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今天的早餐很丰盛。
耿潇年没来由的有点开心。纪顺美再怎么冷落敷衍他,早餐却从来没有怠慢过他。哪怕是在昨天,她面对面地撞见了他和他的情人。
粥喝到一半,耿潇年突然说:“顺美,我,我平常工作很忙的,昨天是有些意外的事情,所以不太顺利,下午才出去逛逛。”
耿潇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没打过腹稿,就这么自动溜出来了。
顺美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耿潇年有些懊恼,难道就不能关心的问问,为什么工作不顺利吗?
“那个,那个米妮,我们是工作时认识的,她是个记者。”耿潇年继续往下说,偷偷观察顺美的反应。
顺美索性放下筷子,直视着耿潇年:“潇年,我有自知之明,不用你提醒。你工作很辛苦我知道,你在养我我也知道。至于米妮也好妮米也好,她是谁与我无关。你耿潇年有多少红颜知己,满城里人尽皆知,难道,这些事情你还避讳过吗?还避讳过我吗?你不把她们领回来,还让我待在这间屋子里,花着你的钱,当着这里的女主人,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知道,你已经很对得起我们纪家,所以,我从来不奢望,你能对得起我。”
耿潇年目瞪口呆,气结了几个来回。
若是平常,一双筷子早掷到桌外,他也愤而出门。
可今天,筷子在手里转了几个来回,他忍住了。
“顺美,你,你是在生气吗?”耿潇年望着纪顺美。
顺美很平静的回望耿潇年:“我不会生气,我只是觉得很丢脸。”
耿潇年气馁了下来,无语的喝完剩下的粥。
耿潇年吃过早饭出门,纪顺美又缩回床上看书,她实在没其他事情可做。
想起昨天米妮趾高气扬的样子,想起耿潇年问她“你是在生气吗?”,顺美觉得窝火的无处发泄。
她是正牌妻子,却要看她丈夫情人的脸色,看过脸色之后,她丈夫还会奇怪的问她:“你生气吗?”
天下的荒唐事儿,都让她碰到了,她难道不是人吗?七情六欲她也有,生气,她当然也会。
她的丈夫竟然都不知道,他的妻子还有生气这种功能,真是可笑。
耿潇年可笑,纪顺美可悲,算来,他们原来还真是绝配的夫妻。
纪顺美自嘲的想。
乔依可特意把周五的课挪到了周四,反正阔太太们都闲着,偶尔的改动一下时间也没关系。
明天,明天她要好好迎接她的顺美。顺美到底会不会是她的,明天很重要。
顺美就像是美丽的绢花,尽管很养眼,却毫无生气。
那天满月礼上,耿潇年与纪顺美之间的一举一动,乔依可尽收眼底。
她断定纪顺美不幸福。
她要让顺美水灵灵的鲜活起来,她要让顺美知道,只有乔依可,才可以让纪顺美快乐。
一直记得明天与乔依可的约会。
可顺美犹豫了,不似昨日,欣喜的企盼。
就像她没有一件合适的衣服去赴约一样,她,纪顺美,到底是不是合适地,该去赴约的人?
若自信独立的乔依可知道,她活得这样屈辱无奈,没有自尊,乔依可会不会嘲笑她,会不会从此不屑于她?
她真的很喜欢乔依可。
乔依可的外貌,惊艳高贵,似富贵人家里修养得体的大家闺秀,可她却可以坦然告知别人自己平凡的出身。没有丝毫的卑微,那份洒脱间的神采飞扬,自信中的超脱傲气,让纪顺美深深折服。
更何况,只是初见,她便对自己这样用心,纪顺美在感动之余,尚觉有久违的丝丝温暖入怀。
对于温暖,她是这世上最贪恋的人。
乔依可说高攀了纪顺美,那只不过是俗世里的身份地位,在纪顺美心里,对乔依可这样只能令人仰视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心灵上的高攀。
她甚至有想过,来世的纪顺美,也要像今世的乔依可这样活着。
顺美多么希望有一个朋友,是可以静静地倾听她的心事的,她多么希望乔依可,就是这样一个朋友。可是顺美又很害怕,她心里是那样忐忑,忐忑于自己腐朽的娘家,糟糕的婚姻,无能的人生,好像怀揣着一个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小秘密,很怕赤裸裸的站在别人面前,站在乔依可的面前。
所以,尽管渴望,她只能放弃,她受不得失败。为了百分之一失败的可能,她放弃百分之九十九成功的机会。
犹豫着,便慢慢想着理由推脱明天的约会。想着的时候,纪顺美的心里很难过。
乔依可赶着上完下午的课,浑身散了架似的累。
很少上下午均排课,因为太累。健美是件体力活,乔依可又不是偷懒的教练。
那些太太们的叽叽喳喳也让她厌倦。
乔依可待人一直持着分寸,远近距离恰到好处,对于富家女人们,她不卑不亢地既不谄媚的巴结,也不清高的远之,平常间有说有笑,却点到即止。时间一长,反而很招这些有钱太太们的喜欢,经常有人要把乔依可介绍给她们家的表哥表弟表侄表外甥的。乔依可面上笑着,心里烦的要命,更有甚者,一半老徐娘,某一天突然闯进乔依可的更衣室,媚眼如丝地看着乔依可说:“这细皮嫩肉的,我就喜欢,跟了我吧,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乔依可那次真是绷不住,出门吐了。
这是小白脸玩腻了,别寻新鲜感,乔依可最恨别人视她为玩物,她后来想尽办法,再没有教那位半老徐娘。
乔依可只追求自己喜欢的女人,她的追求很直接,好则合,不好则散。
只有对纪顺美,她动用了许多心思。
对她来说,纪顺美是特别的。
越特别,越想得到。
下午的时候,纪顺美还纠缠在要怎样推脱乔依可的挣扎中。
门铃响了,过了一会儿,阿姨进来说,有人找。
纪顺美便走到院门口。
门外站着穿着制服的年青男孩,人很生,衣服有些眼熟。
仔细一想,竟是她常去的那家咖啡店的服务生。
纪顺美讶异。
“请问,是纪小姐吗?”男孩在门外说话了。
“是。”纪顺美回答。
男孩递上外卖袋子,“纪小姐,这是你朋友送你的,请签收。”
顺美疑惑的接过袋子,问:“是哪位送的?”
“乔依可小姐。”
男孩离开。顺美拎着袋子进到家里。
取出来,红茶,芝士蛋糕,都是温热的刚刚好的温度。
有卡片掉出。
捡起一看,上面有乔依可的字。纪顺美之前看过乔依可夹在花里的卡片,所以认出这是乔依可写的。
“红茶配芝士蛋糕,过去的口味,过去的你,只到今天为止。
明天来我家,我会让你爱上全新的口味,还有全新的你。
顺美,如果过去很快乐,我愿意你留下。
如果过去不快乐,给我一个机会,牵你的手,去寻找快乐。”
落款是乔依可。
纪顺美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看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眼泪一滴滴的往下落。
一下午的犹豫挣扎土崩瓦解。
仿佛看到乔依可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微笑着说:“顺美。来。”
心头弥漫着异样的欢喜与感动。
她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