地震了,八级!电视新闻全天候播放,全国乃至全世界人的眼光都盯在那个点上。大灾难,前所未有,比唐山大地震震级还要大,破坏性要强。五月十九日,全国举哀
悼念七八万遇难者。富根凉皮店里,没几个人吃饭,也没人起立默哀,但都自觉的放了碗筷,看着墙角上的小电视,听着播音员浑厚沉重声音在响
以后的几天,大街小巷几乎所有的话题都是抗震救灾,抢险救人。全国各未遭灾省份纷纷与四川省兄弟结成帮扶对子,山东省针对的是四川北川。富根家没有具体的帮扶对象,但对这事很重视。这次是袁芳提议的,说要多捐点款,那里的孩子都太惨了,没爹没娘的要增加不少,要有可能咱领养一个女孩也行。爹说:“捐款捐的,捐多少是多?领养孩子我看没必要,咱家力也有限,你看这次国家各方面安排的都很到位了,孩子的事用不着咱心”。富根说:“上次雪灾咱捐了几件衣服,一百元钱,那衣服都不是新的,我看这次个体户可能还要让捐一百的,这电视上不是播放有捐款账号吗,咱再往那里面捐五百吧?”袁芳娘说:“用不着那么多,这次捐二百,比上次多捐一百就成,要不,再拿出一百来,咱多买点烧纸,我和磊磊妈给泰山奶奶许的愿也该还了,这样,让泰山奶奶也一起给那四川人说道说道,不是两不误吗?”袁芳爹说:“你们捐多少我不管,我个人捐二百,我不用店里的钱,我和你娘还有钱。别忘了,你孟叔是四川人呢,他上年给咱送来一万,咱也不知他家遭罪了没?他家的具体地址咱也不知道啊,上次来也忘了和他要个电话号了。可是这样啊,我只是表示下个人的心意,根子和小芳你俩的事自己商量,我的意见是最好咱一家,别超了五百,包括我的二百”翠妮说:“我也捐一百,就捐给那个警嫂喂奶的那个小孩子”袁芳娘说:“只有成家的才让捐呢,你甭捐,你手里钱还不够花呢,咱家是没条件,你叔说要条件好的话,先救助你呢,让你上什么舞蹈学校,咱这还不算富裕不是?小姑娘家,钱别乱花,以后攒两个还留着置办嫁妆呢”富根家最后捐了现金一千二,袁芳做的主,富根也没想到,他本想捐六百的,袁芳说,她计划买化妆品的钱,不买了,捐了帮个人,比抹在脸上强。但袁芳爹知道的是五百,包括自己的二百。翠妮没捐成。
这条街上,批发部的,复印室的,美发店的,花圈店的各捐一百;开网吧的,清洁剂店的,鲜花店的,山货店的,立全粮店的各捐二百;鸭嫂南方雪灾时,说捐款自愿,一分没捐,这次二千,还登了报。
林青也捐了二百零三块四毛四,听说单位里按工资定额统一扣收的。
捐款的同时,关于地震的故事也多了,网上传四川出了个“范跑跑”是个教师,地震时丢下学生不管,自己跑了,去救老婆孩子了。网上一时间对此争论的厉害,批判的站大多数。有女网友疯传:“做人做老好好,嫁人嫁范跑跑”。张立全说范跑跑行为,该受谴责,但还是比早年传的那个刘小圣强的多。刘小圣是唐山大地震的幸存者,还在余震不断的日子里,人都不敢住楼了,可外面老下雨,他敢去住,因为他发明了一种安全逃生办法,从楼上到楼下的树上栓了个绳索,拉了吊滑轮,在房子地板上倒立了十来个紧挨着的空酒瓶,稍有震动,酒瓶就倒下并发出响声。一天夜里,酒瓶突然倒了,他睡梦中爬起来就跑,老婆让他先把孩子从吊环上放下去,他不管,女人拉他,他把女人踹倒,自己拉着那滑轮下去了。老婆只好抱着孩子往楼道里跑出来,却不见丈夫的人,一看,在楼下花池子边,人摔晕过去了,是他往下跳的那刹那绳子断了,他整个人从四楼摔地上,但人没死。女人招呼人救了他,后又伺候了他六年,等他痊愈了,女人就和他离了婚。
富根说:这样的人,叫人不算人啊!立全说:“你还记得去年来你店里吃皮的那个拆迁队的赵经理不?”富根说:“记得,当然记得”立全说:“你记得他人,可不知他身上的故事呢,我是去鲁村送豆子时听说的”富根说:“啥故事?”
