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第三百二十六节 不正经的女人
第5节第三百二十六节不正经的女人
就在人们围在王小刚屋外的晒坝里议论纷纷的时候，王小刚突然抓住赵小娥的头发，一把就将她从堂屋里给拉了出来，拉到了大门外的屋檐下。
浑身是伤委曲卑弱的赵小娥已完全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她连站都没有站起来，只能就这样被王小刚拉扯着头发，像拉一条死狗一样地就被躺着就拉了出来。当她的身子重重地撞到大门下那坚硬的门坎上时，不由得都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王小刚毫不顾及赵小娥的惨痛，抓住赵小娥头发的手还使劲地摇晃了几下，才又狠狠地将她扔到了檐口下那坚硬的石板上，接着还在赵小娥的身上重重地踹上几足。
赵小娥又发出了几声痛苦的哼叫，脸上的眼泪就更多更密了。
王小刚这副凶狠残暴的样子，令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胆战心惊，哪个女人经得起这样的毒打，再这样打下去，只怕是这个媳妇不上吊身亡，也会被活活打死了。
王小刚双手叉腰，昂首挺胸地站在檐坎上。本就矮壮的王小刚，在摆出这样的一个姿势的时候，显得更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王小刚在赵小娥的身上又狠狠踹上一脚之后，对着晒坝下面所围过来的村民们大声说道：“这个不要脸的媳妇，打死也是活该，她还好意思上吊，把老子王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正在大家一阵纳闷之间，王小刚捡起旁边那条已经被撕得七零八落的嫩绿色连衣裙，胡乱地狠劲撕了撕，这条本已残破不堪的裙子又在他的撕弄之下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又发疯似的撕扯了一通后，还不解气，一把扔到地上，就像踹赵小娥那样地在上面狠狠地踩上了几脚。
王小刚依旧叉着腰对着赵小娥狠狠地吼道：“这样妖里妖气的衣服你也好意思穿得出来，你也不害臊。让别人看着，会怎样说你！你不要脸，老子还要脸！你就是一个只能在田地里做活路的劳苦命，你就只配穿那些老实本分的衣服，这种妖艳的衣服也是你穿的？你还背着老子去李裁缝那儿做了这么一件丢死人的衣服来，还不等老子知道就穿到了身上，在村里众人面前扭着走了一回。难怪我昨天耳朵老是发热，原来是有这么多的人在嚼我的耳根子。做这样的一件衣服，浪费了老子的钱，还把老子的脸都给丢尽了，你这不是自己找打又是什么呢？老子教训了你几下，你还觉着委曲了，就要死要活的去上吊了。你咱不去死呢，死了还好，就不会丢老子的脸了。你去死！免得在这儿丢人现眼！老子今天就当着大家的面打死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说着，又在赵小娥的身上踢了几脚。
大家这才终于明白过来了，原来赵小娥是因为昨天穿了这件绿裙子，被村里人说了些闲话，就被王小刚打骂了一通之后，所以想不通就才上了吊的。
这时，邹远明的媳妇姜大方就站在下面的坝子里，挤在人群中对着王小刚大叫了一声说道：“哎哟！王小刚，你也别打赵小娥了，你打得人家好造孽哟！你再这样打下去，只怕都要把她给打死了。赵小娥穿裙子是不对，但再不对也是你的媳妇。只要她认错了，发誓以后再也不穿裙子了就行了。是的，我们村里从来就没有哪个穿过裙子，穿裙子着实会败坏咱们这里的风气，正经女人都是不会穿裙子的。所以以后咱们村里就把穿裙子这股歪风邪气给打下去，不准哪个女人再穿裙子了。如果不打下去，将来引得咱们村里的女人都变得不正经起来一起穿裙子了，那还成何体统？以至于闹得像赵小娥这样整出人命了那还了得！”
姜大方的这番提议立即就引起了人们的附和，大家都说一定要把穿裙子这件伤风败俗的不正之风给打下去，谁都不许再穿裙子了。
甚至有人还大声说赵小娥就是不该穿什么妖里妖气的裙子，王小刚教训得对，对穿裙子的女人就应该这样，给她一点厉害，看她还敢不敢穿裙子。
有人就打圆场说算了，赵小娥都已经这样了，只要她以后再不穿裙子了，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在这其中，闹得最凶最大声最愤恨的，竟然还是村里这些自以为遵守妇道的女人们。
在人们这番压倒性的指责声中，王小刚的气焰就更加的嚣张起来，他扭过脸来面对着站在晒坝里的大家，一边指着卑弱地躺倒在自己旁边赵小娥一边得意地说道：“你们都看到了，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学着金凤何花容穿起了裙子来！她以为她是金凤、何花容那样的女人啊！看着人家穿裙子了，她心里就发痒了，也学着人家做一条裙子来穿起！她也不想想，金凤与何花容是什么样的人？人家金凤是从大城市里来的，而且还是几个兄弟共同的媳妇，人家风一点也无所谓，反正也是几个男人共同的媳妇了，还怕别人说她的闲话吗？何花容我就更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人家就是吃这碗的，所以人家才穿裙子的！”
在王小刚的挑动下，下面又激起了一阵声讨金凤与何花容的浪潮，大家都叫着以后金凤与何花容也不能再穿裙子了。
此时何花容也挤在了人群里，听到大家这天翻地覆的激愤叫骂，吓得连忙都把头低了下去，暗自庆幸自己幸好今天来这里的时候没有穿那条引以为傲的裙子来。如果穿着来了，那还不得被大家骂死！
