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八荒六合>书库>武侠仙侠>夜夜念奴娇> 第二章 全力一搏

第二章 全力一搏

    突然他见到几个不寻常的雪堆,飞奔过去,拨开积雪,果然是几具僵硬的尸体,很明显的也是相互拚斗砍杀身亡。
    梁坤杰急忙搜索他们的身上,甚麽杂物都有,就是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梁坤杰继续再往前去,走了老远,却再无异状?
    心中开始不安,忖道:“我这面没有可异之处,莫非运气不佳,选错了方向?”
    又走了一段路,仍无所见,愈来愈不安……内心叫道:“傻瓜?还不回头,再迟就叫她拿走了。”
    眼前彷佛就出现了嘟田擦澜正把宝贝之物偷偷藏入包袱,偷偷往山下溜走的景象……
    梁坤杰再也忍不住,急忙掉头回奔。
    此刻风雪又开始变得强劲了,他依著来时之路,果然又回头到了那毒王与道士互拚而亡的地方。
    再依著郑亚兰的脚程往前赶去,却发现这里是一片百丈之深的玄冰断崖!
    万年积雪,经日晒化为水,又迅速结成坚硬如铁的冰,滑不留手,猿猴难攀,那郑亚兰又到哪里去了呢?
    梁坤杰运足了目力,才发现冰崖之腰,有好几处黝黑的洞穴,因为满是悬挂的冰柱,像是水晶珠帘一般,遮住洞口,如非仔细看,根本无从发现……
    梁坤杰发现其中一个洞穴的冰柱有折断之痕,心中暗想:“不妙?她一定有所发现,捷足先登了。”
    於是他不顾冰崖滑溜,跌下去就粉身碎骨的危险,一步步往下攀爬,终於也矮身钻进了那个洞穴之内去。
    他悄悄移动前进,不发出一点脚步声,只见这洞好大,深不见底……
    愈走愈深,终於完全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他却忍住不肯点燃火摺子,他已经在郑亚兰面前隐瞒了二年,他不愿在此刻最後关头惊动了她。
    他小心翼翼的摸索前进,绝不发出半点声响,却又竖起耳朵,仔细注意有何异声?
    也不知走了多远?终於又有了一丝光线,似乎到了这洞穴的另一端出口。
    忽然,他听到翻书声,心头猛然一震!暗忖道:“竟是她运气好?果然被她先找到……还好她只顾急急去看内容,忘了偷偷潜逃开!”
    他慢慢解下肩後的包袱,里面有他随身的长剑,极小心地抽了出来,更加小心地弯过一个转角。
    第一个入眼的,是郑亚兰坐著的背影,她前面另有一个暗洞的出口,此时她正藉著洞口射入的光亮!专心一志地翻阅一本薄薄的书。
    在她身侧放著一只装那薄书的玉匣,那玉匣的盖子看红了梁坤杰的眼睛!
    只见那玉匣盖上,一左一右雕刻著两把无鞘长剑,剑穗互相纠结,呈一个心形,中间有“同心剑笈”四个字。
    正是传闻中人人争欲得到的剑术秘笈!
    只见这洞内、洞外,横七竖八的躺著十多具冰冻的尸体,皆是互相拚斗而亡的……
    梁坤杰再不犹豫,握紧右手长剑,一步步走向郑亚兰的背後。
    郑亚兰正看得入神,口中似乎念诵著秘笈上的字句?左手正以指代剑,似乎在比划著秘笈上的招式。
    他知道郑亚兰惯用左手剑,此刻她是以左手比划,不足为奇。
    他也看得出她比划的招式仍旧生疏,但他自己就是使剑的大行家,这生疏的招式入眼,他就已感到威力无穷,一股煞气直压心胸而来……
    要是让她练熟、练全了,那还得了?
    郑亚兰正专心在看书,看得入神,毫无警觉。
    梁坤杰终於接近到她背後一丈之内,一咬牙……目露凶光!