立全说:听说好多年前他在一个叫石门的地方挖煤,那离这也不过三十几里路,出过事。现在那小煤窑也被查封了。出事以前,他二十几岁也是个小工头,矿上欠他七八万块钱,老板一时还不了他,他就揍了那老板。后来,他在下井采煤过程中,出现了塌方,他亲兄弟三个还有其他十几个全被埋在六十多米的地下,十四天才获救!里面人无一伤亡。我听说他们被埋地下时,省里的大干部也来了,下车不让记者拍照,自己和在一边烧纸求神的家属跪在一起,磕头。老百姓也非常感激那干部。地上的人通过一个仅两公分宽的小水管,往下给里面的人送炒豆和水,多亏地上地下的电话线还连着。里面的人在黑暗里激动着,在电话里喊,“共产党万岁”,那可是从心底里喊出来的呀。麻烦的是,这豆子和水也不知啥原因堵了,可能是往下送的急,又加上豆遇水后膨胀缘故,反正送不下去了,里面人又苦苦熬六天,说是都超过了人的生存极限。总的来说,都被挖出来了。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听说这赵家兄弟性格都变了。那个欠他钱的老板给他送来钱时,说我先还一半,其它过两天凑齐再还你。他说,这一半你拿来了,我收下,其它不要了。后来听说,外面有不少欠这赵经理钱的,他都打电话说免了,不要了。富根说:“看来,山好改,性难移,这句话也不完全对啊”他又说:“说到救人,以前有人出过一个题目,说是母亲和媳妇同掉进河里,你先救谁?答啥的都有。现在有一种新的说法是谁的遗产少先救谁!你说恨不恨人”立全说:“啥意思,为啥这么个救法,没听明白?”他说:“先救遗产少的,遗产多的不就死了,好继承遗产呗!娘的,依我看,凡说出这种话来的人,不管他做与没做,都应该枪毙。”
抗震救灾中,这沂联也爆出关于马部长的两则小新闻,一褒一贬。
褒的是他组织了一队青年要亲自奔赴四川,后来被截下了,那部分热血青年并没发现他是个“病人”。虽没成行,但精神可佳,何况他自己还捐了一月的工资,多少不知道,有人说至少得5000元以上。贬的是,他去中小学校门口演讲,号召中小学生抵制捐款,说:学生没钱,没这个必要,就是捐了也视做是父母行为,学生的主要职责是学习,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可以学,但还未到做的时候,要想真正的报效祖国,奋发学习,德智体全面发展才是正道。他说,现在科学发展越来越快,社会分工越来越细,中小学生目前也处在半分工状态,你们的分工就是学习。成长中要做对成长能利的事,救灾对你们来说还比较遥远。中小学生就是一块还没成形的泥土,家庭和学校就是个模具,泥土在这模具不断摔打揉捏,待到大学里才算基本成形,大学是个简易烘烤炉,再等毕业了才算初步成材。成材的也就是一块普通的砖块,等待国家的挑选,国家用上你了,你就成了国家大厦中其中的一块。有的将被埋入地下默默的奉献一生,有的就在地上受着风吹雨打。那些过于棱角分明个性超强又不好好学习的家伙,就是块顽石,这样的学生,只有待等奇遇,除非国家正好用到你这种形状的东西去补缺漏,不然是很难有用武之地的,甚至会成为国家发展路上的绊脚石。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顽石的棱角被磨的差不多了,可能会成为鹅卵石,你也可能被人拉到某个公园里铺了路,那就是你较好的归宿。如个别的被人看重,放进人家的花盆山景里,成了观赏石,那也算成就了你的一番事业。富根没听到他说这些话,不过传到他耳中时,他和袁芳说有道理。将来磊磊大了,还是做个普普通通的砖的好,比做顽石就业的机会要大。袁芳说:“照这马部长的理论推下去,那些没被国家挑中的砖和这顽石,他们也是需要生存的,甚至想要得到更好的生存待遇,再没有个就业机会,便会走极端的”她又说:“他们一走极端,那监狱就派用上了,实际上不是监狱专门为他们修备的,而是他们好逸恶劳,没成为国家大厦里的一员,却成了监狱粪坑里的石头,都是些又臭又硬的货。象徐长龙,小松之流,要能成为狱墙上的一块砖,那也是他们的造化!”
