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柳暗花明又一村

    琦云是个急性子，几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什么条件你说。”
    一墙之隔的婉儿也甚是好奇，不知母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阿丑却卖起了关子：“这条件你未必能做得到，可如果你做到了，用不到任何人助力都能够心想事成。”
    “我如今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你只管说来便是！”琦云听阿丑说的玄之又玄，虽有些怀疑，可还是信了大半。
    可紧接着，两人却好似耳语起来，婉儿竟一点都听不真切。
    然后便是长久的静默。
    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婉儿刚想伸手轻轻敲叩门板，看看那头有什么动静。却听见琦云肃声道：“多谢姐姐提点，日后琦云定会好好报答。”
    阿丑轻哼了一声：“你若做到是你自己的福气，与我没有相干。只是这条路走了便不能回头，你想好了再做决定吧。”
    话音一落，婉儿便听见二人的脚步声起，渐行渐远。婉儿想了良久也没想出母亲到底给琦云说了什么，可心中预感，不出几日，宫中就会有事发生。
    果不其然，第二日，直到正午婉儿也未见胡典宝来送饭。虽说之前送的饭食都难以下咽，可胡典宝送来的时辰却从未耽误过。毕竟要是误了时辰，赵司宝追究下来的话，胡典宝也很难交差。
    婉儿所在这屋内，本是司宝司的议事厅，只有些案几桌凳，还有个矮榻，再就是一些花盆摆设，倒是一个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都没有。又是一个人在这里不见天日的，所以难免过得晨昏颠倒起来。
    见胡典宝到了时辰也没来送饭，婉儿心中隐约觉得与昨夜之事有些关联。可无奈昨夜想了一整夜都没想通，索性也不再纠结，事情发生了自然就知道了。
    现在即使发生天大的事情，自己受困于此，也不可能做什么让事情改变了。既已成定局，又何苦去想呢？还不如留些精力应付接下来的日子。
    婉儿正在榻上打着盹儿，忽然门外传来的嘈杂之声吵醒。
    正纳闷本该清净的祭室怎会如此喧嚣？却听见门外大锁咔嚓被人开启，正午的阳光，明媚而又温暖的直射进这两日来都不见光亮的厅室里，倏地把整个人的心都照的豁亮起来。
    为首那人却是皇帝身边的顺公公。他手捧明黄锦卷，尖利着嗓音：“众人听旨。”
    婉儿前世没少说过这句话，更没少听过这句话，顺公公话音未落，婉儿便条件反射似的垂首而跪，聆听圣旨。
    “紫鸾殿侍女刘氏接替九九先者为太平公主祈福，忠心可嘉，特封为五品宝才人。司宝司婢女婉儿，年纪虽幼，聪慧明礼，即日起调至含凉殿为殷王侍读。”宣旨完毕，顺公公眯起了一双本不大的眼睛，似笑非笑道，“还不快领旨谢恩？这可是天大的福气。”
    殷王，唐高宗第八子，李旭轮。婉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这究竟是怎样的yin差阳错？自己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愿望，就近在咫尺了。本以为自己地位卑微，不要说服侍，就是见他一面也是难如登天。也许只有和上一世一样等到十四岁到武后身边侍奉才能相见。可如今，如今是要在他身边，日夜相守，读书写字，侍奉在侧。
    “我说你这丫头，可是高兴得傻了？”顺公公有些不耐烦道。
    婉儿这才回过神来：“奴婢领旨谢恩。”一颗心却是狂跳不停。
    他现在也才过八岁，是个什么模样？脾气性子呢？是否和成人以后一样清清淡淡的，还是童真未泯嬉笑随性？
    这一世，难道真能得偿所愿？即便为侍妾，为奴婢，只要能守在他身边，相濡以沫，白首与共，那也不枉重生这一回。
    “快随我走吧。圣上要见你一见。”
    婉儿刚要起身迈步，却觉得不妥。这九九祭礼未成，自己岂不是要被反噬伤及自身？
    正犹豫着，却见门口一个窈窕身影袅袅迈入室内，琦云一脸媚笑的冲着顺公公：“劳烦公公宣旨了。”说着，将颗鹅卵石般大的明珠塞到顺公公手中。
    顺公公却好似没事发生般，用宽大衣袖轻轻一掩，那珠子便被藏于他的袖口之中，脸上恭敬笑着：“老奴恭喜宝才人。还请宝才人好好保重，待九九礼成，公主病情大好，到时候只怕老奴就该改口了。宝美人……哦，不，兴许是宝婕妤呢。”
    琦云被他这么一说，欣喜高兴全都写在脸上了：“到时候还要公公多多帮衬。”
    两人寒暄了几句，婉儿在一旁看得极不舒服。琦云媚笑讨好着顺公公的样子，隐约让她看到了前一世的自己。那时候，为了争宠上位，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巴结讨好那些肮脏的阉人呢？
    而这一次，她不在乎荣华富贵，更不想为那虚无缥缈的权势而蹉跎一生。只想平平静静简简单单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是否就不用再奴颜媚色，不用再做那些违心的事了呢？
    琦云见婉儿还站在原地发愣，还以为她有什么顾虑，故意咳嗽了两声道：“你还在这儿做什么？有本宫替下你，大可放心不会被反噬自身。快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顺公公见琦云发了话，忙拽了婉儿的衣袖：“快走吧。你要舍不得这地方，说不准以后还会回来。现在可别在这儿扰乱了祭礼。”
    婉儿身量瘦小，被他一拽就踉跄了几下，倒也从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中清醒了过来：“是。奴婢这就随公公去。”
    见李治婉儿倒是不怕的，只是担心如果李治旁边坐着的是武皇后该怎么办？她一定会细细问了自己的家世出身，要知道自己是上官仪的后人，她还会让自己留在旭轮身边服侍么？
    怀着忐忑，婉儿随着顺公公一路走出掖庭宫。
    见着顺公公带着自己往裴美人的紫鸾殿的方向去了，婉儿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等下只要乖巧机灵些，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变数了吧。
    含凉殿，旭轮……婉儿心思旖旎，嘴角轻轻勾起弯弯的弧线。
    旭轮，这一世，一定要与你死生契阔，与子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