    郑亚兰蓦地听到咬牙声?立时感到一股强烈的杀气笼罩全身……
    她大惊回头!见到梁坤杰如野兽般狰狞可怕,惊道:“你要干甚麽?”
    梁坤杰已经凶性大发,疾剑刺去!
    郑亚兰紧急中滚地翻倒,狼狈地避过那一剑,左手伸到背後,要去抽她包袱中的长剑。
    梁坤杰知她左手剑法绝不输给自己,当下剑不容情,疾削她的左手!
    这千钧一发之际,郑亚兰已无暇拔剑,只好靠她卓绝的轻功身法闪避。
    谁知这梁坤杰才真正展现他的身手,原来他的轻功、内力,都要高出她甚多,飘身而至,绝不容她闪避,一剑削下了郑亚兰的左臂!
    郑亚兰惨叫一声,痛得几乎昏过去……急忙用自己仅馀的右手,疾点自己左胸口及胁下几处重要穴道,以止住大量的鲜血流失。
    郑亚兰跌坐地上,痛苦呻吟……仍把那册“同心剑笈”握在手中,痛苦呻吟道:“为甚麽?你这是为甚麽?”
    梁坤杰不忍再伤她性命,说道:“你左臂已断,再不是我敌手,快将那本剑笈给我。”
    血水迅速冻结,麻痹了郑亚兰的伤痛,更冻结了她的心,哀哀低泣道:“阿杰,你好狠的心……”
    梁坤杰见她悲恨的表情,自觉有愧……低声道!“剑笈给我,我即刻就走,我……饶你一命。”
    郑亚兰悲忿狂笑:“饶我又叩?哈哈:…。”她盯住梁坤杰苦笑道:“你以为我会独吞这本剑证麽?你可知道,我刚才为何没有溜走?在这里等你半个时辰,这本书我已瞧过两遍了,我在这里等你,就是要把它交给你,你却一见面就下杀手?完全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梁坤杰的私心是贪得这本剑笈,口中却有他的理由,冷笑道:“‘淫娘子’此时别说废话,快将剑笈给我。”
    郑亚兰惨然失色,道:“‘淫娘子’?你已知道我的底细了?”
    梁坤杰道:“当然知道,否则我也不会先下手为强,江湖上谁不知‘淫娘子’郑晓凤既淫荡,又恶毒……”
    郑亚兰道:“可是,我对你却一片真心!”
    梁坤杰道:“别对我说那些虚情假意的话,只怪我认识不清,初出江湖道,只当你是个好女子,哪知你是个无人不知的淫娃荡妇?”
    郑亚兰气愤道:“你既已探知我不是个正经女子,为何当时不与我脱离关系,却到今日再来伤害我?”
    梁坤杰赧颜道:“只因我见你也在暗中查访五年前的一宗离奇失踪案,十馀名武林高手同时失综,据说与一本剑术秘笈有关……”
    郑亚兰道:“原来你也在觊觎这本剑笈?你找你的,我找我的,各凭运气……”
    梁坤杰道:“我没有你的运气好,你曾经与七大名人之一的‘不用毒王’有过一段情,他也是离奇失踪者之一,他很可能有心或无意间,把他的去向告诉了你,只要找到他们集体失踪之地,便很可能得到这本宝贵的剑笈……”他指著她手上的剑笈冷笑:“果然料得不错……”
    郑亚兰伤感得流下泪来,暗恨自己又一次的遇人不淑,恨道:“原以为你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谁知你却狼心狗肺?畜牲不如……”
    梁坤杰大声道:“事已至此,後悔无益,快将剑笈给我,从此一刀两断!”
    郑亚兰惨笑道:“一刀两断麽?我已怀了你的孩子,再过半年,他就要出来跟你见面了,能断得了麽?”