有个电视专题片,回顾了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的巨大历史成就。八0后及八O后之后,对此,感受不是很深。在这个时段逾往前的人,才逾有一肚子感慨。最为常听到的话是:“这三十年,太快了,变化真大啊”富根也有这种体会。改革力度越大,开放程度越高,国家从沿海开放到西疆去了。人们的思想也从解放到开放,再在开放中进一步解放。脑子开放是软件,软件开放了,硬件要搞活是必须的,要不就跟不上发展的脚步。咱国的关税放开了许多,商货也一大船一大船的往外运,要放到WTO那里摆着卖,和赶集的一个样,摊子费交的比以前少了。人家也往咱这换着运,你挣我的钱,我也挣你的钱。马部长说:“这叫进出口,是掌握国家经济命脉的三驾马车之一”富根不明白。那天他碰到马部长,斗胆问了声:“电视里老讲通货膨胀,啥叫通货膨胀啊?”马部长便从货币的起源开始,一直给他讲到贸易壁垒和经济复苏的最后一个阶段。富根还是没听明白。马部长就不厌其烦又说了一大通,问富根:“你凉皮以前二元一碗,现在是二元半碗你明白了没?”富根说:“就是钱不值钱了呗!”马部长说:“对头”。马部长发现富根是个好学好问的人,就有时到他这来吃皮了,但自己带着碗筷。说不是嫌你这不卫生,是你这碗上的塑料袋里含有聚什么氨,有毒。富根也不在意,就听他讲什么市场经济里的凯恩斯主义,不很明白也能听个大概。后来马部长见富根的“学术”功底没有做凉皮的功底深,就常用些比喻、拟人的方法耐心的和他说。比如开放,什么是开放呢?象银行,以前的银行锁着铁门在院里,现在把银行从院里搬到院外了,从院外般到街上了,ATM机知道不?就农行那个,一放卡,钱刷的出来了。现在银行都搬到自家里甚至随身携带了:网上银行、转账电话、消费卡知道不?这就叫开放!银行都开放了,还有啥不敢开放的?超市,门白天开着,晚上开着,这就叫开放!你对面医院!不光大门天天敞着,院墙也砸了,全种了花草,你看漂亮不?这样病人能天天看到情多好,你看那小情侣在花池子边敢当众接吻,这就叫开放!那次他本是端坐着给富根“讲课”的,突然站起来说:“富根同学,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那边出状况了,我得过去处理一下,明天你把你的论文拿过来我批阅一下”富根问:“啥论文?”他说:“凉皮在流体力学中的主要作用”转身向医院方向飞跑,跑两步,又慢下来背手迈开方步。富根也出店门向医院方向看,看样子又有人去了极乐世界,两家买花圈的人抱着花圈,急步抢着往里送货,一齐声恶嚎,随之而来。他看马部长走到一对青年男女边,那对情人正坐在医院的花池上子上,相互啃在一起练嘴功。就听马部长声色励下:“你给我起来,滚!我这不是践踏你们的人权!这是讲和谐社会,十米外有人升天了,你们还在这卿卿我我,这叫和谐?”接着就冲两边的保安喊:“过来,这边有任务!”那对青年站起来就跑,兜里掉出一个小纸盒也顾不上拾,马部长就说:“拿上东西再走!”两青年头都不回的冲过马路去了。马部长拾起那盒子,看了眼又扔了。骂道:“凶手,凶手,比阿道夫.黑特勒残忍!一次杀掉上千万!谋杀,纯是谋杀!”“美丽奸”便象个巨型袋鼠的样子,一跳跳的,越着花池子跑过来,一脸阉笑:“马部长,你不要,我要!”拾起来一看:“激情海参”。就跑回去给“非典”看:“兄弟,看这种好不?还是带刺的”。
马部长在这城里一共有三个演讲点。一个是胜利山纪念碑前,其次是西文化广场,再是县医院门口。也有人说他有偶尔也去老电影院前。从这天在医院走后,好多人没再见到他,这三个地方都没见到他的人影。有人说他前些天在转盘路当义务协警员时被一老农的三轮撞了,那老农拉他要到医院来看看,他把那老农训了一顿:“看什么看?就破了点皮,就是看也用不着你看,你的钱有我的多啊?快走!我自己去卫生室包包就行,以后过马路一定要听指挥才行!”。有人说:“这是真的,人是受了点伤,但没事,前天他还瞅一中的门卫不注意,吊着个胳膊进学校了,在俺儿的班里给学生上了十几分钟的课,讲授了个‘兴趣记忆’法,30秒让学生背过一首诗,还真灵。我儿一分钟背过了,说一辈子不会忘。儿也教会了我,我二分钟就记住,不信我给你们大家背背:
《西山寺.雾雪》
雾风存暮揉
雾旷吟拂雪
禅师诠佳屻鹘骰
雾却步雪无数
雾!寺!
雾盖寺
雾璅久盖寺!
有人听了说:“不好记,没什么兴趣”背诗人就说:“有兴趣的,这是说与那些终日醉生梦死、不学无术的懒学生听的。你不妨这样理解,听着啊”——
我疯吞母肉
我狂饮父血
蚕食全家人骨头
我却不学无术
我!死!
我该死
我早就该死!
这时,有人说:“这样是好记,还有教育意义。看来马部长这才子是一会半会不到咱这来了,这样吧,以后我替他,我也会学江南话”那人就转身站在花池子的石沿上,学着马部长,先抹了下头,一手插腰,一手前伸,嗲着个嗓子喊:“兔子们,虾米们,今天的饭狗吃了,你们都是大王八,下面我给大家捡个狗屎添添”大家就一阵乐。不懂行的乐不起来,懂行的就忙替他翻译——同志们,乡民们,今天的饭够吃了,你们都是大碗吧,下面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听听。
“别讲了,你别学了,马部长来了”这时有人手往西边指着喊。大家都看到了,马部长是来了。这次没了部长的派头,头发凌乱,风衣倒穿,扣子系在背上,胸前风衣上用毛笔写着几行大字:四川地震,天佑中华,私存血红球蛋白,价格上涨五十倍!发国难财者,可耻!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