就在这时，金凤却突然就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并径直从檐口下的石阶走了上去，站在了王小刚的身旁。
大家都没有想到在这种愤愤不平的声讨声中，金凤都敢站出来高高地站在了人们的面前，而且更令大家都惊诧的是，金凤竟然还是穿着那套鲜艳的白底碎花连衣裙，那条引起村里轩然大波的裙子，这刚刚还在被大所愤恨讨伐的裙子。
站在这上面，面对着满坝子的人们，金凤没有丝毫的怯意，反而是正气凛然，一脸怒气地看着下面的人们。她先是没有说话，只是用眼光朝下面的人群慢慢地扫视了一遍，下面刚才还那样嘲杂不堪的场境顿时就变得鸦雀无声起来，静得连刚才还在坝子旁边嘻闹的那些小孩子们都吓得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那高高站在檐台上的这位穿裙子的好看阿姨。
当金凤怒不可遏地回过头来看着身旁的王小刚时，刚才还洋洋得意的王小刚也被金凤的这份气势给吓着了，不由得惊厥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金凤走过去，轻轻地将躺在地上的赵小娥给扶了起来，心痛地小声问道：“你身上一定很痛吧？”金凤刚才还那么怒不可遏的表情，在赵小娥的面前顿时就变得极尽温柔了起来。
早已被踢打得浑身都似乎散了架，又被人们激愤声讨的赵小娥，都感到自己已经卑屈到了极点，就要被这些愤怒的人们像那件裙子一样地被撕裂成碎片了，突然被这个女人给扶了起来，还得到了这声无比亲切的问候，顿时就感到自己似乎终于抓住了最后一线生的希望，望着金凤，眼泪就随即汹涌了出来。
金凤将她扶坐到了大门外面的那两个石墩上，并用手轻轻地将她脸上的泪水给擦了擦，这才又走回了出来。
金凤做这一切的时候，台下依然是鸦雀无声，似乎空气都已凝固了一般。
金凤弯腰拾起了那件被撕碎之后又被践踏的裙子，细心地理了理，然后拿在手里，对着大家平心静气地说道：“女人穿裙子怎么了？穿裙子的女人怎么了？难道穿裙子的女人就不正经吗？难道不穿裙子的女人就正经吗？”
金凤的这阵问话，下面就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来了。
金凤回过头去，看着王小刚，脸上又现出了愠色，声量也加大了一些，“你媳妇就因为穿了一件裙子，你就把她打成了这样，你还算不算得上是一个男人。俗话说‘好狗不咬鸡，好汉不打妻’，你把她打成了这个样子，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心痛？”
王小刚瑟缩着身子，鼓了好几次气，总算才结结巴巴地吐出了几个字来，“她她穿裙子”
“她穿裙子怎么了！”金凤突然大喝一声，不仅把王小刚吓了一跳，就连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震颤一下。“穿裙子是女人的天性，穿裙子的女人更好看。女人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一点碍着你们男人什么事了？难道你就喜欢灰头土脸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的女人？女人不好看了你们又要厌弃，女人打扮得好看一点你们又说她不正经！说去说来都是女人的错，都是你们男人说了算！你不要以为你的媳妇就你是的一个什么东西，你喂的鸡猪猫狗，你想把她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她是一个人，一个穿衣服的人，一个随便她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的女人！”
接着，金凤又转过了身来，对着下面的人群说道：“你们这些男人，娶不到媳的时候心里急得要命，等娶到媳妇了又对她们不是打就是骂，你们以为娶进家门的媳妇就是属于你们的一个什么东西了，你们就可以随意的打骂折磨了，你们就可以做出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对她们指手划脚了。你们还打习惯了，还变成天经地义的了，还打得有理了，还说是几千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男人可以随意地打骂折磨女人的！谁说男人打女人就是天经地义？难怪女人们总是想着要跑，或是受不了去寻短见！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臭男人。你们也不想想，万一是女人真的跑了，或者是寻短见死了，你们还能娶得上媳妇吗？恐怕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金凤停了停，又在这黑压压的人群上扫视了一遍，继续说道：“女人是要让你们爱的，不是拿给你们随意打骂折磨的。娶回家的媳妇就要懂得珍惜，你们要好好保护她，呵护她，爱惜她。不要以为自己就比女人高人一等，其实你们男人算得了什么？如果家里没有女人，你们就会感到自己的命比什么都贱，这一点你们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也知道，在这里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很苦，但生活在这里的女人更苦，你们就不要把心里的苦楚都发泄到女人的身上，你们把苦都发泄到女人身上了，那女人又能朝谁发泄呢？女人就只有一死了之，到时候你们男人恐怕也只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