    她只剩下右手,握住这本害她丢了左手的剑笈,颤抖著递了出去……
    苦笑道:“拿去吧!但望你能好好活在世上,莫要教孩子、永远见不著父亲……”
    梁坤杰听得呆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郑亚兰还怀有自己的骨肉?他麻木地伸手去接过剑笈,口中讷讷问道:“我的孩子……真的麽?”
    郑亚兰伸手去捉住梁坤杰的右手,用力一捏,道:“绝不骗你,你不要走……等著看孩子出世。”
    梁坤杰蓦地缩手大叫:“你用甚麽东西刺我?”郑亚兰一握他手之时,稍微一麻,尚不觉得,等她一句话说完,手臂却是麻痒无比……这才惊得大叫!
    郑亚兰冷笑道:“你既已知道‘不用毒王’与我曾经有过一段情,你想他可不可能传我两手用毒绝技?”
    梁坤杰骇然失色!将那剑算收入怀中,再看自己的手掌,已经是漆黑如墨……
    左手自右肩撕下衣袖,只这一瞬间,右臂又已黑了一半!
    郑亚兰道:“你听过‘壮士断腕’的故事麽?再不下决心,等药性侵过肩头,就连断脖子也来不及啦。”
    想起外面那道土黑黝黝的死状……梁坤杰大吃一惊!
    已经不容他再犹豫,梁坤杰左手持剑,咬紧牙根,将自己一条右臂,齐肩切下!
    大量血水疾喷而出,他也急忙伸手点住自己穴道,以防止鲜血流失。
    这番情景与刚才毫无二致,只是两次行凶者,都是他自己。
    郑亚兰惨笑一声:“阿杰,这下你我完全一样了,你惯使右剑,我惯用左剑,现在我失左臂,你失右臂……咱们以後谁也不谈剑,隐居江湖,等咱们的孩子出世如何?”
    梁坤杰痛极攻心,咬牙切齿道:“江湖传言你‘淫娘子’郑晓凤淫荡恶毒,果然不差!”
    他心头怒火高烧,猛地跳起,一脚向她腹部踢来。
    郑亚兰暝目待死,道:“踢吧!我与孩子一起死在你的手上,也是好的……”
    梁坤杰踢到半途,便即收招,心道:“她该死,孩子却不该死!”
    郑亚兰知他不会踢下去,仍闭著眼睛道:“阿杰,你不要怪我私心,我施毒害你,是希望你留在我身旁,一起看著咱们的孩子出世……”
    梁坤杰再也听不进他的话“呸”地吐出一口唾沫,冲出洞口,狂奔而去!
    郑亚兰惊叫道:“阿杰,你去哪里?”
    她也急追而出,但是她追不上他的脚程,只能大喊:“阿杰……你回来,你拿去的只是半本剑笞,是‘左手剑岌’这里还有一本,是‘右手剑岌’你也一起拿去吧……”
    但是他已经听不到了,他已奔得远去了,他再也不回头了……
    “同心剑笈”既已无法同心,左手剑笈与右手剑笈各自分开,一对冤家也从此分开……
    长安——皇城所在,帝王之都,卧虎藏龙,地灵人杰!
    说起长安的“威京镖局”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说起“威京镖局”的总镖头“千锋剑”宫辅基,更是七大名人之一,威震天下!
    宫辅基的家传绝学,一套“风雷剑”一套“翻天掌”只要是在江湖上混过两天的好汉们,一提起来,定是大拇指一翘,道声:“没话说。”
    於是想学武的少年弟子,莫不以投拜宫家门下为荣。
    可是宫家择徒的条件却十分严苛,宫辅基都已六十馀岁了,才只收了三个徒弟。
    倒是他的徒弟收徒时,比较松些,可也要看对方的资质、人品如何?否则就是再有财、有势的官宦人家子弟来求他们,也不见得肯收。
    所以,从官家出去的弟子,到江湖上闯荡,从不吃亏,绝不会丢宫辅基的脸。
    这一方面是宫家择徒严格、训练严格;更重要的是,宫家的“风雷剑”“翻天掌”的确不凡!
