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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幸福的小女生

    整个经期,我的经血量要达到100毫升左右,是正常女人的两倍。鲜红的血顺着香腚的张口处汩汩流淌,给我带来持续不断的惊悸和忧伤。
    夏天,是津液流唇、芬芳透明的季节,然而我不敢穿裙子,一条深咖啡色长裤打发着无数个漫长的十五天。坐在秘书办公室里,闻着自己腥呕扑鼻的体味一阵阵地上扬而来,我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不断地去卫生间更换护垫。
    从十二岁那年的暑假初潮来临,护垫伴随了我整整二十八年。童年,护垫是五分钱一刀的马粪纸,折叠着横穿在卫生带端头的两个绳扣之间,硬生生地静躺在那里,来回摩擦着两条大腿内侧的嫩肉,肉质充满了一种无奈的血腥和疼痛。等到一个经期的过程结束,大腿内侧的血泡也结了一层厚厚的痂了。
    作为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的后产物时代,我们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一代。童年,一家六口人,靠母亲每个月三十几元的工资养活,我们没有卫生带。母亲一直很善良,有很好的女红手艺,我们兄妹四个人的缝洗浆补,全部靠母亲一个人操劳。母亲缝了六个卫生带,三个姐妹一个人两个,交替着使用。初潮那天,母亲叹了口气,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崭新的卫生带,把我拉到身边。
    丫头大了。母亲说。
    没有大,妈妈。我说。
    不要再疯疯癫癫到处跑了,丫头。母亲说。
    母亲开始手把手地教我使用卫生带这个玩意儿,看到自己在母亲的帮助下,最终被五花大绑的绳索套紧了腰间,我第一次有了“我是女人”的害羞感。那时那刻,我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兴奋感觉。
    我不能确定,腰间的绳索是否暗示了我隐藏着的性格自虐倾向。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喜欢绳索套在腰系的紧迫感、挣扎感和勒索感,那种感觉让我很自然地联想到一个词语:自恋情结。
    我才十二岁,活跃是我的不变。我喜欢跳绳,喜欢爬山,喜欢和同龄的孩子在后院里疯跑。等到终于有一天,看到自己的马粪纸护垫从大裆的内裤里滑落出来,在地上沉重地跌为两片,我才有足够的理由去解析母亲“丫头大了”曾经的深刻语言。
    当时我正在读小学五年级,我开始学会了内敛,学会了在没有人的空间里,偷偷地整一整自己松垮的卫生带,把歪了的马粪纸重新扶正到原来的位置上。
    我是一个贫穷的孩子,这是童年时期我给自己下的定义。班上有位小女生,个子奇高,长着一幅很深的阴沟鼻子,模样很象个外国人。小女生很孤僻,不大合群,始终背着一个花色大书包,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神神秘秘的。关于她的故事流传的版本有很多种,最经典的版本是她的卫生护垫和我们班上的所有女生不一样。
    小女生在每个月飘红的那些特定日子里,使用的不是马粪纸,而是医院里的纯净药棉。那个年代里大街上没有四处可见的药房,买药看病全民进医院。故事的经典不在于小女生使用的是药棉,而是他的药棉每次要由她的父亲亲自为她垫上。
    从一个药棉的切面,到一个药棉的铺垫,再到一个药棉的交替更换,其间,小女生的父亲全盘操作,这种吐故纳新的亲子方式,在很多个年头,一直不被我所理解。
    在潜意识中,那个小女生一直是班上所有女生共同妒忌的对象。妒忌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有一个每月愿意为她不断更换卫生药棉的父亲。
    一个五年级的小女生,个子一下子窜到了160厘米以上,有发育成熟的坚挺的乳房,有yīn户张口处的绒毛遮蔽,有清醇的女性的水灵之气,在这样一个上天派生的尤物面前,一个好到及至的父亲要给她亲手做卫生药棉,为她铺垫私处的血腥,帮她打理一个女人的隐秘。在我十二岁的定向思维里,这个明白浅显、深奥难懂的问题,一直是我无法理喻的模糊焦点。
    那个年龄,是没有性概念的年龄,唯一可以分辨的是:父亲是男人,母亲是女人,至于孩子从哪里来,是一个永远猜不透的谜。
    小女生的臀部很肥很大,走路时扭扭捏捏的,有点超凡脱俗的感觉,我喜欢偷偷地看她走路时的那种飘逸的动感,有一种深刻宣昂的感染力。在童年没有花布的那个灰色世界里,仰望小女生的动态美臀,便成为全班男女生一致默认的一道美丽的风景。
    在我少女的心思里,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那个小女生究竟具有怎样一种娇滴滴的温柔,细腻到需要她的父亲每月亲自为她操劳。当她躺在父亲宽大的胸怀里,享受着父亲的精心呵护时,会有怎样一种恰到好处的曼妙和精致。
    一个父亲,在女儿成长的岁月中不做任何回避,为了给女儿一个个干净的卫生护垫,每月坚持用剪刀裁剪药棉,把握厚薄层,掂量宽窄度,试探舒适感,我不知道,这样的父亲需要成就怎样一种伟大的爱心和坚韧的耐心。
    我无法想象,小女生在这种阳光下的无条件曝晒,是否已经成为一种惯性思维,或者已经形成一种自然的心理期待。
    我不妒忌小女生的父亲,我眼红小女生的药棉。当马粪纸在我细嫩的臀壁股沟结上痂时,一丝丝血肉的疼痛使我万分地羡慕起那个柔软的药棉。我曾经偷偷地剪下被角的一丛旧棉胎,隔着马粪纸在那个私处铺垫,当一种舒心的熨贴徐徐而来,我对马粪纸终于有了一种本能的厌恶和拒绝。
    我知道,母亲不会给我买药棉,父亲不可能给我换护垫,贫穷注定了我只能拥有马粪纸的卫生护垫。
    直到今天,当我终于拥有棉柔的卫生护垫,我还会时时想起那个幸福的小女生,想起她那性感摇曳的丰臀,想起她那柔润的药棉。在每个月飘红的日子里,我会不由自主地回首童年,感叹那位父亲曾经的无比经典。有时我甚至会想,如果有了这样的智慧,加上他对天下所有女人的博爱之心,那位父亲一定会是一位制造卫生护垫的鼎级首创者。
    我是一个好奇心非常浓烈的女人,我十分在意每一种来自于生理和心理的感受。此后的很多年,我仍然念念不忘童年那个被我剪过的旧棉胎,这个秘密一直保留了很多年,玩味于我潮起潮落的持续飘红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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