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新婚的裸戒
正值国庆前夕,街面上流动着节日的氛围,橘黄色的氖气灯光线很暗,在小竹林里,隔着树叶的枝蔓,我的眼睛没有充分的理由停留在老公的脸上,最后,我只看清了老公的影子。
十分钟后,我被媒人用破车载了回来,站在媒人面前,拘谨的我语无伦次。对于老公,我实再说不出任何印象。这样千篇一律的场面,给我造成的唯一感觉是心性的麻木不仁。
在我少女的心思里,一直憧憬着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幻想着一种相濡以沫的真情,期待着一片缠绵悱恻的浓情。在不断被载来载去的日子里,我仿佛一头等待外卖的牲口,随意地把自己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任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心态下随意宰割。
我是一个挑剔的女人,我只为感觉而生。一个成功的男人,只能从感知中突破我的心理防线,除此之外,任何男人只能在我心性的界外游走徘徊。
我坚持只和同年生的男人见面,只和同年龄的男人发生恋情,只和同岁数的男人缠绵,我的这个无理由怪癖使我错过了很多优秀的男人。我一直是母亲心头丢不掉的心思,大姐和二姐分别在二十二岁那年出了嫁,只有我到了二十六岁,还守在老房子里读卢梭,看席慕容,写悲情伤感的诗歌,作风花雪月里的虚幻校旱。
最后,我终于不忍心看到母亲的四季长望,叹息一声“我要出嫁”,在一个决定的瞬间生成后,终于含泪把自己处女的心,典当在婚姻的一日三餐中。
三个月后,我成为老公今生的新娘,在父亲的泪眼婆娑中,我离开了和父母共同生活了二十六年的老屋,丢下了一个少女所有的深情怀想,所有的宁馨柔缠和所有的梦绯流长。
新婚那天,我仰望着高悬在梁的天花板,天真地期待着一个童话的绝唱,等待着某一个激情的瞬间,老公亲自为我带上象征永恒爱情的戒指,金光闪烁中,我将于羞涩中完成从纯情少女到一个成熟女人的角色过渡。
然而,我没有等到完美的绝唱,无望的我在新婚之夜精彩落幕后最终发现,我的婚姻里自始至终没有发生关于戒指的故事。
我不是贪恋财物的女人,我一生都在寻找一种真爱的感觉。婚姻虽然不是理所当然的物质百分百,但是通过物质,终究能够简单快速地破译爱的虚虚实实和真真假假。新婚前夜,老公曾经许诺过婚礼当天给我一枚裸戒,我没有拒绝老公的好意。一个女人在等待的一生中,只能独享一次这样至高无上的爱,我没有理由谢绝。
一个男人,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给付一个女人自己的承诺。一个女人,会在怎样的失望中,将这种承诺亲手打破。模子是现成的,放在那里,如果这个男人给你的只是承诺的影子,女人得到的自然是影子的寂灭。
最终,婚礼结束后,我也没有得到老公的一金半银,形式的戒指跌落在漆黑的夜里,朦胧中透过暗夜的寒光,我依稀看到的是婆母的右手中指上,有一枚金光闪闪的裸戒,放射着奇光异彩,在其冷无比的冬夜。
我一直将婚姻视作一种缘分的结合,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因缘而聚,因聚而眠。在相守的日子里,爱情不一定是婚姻里的唯一。
新婚当天,我的目光无数次地扫过婆母的右手中指,看那枚裸戒的无声。那是一枚韭菜叶边的金戒指,流行在当年的风花雪月。一个男人,将婚姻中对一个女人的承诺,随意地实施在他的母亲身上,我不知道,这是否可以定性为这个女人的一世悲哀。
我并非专注于形式的东西,外在的给予永远只是一个虚伪的表明,一个男人的所谓物质给予,并不能最终等同于男人付出的全部爱心。在我们所处的那个年代里,一个好男人的标志是爱一个女人,一个好女人的口碑是得到了一个男人的爱。
一个男人,用什么去爱他的女人,一个女人,用什么去感知这个男人的爱,这个问题在婚姻里一直纠缠了我很多年。物质在爱情里,虽然不能说明一切,但是既然承诺了,就应该无理由兑现。
在尘雾缭绕的婚姻纸质里,这种一开始就存在的欺骗,注定了婚姻内容彻头彻尾的变质与欺骗。我在意承诺,在意承诺的兑现,在意承诺的兑现和完美。
在我的婚姻十年里,我一直没有对老公提起过新婚承诺的那枚裸戒,如果有一棵镀金的青菜放在我的面前,但是那并不属于我,我唯一的反应就是默然而态度坚决地走开。
透过戒指的断层,我预感到自己不是老公的最爱。在破灭的处女情愫中,我的爱没有归属感。一个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就轻易地把自己嫁出去的女人,没有足够的理由去接受任何一个男人的信任和疼爱。
我一直把一个人的承诺看得高于一切,这种承诺自然包括人与人之间的所有承诺。当年初恋情人没有给过我任何实际意义上的承诺,所以离开他后,我没有疼痛的惋惜。拒绝承诺就意味着拒绝责任,没有承诺就意味着没有负重,放弃承诺就意味着放弃疼痛。
我没有心性去破译老公潜意识里的真实思想所在。在新婚之日,我默认着自己失落在一个老女人的手心里。
我没有否认自己具有人性中最为自私的本能,我的劣根性来源于我的天性。排除父亲的精细胞和母亲的卵细胞共同作用下的遗传因素,一个生命在受孕着床的过程中,一直就是在对母体的不断索取中寻求成长的过程。离开母体后,也是在对母体的不断需求中寻找求生的通道口。
孔子说:人之初,性本善,排除道德因素,这里并没有排斥生命的本能行为,人类永远在一种对外界的不断索取和疯狂的掠夺中,平衡自己生命存在的过程。
新婚的裸戒是我疼痛的纠结,裸戒本身并不是问题的关键,我自始至终只接受婚姻里的馈赠,婚外的我一概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