    从宫辅基成名之日开始算起,将近四十年来,没听说有谁能接完他的翻天三十掌;更没有听说谁能在他的“风雷剑”法之下,走完他那凌厉如雷电风云的四十九招!
    “威京镖局”生意好,门面就开得大,徒弟收得多“演武厅”特别宽敞。
    这演武厅就在镖局的旁边,已经是长安的著名地标了!
    这天,满天彤云,黄昏将残时,官家的演武厅上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他长发披肩,满面于思二身黑袍、黑带,黑鞋的衣束,就那两把长剑的剑鞘、剑穗,也是全黑的。
    他在一张软垫上,席地而坐上直拿在左手的黑鞘长剑,此时横放身前;另一把长短、形色、完全相同的长剑背在身後;奇的是两把剑的黑丝剑穗却是互相缠结在一起,并且打了一个心形的“同、心结”他一坐下,就跟泥菩萨似的,一动不动,脸上毫无表情,直坐半个时辰,堂上没有一丝动静。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宫家的仆人出现,点亮了四壁的高灯,黯黑的大厅变成明亮如昼,然後仆人又退去,大厅又变成寂静无声……
    终於听到厅外传来了笑语声……一名少年的清亮嗓音道:“三位师傅,小可能否进去一观绝技?”
    一人洪声道:“慕名前来讨教的,月有数起,你要想看,就进来吧。”顷刻间,相继走入五个人。
    前面三位,年纪都在三、四十左右,後面跟著两名少年,一位就是刚才说话的少年,年约十七,锦袍绣带,玉佩坠腰,器宇不凡,显是贵胄子弟;另一人厮役装束,只有十五,跟在这贵胄少年的身後,当是贵胄少年的随行小厮。
    那黑衣人这才睁开眼来,目光炯炯有神,只看了一眼,又把眼睛闭上,理也不理。
    前行三人即是宫辅基三名入室弟子,大师兄叶庆堂,二师兄邱复龙,三师弟甘明义。
    三人武功虽高,还好无甚麽傲气;那叶庆堂抱拳道:“有劳尊驾久候,得罪!得罪!”
    邱复龙说明原因,道:“在下师兄弟三人,适才在九门提督秦府做客,是故有劳尊驾久候。”
    甘明义见他仍是垂目静坐,不禁有气,大声道:“尊驾是来此打坐的麽?”
    那黑衣人冷冷道:“梁某山野鄙人,久宫辅基的‘风雷剑法’特前来讨教。”
    甘明义道:“家师有事外出,你若胜了徒弟,再会师父不迟。”
    那黑衣人猛地睁开了眼,冷冷道:“一定要先过了你这一关?”
    甘明义道:“当然!”
    一挥手,就有仆人送上木剑,一柄放在黑衣人面前,一柄呈到甘明义手中。
    甘明义木剑一竖,道声:“请!”
    那黑衣人却不接过送到面前的木剑,也不起身,只是左手抽出搁在面前的长剑,向前一指,也道声:“请!”
    甘明义脸色微变,倒不是因为对方不用木剑而恐慌,他根本不在乎一位无名剑手的讨教,心想:“你就是同时拔出两把真剑,我这把木剑也能降服你!”
    他见对方不肯起身,而要坐著打,这不是存心轻视自己吗?甘明义强忍怒火,道:“尊驾脚下是否不便?”
    梁某摇了摇头,长剑一震,再道声:“请!”
    甘明义几乎要冲口骂出:“不自量力的家伙!”
    自恃名家,自然要有名家的风范,忍著怒气,说道:“尊驾脚下若无不便,还请站起。”
    梁某傲然道:“倘若你是宫辅基本人,我自然站起。”
    话里意思:可惜你是宫辅基的徒弟,不够资格令我站起来同你斗。
    这种语气,听在从无败绩的甘明义耳中,肚子差点气炸,叫道:“好啊?”这样一动了无明之火,已是剑术名家的大忌。
    大师兄叶庆堂突然道:“师弟,何必跟这种目中无人的狂夫斗气?给他几招剑法瞧瞧便是。”
    他本想制止三师弟犯大错,谁知这几句话却教甘明义听成了另一种涵义?暗哼一声,忖道:“我虽然手持木剑,也要教你非死即伤!”