金凤又回过头去看了看坐在石墩上的赵小娥，和灿灿地站在一旁的王小刚，然后说道：“赵小娥就是穿了一件裙子，就被王小刚打成了这样，还差点上了吊闹出了人命。你们就把责任都推到了裙子身上，说是什么被裙子害的。我在来这里的路上就听到了有些人在说，是我这个从大城市里来的女人害的，是因为我带头穿裙子所害的。把我当成是搅乱你们这里的秩序打破你们这里风俗的妖精了！”
金凤突然厉声喝道：“这跟裙子有什么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只跟你们心里那鬼祟的阴暗有关系！你们哪一个心里不是想着女人能够再妖艳一点，凤一点，但你们表面却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模样，对女人说这说那，指指点点，哪怕是女人穿一条裙子，你们就都看不下去了，跳出来要将女人狠狠地惩罚一番，恨不得把女人都浸了猪笼烫了油锅，这样你们心里就安逸了，满足了！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女人的！”
“还有那些跟着男人起哄的女人，你们同样也是女人，你们不为着女人说话，反而跟着那些男人折磨女人，你们还有没有点人性？刚才说话的那位邹家大嫂姜大姐，你凭什么说女人穿裙子就不下正经了，会败坏风气了？不穿裙子就正经了吗？你这辈子都没有穿过裙子吧？但你就是一个正经的女人吗？你跟以前的赖村长恐怕都不知睡了多少回觉了吧？如果你说那是因为赖村长仗势欺人逼你的，那我听说你不止与赖村长一个男人睡过觉还与村里的好多男人都睡过觉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这些我们大家都清楚，你这又算得上是正经女人吗？你刚才不是说得那样理直气壮的吗？有能耐你现在就上来说啊！”金凤越说越激动了起来，“你为啥就不敢上来了呢？还缩在下面当什么缩头乌龟？”
于是大家都把眼光照姜大方那里看来，幸好她并不高，而且又是紧低着头，这才没有被射过来的眼光给焦死。
有人就站在姜大方的旁边故意提醒她说道：“邹大嫂，她叫你上去！”
姜大方把头就埋得更低了，几乎都要埋进胸里去了，用弱得似乎只能她一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量说道：“我才不跟她一番见识呢！我再不正经，但我也没像她那样穿过裙子。”
“不敢上来了吧，不敢上来了吧！我们女人的日子为什么过得这样的苦，正是因为有你这种帮着男人折磨女人的女人的存在，才使得我们女人的日子这样的苦。自己老不正经，还有脸说别人。自己不敢穿裙子，其实心里也想穿裙子得很，只是不好意思撕破自己给自己蒙上的这层故作正经的皮而已！看着别人穿裙子，心里就嫉恨得要死，恨不得所有的女人都像她一样的不敢穿裙子，她心里就舒服了！你这样的女人，就是正经的女人?”
也许太过激动了，金凤都气恨得满脸通红，胸前也在剧烈地起伏起来，一副就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只得停了下来。稍稍歇息之后，她又继续说道：“但这次却已平缓许多了，“我就希望这大山村里的女人都能够穿上裙子，看男人们能把我们怎么样！男人们要是看不惯非要指手划脚的又打又骂，那我们就跟他们对着干，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如果跑不掉，就死给他们看，让他们一辈子都打光棍！我看他们还敢对我们这么凶吗？如果我们一味地对他们卑躬屈膝，任由他们的折磨而不敢有丝毫的反抗，他们就只会对我们女人更加的肆无忌惮，想把我们怎样就怎样。我们就是要从穿裙子开始，做我们女人想做的事情，我想只要我们连裙子都敢穿了，还怕他们吗？”
金凤的这席话立即引起了人群里一阵动，但却只是动而已，却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地说出话来。
金凤接着又大声地说道：“除了我与赵小娥之外，就只有何大姐穿过裙子了。她总是被你们说成是什么不正经的女人，但是人家却是明着来，不像好多女人都暗勾着男人，却还摆出一副坚贞守节的样子对别人指手划脚说三道四，这种女人才是最不正经的女人了。何大姐就敢穿裙子，何大姐就是好样的！至少何大姐就不怕你们说三道四，不怕你们男人的欺负凌辱，敢昂首挺胸地过她的日子！先前我看到何大姐也来了，要么就请何大姐也上来给大家说两句关于穿裙子的事情！何大姐，快上来！”
挤在人群之中的何花容顿时也把头埋了下去，她身边高大富就喊了起来：“孙大嫂在这里！”
于是人们的眼光都就朝何花容那边望了过去，由于何花容身材高佻，她顿时就暴露在了人们的眼光里，感到都要被烤焦了。
何花容只得对高大富狠狠地骂了一声，“死鬼。”
高大富涎笑着说道：“郑家媳妇叫你上去讲话呢！”
接着又有几人跟着起哄了起来，何花容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所有的眼光都在朝着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得涨红着脸，悻悻地朝大门处走了过去。挡在前面的人群立即就给她让出了一条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