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百计千谋俏太平

    鲁国忠烈夫人杨氏府邸离皇宫大内极近，从宫里出来坐着车辇也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府邸如何气派华丽暂且不论，单这选址便是天下头一份的皇恩浩荡。李氏皇族的那些个公主王爷里没一个比这杨氏住的离皇宫更近。
    婉儿倒没心思琢磨这些，只想着等下见到的太平会是怎样的性情模样。前一世见到太平也是到武则天身边服侍以后的事了，那时的太平方才十三、四岁，却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只是眉眼间没有女子的媚气，反倒有些英气逼人的气势。想来定是在武后身边耳渎目染，眼界心xiong不同于一般女子了。
    婉儿照着赵司宝的吩咐捧了一盒精巧玩意儿站在太平暂居的室外等待宣见。太平公主年纪虽小，可毕竟是天家女儿，礼数自然是不能少的。
    禀告的人方一进去，便听见里面杯盏掷地碎裂之声。一稚嫩童音带着骄横：“我才不要见什么宫里的人！我要回宫去！”
    婉儿听了，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微微一翘。原来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太平公主也有过这样的窘迫时候，只是这霸道的脾气确实自小就有的。
    里面又传来太平委屈的大哭之声，先前进去禀告之人怏怏地退了出来，脸上犹带着新鲜的血痕，看样子是刚刚被杯盏丢到脸上伤着的。
    那人冲着婉儿摇摇头，沮丧道：“公主这个样子，不会见人的。你且回去吧。”
    “奴婢是奉了二圣的旨意来的，见不到公主奴婢不会回去。”
    那人见婉儿说的认真严肃，倒也不好再劝：“你若不怕就进去好了，这里又没人拦着。”
    还没等那人说完，婉儿已经一手推开了朱红的大门，隔着一张重彩描金的屏风，影影绰绰地见着一个小身影趴在床榻之上扑腾着两条小腿。
    “噗嗤”婉儿心里觉得这画面极其好笑，可倒也没到止不住发出笑声的程度，只是她这一声却是故意要太平听的。
    “是谁？谁在外面？”果然是小孩儿心性，太平立马不哭闹了，腾地一下翻身坐了起来。
    “禀公主殿下，奴婢司宝司婉儿奉旨给公主殿下送东西来了。”
    太平一听来人也是一口童稚之音，倒有些好奇起来，也不管先前自己说过什么不见宫里人的话，清脆道：“进来我我看看。”
    宫里的东西能有什么乐趣，她倒是想见见这个听上去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奴婢是个什么样子。
    这倒也不奇怪，服侍太平的人大都年纪较长，最小的也有十五六岁。虽然吃穿起居上被照顾的服服帖帖，可终究是没有年纪相仿的人陪着一起玩乐，心里头总觉得缺了什么似的。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娃，自然要好好打量一番。
    婉儿倒也不怯，别说眼前这个未成气候的小太平，就是当年手段作风凌厉的成年太平，她也只是平视，并无畏惧过。
    脸上带着妥帖的笑，浅浅露出两个酒窝，得体的行礼：“奴婢婉儿给公主殿下请安。”
    太平见婉儿容貌清秀，举止有礼，更重要的是与自己年纪相仿，顿时高兴了起来：“你快起来，到这儿来。”说着小手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
    婉儿知道这里是私宅，况且是太平公主开口，便不客气地坐了过去。
    “你叫婉儿？”太平一双杏眼像极了武皇后，只是此时眼中纯净无杂，晶亮晶亮的仿佛能折射出万丈光芒，和成年后的深不可测相比甚为可爱。
    如果太平一生都能如今日这样，纵使骄纵，却还是纯净可爱该多好。那样一来，便不会有后来种种，也不会让自己落得那样一个收场。
    婉儿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如果太平此生就此终止，那后面的事情会不会不一样。自己最终能否得偿夙愿，与旭轮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可终究只能笑自己痴。当初若没有太平，自己仍是一副痴心枉托给了李贤，被人欺瞒利用而不自知，又何来的与旭轮的一段缘分呢？
    太平见婉儿若有所思地不回自己的话，眉头一皱，小嘴一撅，立时不满起来：“本公主在问你的话，大胆奴婢竟敢蔑视本公主！”
    见着太平这副样子，依稀当年盛气凌人的骄纵公主，婉儿这才觉得熟悉了，回过神来浅笑道：“公主喜欢奴婢叫什么奴婢就叫什么。婉儿也罢，萍儿也罢，卓儿也罢，漪儿也罢，都只是个名头，公主叫着顺心就好。”
    太平听着婉儿这么一说，不禁乐了个开怀：“你倒有趣。什么碗瓶桌椅的，新鲜的很。我喜欢你，你就留在这里陪我玩吧。”
    婉儿可从没想过要留在王子公主身边，此刻宫中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内里不然。裴美人身子渐重，皇帝对她也很是宠爱。将来生个皇女也就罢了，如果是个皇子……婉儿不敢细想，只是心里笃定武后定不会轻易放过裴美人母子。如今裴氏一族表面风光，想来也是武后为了彰显自己贤德刻意为之，实则只是为了麻痹人心。婉儿跟着则天女皇那么些年，对其手段自然了解。
    前次母亲郑氏落水而亡，皇帝给追封了个仁信郡主的名号，更赐葬皇陵，那可是天大的恩典。那阵**中接连有事，先是准太子妃杨洛颜在鲁国忠烈夫人府邸自缢身亡，又没几日鲁国忠烈夫人也薨逝，宫里真是忙乱了好些日子。郑氏追封入葬的事倒被搁到了一边。
    不过婉儿心里倒是真切地希望这件事情所有的人都忘了才好，要是真办起来，难免要去查了郑氏的出身经历再记入皇室族谱。这样一来郑氏本是上官庭芝之妻，并育有一女同在掖庭之事便会入了武皇后的法眼。
    婉儿不敢保证现在这个时候见了武皇后会是个怎样的结果。所以，只希望自己越渺小越不起眼越好。
    武后对在自己子女身边侍候的人也是逐一彻查了身份来历的，倒不是怕有人胆敢加害皇族血脉，只是有心防范别有用心之人起了歹意挑唆皇嗣。
    如果太平硬要自己留在她身边，武皇后自然会叫人来查，到时候牵扯出自己是上官仪的孙女且不提，光是忠心为主的裴美人侍婢女儿这一条，在此时被翻了出来，恐怕只是凶多吉少。
    可太平素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己一个小小婢女该如何扭了她的意思又让她心服口服不再生事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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