    他毒心一起,不再客气,一凝神、一运气,木剑向前一挺,竟也真的有风雷之声?“飒”地使出一招极凌厉的“风雷剑法”。
    梁某眼观鼻、鼻观心,那模样就像要硬挨他一剑似的?绝无出剑还招的迹象。
    站在一旁的那小厮,忍不住惊呼一声……谁知他才出声,却又听到一声更凄厉的惨呼?
    可不像他所料想的?那梁某并不糟,而是出招攻击的甘明义,抱著右胛骨,滚倒地上……
    小厮大感意外?忖道:“咦……这是怎麽回事?”
    邱复龙急忙抢上前,抱过业已痛得昏过去的三师弟。
    叶庆堂脸色铁青,却不由得不赞佩他的剑法,板著脸孔道:“阁下好快的剑法!”
    梁某睑上毫无得意之色,反手插剑回鞘,那剑鞘横放於一旁的地上,却头也不回,一下就插了进去,其手法之俐落,真比一般剑手双手拿在眼前插入,还来得快捷。
    这一手绝妙的插剑手法,在行家眼中根本不足为奇,只是这小厮从未见过大世面,才会觉得比刚才的真正拚斗更精彩万分!
    叶庆堂侧首问道:“三师弟,伤势如何?”
    邱复龙验过甘明义的伤势,悲声道:“右肩胛骨全碎,看来此生只怕不能再使剑了……”
    叶庆堂双眉一挑,怒声道:“姓梁的!你未免太过狠毒?”
    梁某冷冷道:“狠毒的是你这师弟,比武过招,下的竟是杀著?梁某若是接不下来,只怕躺在地上的是我。”
    邱复龙悲痛师弟此生残废,大喝一声,抓起地上木剑,毫无预警地偷袭,一剑砍向他的右肩胛……
    梁某文风不动,任他砍在肩上……
    邱复龙一招得手,正庆幸自己替师弟报了仇,替师门争了口气……
    谁知他非但没有倒下?左手反拔身後出剑、回剑,不过一瞬时间,这邱复龙也是一声凄厉惨呼,抱著右肩胛骨,昏倒地上……
    小厮这次看到他出手了,可是,他是怎麽伤了邱复龙?又怎麽插剑回鞘?却仍是一点也没有看清楚。
    至於梁某受了邱复龙那一击,浑若无事,更令这小厮诧异万分?心忖:“莫非他那右臂竟是铜打铁铸的?”
    可惜他的衣袖遮掩了整条右手,不然倒可看出端倪。
    叶庆堂的脸色由铁青变成苍白,他紧咬牙根,怒目一瞪梁某,蹲下身验知这二师弟邱复龙的右臂也完了,将来纵能治好,再也甭想使剑,不由从牙缝中迸出两字:“好……狠……”
    梁某连伤两人,毫无怜悯之色,傲然说道:“我要真狠的话,哼哼……也不会只用剑背。”
    话虽狂傲,却是实情,他要是手下没有留情,出手不以剑背,而用剑锋的话,此时定然鲜血遍地,二师弟、三师弟两人的右臂早与身子分了家,那是笃定一生残废,现在嘛,或许还有治愈的希望。
    叶庆堂双手一拍,厅外掠进两名年轻弟子。
    叶庆堂道:“把你们两位师叔抱到後堂去。”
    那两名弟子抱走了邱复龙与甘明义後,叶庆堂脱下长袍,叫道:“拿我剑来!”
    堂外一名弟子立刻捧来一柄雪亮的长剑。
    叶庆堂接到手中“飒……飒……”凌空挥了两下,怒吼道:“姓梁的,咱们来拚个死活!”
    梁某冷漠道:“你也想与两位师弟一样下场麽?哼哼……你这次用的是真剑,存心要杀我,如是败了?就别想活命!”
    叶庆堂听得、心神一震!自知绝无战胜的可能,顿生怕死之心,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梁某冷笑道:“还是去叫宫辅基本人出来。”
    蓦听堂外走入一人道:“家父有事外出,半月方归。”
    小厮抬头望去,见进来的一人,也是四十来岁,文质彬彬,一脸书卷气,显然是个成天与诗文打交道的书生。
    他身後却跟著一位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年龄与小厮差不多,也在十五、六岁之间,一身嫩黄浅紫的衫裙,那张吹弹得破的小脸蛋上,衬著一对明亮的大眼睛,人见人爱。
    那小姑娘一入厅,目光就瞧到这小厮脸上,嫣然一笑……
    随即又转头,向那野人一般的梁某说道!“我爷爷才不在家,就有人来欺负咱们了?”
    那书生回头瞪了她一眼,责道:“小吟,贵客面前,不许胡说!”
    这宫小吟被责,眼光又瞟向小厮,吐吐舌头,做个鬼脸。
    这小厮蓦地一下子面孔赤红……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
    只听那梁某好生失望,摇头道:“果然不在……梁某今日白走了这一趟。”说著拿起身前长剑,起身要走。
    叶庆堂长剑出鞘就站在他面前,竟完全不敢拦阻?反而侧身一让……
    那书生却有意拦在中间,一揖道:“尊驾这就走麽?”
    梁某道:“半月之後,宫辅基回来,再来领教。”
    那书生道:“尊驾连续重伤我两位师弟,请问如何交代?”
    梁某脚步一停,冷眼瞧那书生,道:“交代?莫非是要与梁某人到那公堂走一趟?”
    那书生道:“长安天子脚下,尊驾重伤二人,在王法上讲,是不能一走了之的……”
    梁某哈哈大笑,道:“那麽,我等在这里,由你们去叫公堂上的官差拿王法来抓我吧。”
    那书生目光望向叶庆堂。
    这位大师兄以为书生示意要自己去叫差人?心想,武林中私相比斗,哪有报官的道理?忙道:“锦弼,千万不可……”
    这书生是宫辅基的独子,名叫宫锦弼,只因宫家对外宣称这个儿子学文不学武,而他也从来不在外面走动,所以江湖上甚少人知道他的大名,倒是三位徒弟的名声已经响遍武林道。
    宫锦弼道。!“甚麽事不可以?”
    叶庆堂道:“武林的规矩,双方比斗,无论死伤,不能报官,否则,要遭到耻笑……”他只当师父的这个儿子天天读书,完全不涉有关武学一方面的规矩,所以把这学武之仕,人人皆知的规矩说出,避免闹出笑话。
    宫锦弼摇头道:“这规矩我知道,小弟并没有请师兄去报官的意思,而是想借师兄的这把剑一用。”
    叶庆堂一怔!道:“你借这剑,意欲如何?”
    宫锦弼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言罢,不等叶庆堂同意,伸手来拿。
    叶庆堂本欲不借,忽见宫锦弼的手法极是快捷而有效,大惊之下?还来不及反应,长剑就已到了他的手中……
    梁某眼睛一亮,笑道:“好手法,宫辅基不在,会会他儿子也成。”
    宫锦弼一剑在手,斜垂於地,正是他家传“风雷剑法”的起手式“风平浪静”。
    凝神静气,渊亭岳峙,气完神足,果是名家风范,凝视梁某,沉声道:“尊驾只要败得了我,便不用再见家父了!”
    梁某冷笑道:“官家“风雷剑法。素称不破剑法?”
    宫锦弼神情肃然,道:“不破的声誉能否继续维持下去,在此一战!”
    梁某冷静地省视这个高手,道:“你真的敢替令尊担代麽?”
    宫锦弼道:“在下随父习剑近三十载,深信已得家父剑法精髓,自然敢做此担代!”
    梁某大声道:“好,今日一战,无论胜负,我都不会再向风雷剑寻衅挑战!”
    宫锦弼道:“如此,多谢!”
    梁某却道:“话虽如此,我必全力一搏,或有生伤,各安天命!”
    宫锦弼冷静道:“这个自然!”
    梁某又道:“为求公平起见,我必须说明一件事;我这右臂是条铜铸的假臂,你千万不要为此上当!”
    宫锦弼道:“多谢阁下言明。”
    这小厮这才明白梁某之所以挨了邱复龙一击而不受伤的原因,忖道:“果然是铜打铁铸的!但是,他明明只有独臂,又为何携著双剑呢?”
    他在奇怪?其他在场观战之人不也同他一样?不由都向梁某的背上长剑望去,心道:“不知他如何使用这第二把剑……”
    唯有宫锦弼根本不理他背後的另一支长剑,比斗一触即发,他不敢丝毫分心。
    双方对峙盏茶时间,宫锦弼终於右肩微微一动。
    梁某左手长剑仍在鞘中,宫锦弼一动,他迅若闪电的拔出剑来,但因右手铜臂丝毫不能相助的原因,剑出!剑鞘往一侧飞去……
    那剑鞘尚未落地,梁某倏瞬间已攻出了三招,其快其速,武功差一点的人不说抵挡,连甚麽样的招式都无法分辨出来?
    这小厮惊得忘了呼吸,只当宫锦弼也将与邱、甘二位师傅一样遭遇,却见宫锦弼已从梁某的无数剑影中跃了出来。
    连叶庆堂都当宫锦弼要糟糕,岂知他神色自若,一顿之後主动攻上,竟然出招亦是快得令人无法分解?
    此时只见战阵中一白、一黑,互相缠斗,谁也看不出谁在攻谁?或是使的甚麽招式?
    唯有叶庆堂一人隐然可辨宫锦弼使的是“风雷剑法”可是比起自己,不但快上数倍,也精妙数倍有馀;这才是宫家真正不破的“风雷剑法”!
    叶庆堂自叹弗如,心想自己跟师父学了二十年的剑法,自以为从无敌手,岂知跟宫锦弼比较起来,真有天渊之别!
    不过顿饭时间,也不知双方交手多少招,蓦听一声低沉的哼叫,两条人影分了开来。
    从战阵中分开来的梁某,额头上沁出粒粒汗珠,凛然站立,目光如电的逼视宫锦弼,左手一剑紧握,原来斜插背後的长剑也已出鞘,却连著剑穗,斜坠地上!
    梁某左手一抖,地上长剑被连著同心结的剑穗带起,寒光一闪“呛”地插回背上的剑鞘中去!
    就在这一刻,宫锦弼“砰”地栽倒地上!胸口上一蓬鲜血冒出,在洁白的长衫上染成一朵艳丽的血花!
    宫小吟一声尖叫,扑在父亲的怀中;宫锦弼大量鲜血狂涌,很快就浸染了她的衣衫……
    宫锦弼抓祝糊的手,虚弱道:“告诉爷爷,是……‘同心剑’”
    一句话说完,怅然长逝!
    他死前一刻,甚懊悔不听父亲的话,因一时之忿,暴露了暗中研究二十馀载的剑术武功,结果却死在宫辅基唯一忌惮,唯一耽心的“同心剑”之下!
    宫小吟知道父亲死了,她母亲早去世,如今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可是她小小年纪,竟没有哀哀哭跪,放下父亲的尸体,从父亲手里拿下那柄剑来,一翻一挺间,跃身而起,扑向梁某。
    梁某正在有些悔意,将第二把剑也插入鞘中,宫小吟已不要命的扑来,他急速跃开,避过一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