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进入秋天以后,大漠河一带的雨天多起来,一连好几天淅淅沥沥地不停下着,整个农常恨舍区寂寥无声。
赵灵和小宁的生活也像天气一样透着越来越浓的寒意。无事的时候,赵灵总是躺在床上,背着身子不理小宁。小宁后悔自己不冷静,居然那么轻易地就把窝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可又没办法收回去,只好挖空心思想得到妻子的原谅。
这天,他好不容易看到赵灵心顺一些,就在关心了一番她肚子里的孩子后试探着问:“你爸的退休申请怎么还没有批下来?”
赵灵反唇相讥:“你这么消息灵通的人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小宁忍气吞声地说:“那好,明天我去问问场长。”赵灵不让他乱来,说这是爸自己的事情。小宁一肚子火又忍不住发作了:“谁说是他自己的事情?这可关系到我家的子孙后代。我要你肚子里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北京人,你懂吗?”
赵灵气得浑身发抖,也朝他大喊:“我不懂!我不懂!”
眼看着又要吵个天翻地覆的时候,杨原平下班回来了。两人连忙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杨原平不聋不瞎,怎么能看不出来呢?最近小两口可是老吵架啊。他觉得不管不行了,就把女儿叫到了自己的屋里,看着她行动困难的样子,小声劝慰:“唉,你现在这样了,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少生些气。”
泪水在赵灵的眼睛里打转,她苦笑着说:“爸,看您操心的。”
杨原平给女儿背后垫了个枕头,让她坐得舒服一些,然后缓缓地说:“爸想告诉你一件事,今天场长找我谈话了,组织上没有批准我的退休申请。”
赵灵心里一凉,不知道该说什么。杨原平接着说:“工作需要,朱场长让我再干几年。”
赵灵支吾着。杨原平解释道:“孩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爸也想过。可我一想,你已经结婚了,而且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将来三口人想一起办回北京,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的事情,你说呢?”
赵灵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肚子,喃喃地说:“爸,我知道……”
杨原平拍拍她的肩膀:“回去和小宁好好说说,先把眼前的生活安排好,等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再说。”
赵灵乖巧地点点头,站起来回了自己的小屋子。一进门,就看见小宁铁青着脸站在门口。赵灵见不得他这副嘴脸,愤愤地问:“怎么了?谁该你的了?”
小宁大声回敬了她一句:“谁该谁清楚!”
赵灵怒不可遏地回过身,两眼喷着火,逼视着问:“什么意思?你必须把话说清楚!”
小宁毫不示弱地与她对视着:“还要说清楚吗?你爸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他为了自己的虚荣心,根本不管我们的将来!”
极度的愤怒使他失去了控制,扬手将窗台上的花瓶狠狠地摔到地上。随着“啪”地一响,赵灵愣住了,接着泪水顺着面颊流下来。小宁却一点也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她说:“行了,行了,你们女人动不动就拿眼泪吓唬人,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了。”
赵灵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她咬了咬牙,忍住泪:“我明白了,你是不稀罕我们父女俩,你也不稀罕我肚子里的孩子,你稀罕的只是北京户口,对不对?”
小宁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下。赵灵声音嘶哑地警告他:“宁明远,你听着,既然你这么绝情,那咱们离好了!”
小宁似乎早有思想准备,微笑着回答:“好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你……那好,明天咱们一起去民政局……”
小宁猛地拉开写字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结婚证晃了晃:“还用那么麻烦吗?你我的户口都没动,把这玩艺儿撕了不就得了吗?”说着就要撕。
赵灵扑过去想抢过来,小宁一躲,她扑了个空,一下子摔到床下。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啊——”小宁这才傻了。
隔壁的杨原平听到了,跛着一条腿喊着冲进来,只见赵灵痛苦地在地上滚来滚去,他扑过去扶起女儿,冲着发呆的小宁大喊:“你还愣什么,快叫救护车!”
经过抢救,赵灵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然而,肚子里的孩子却没有保住。当她醒来后,看了看守候在床前的杨原平,立刻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已经瘪下去的肚子,嘴角一瘪,泪水哗哗地打湿了床单:“爸……”
从赵灵流产的那一刻起,小宁的心情就处于极度矛盾的状态,脑子里不断有两种声音在争吵。一个说,这样专横跋扈的女人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何况她已经不可能回到北京,甚至连孩子都保不住;另一个声音则说,万一呢?她的父亲毕竟是北京插队的知识青年,保不准突然时来运转,一下子就转成户口了呢。在这种心情下,他犹豫再三,决定对妻子采取若即若离的态度,这样主动权还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基于这种考虑,他对赵灵提出的离婚要求置之不理,还时不时忍受着她的冷眼来病房看看她。
赵灵出院后的第四天,杨原平突然接到北京姐姐的邻居打来的电话,说他姐姐病得很厉害,是尿毒症后期。但因为医疗费太昂贵,说什么也不住医院。邻居很担心她的身体,问他能不能来趟北京。
杨原平听着,心早就飞到北京去了。姐姐在女儿转户口的事情上确实做得有点绝情,可毕竟是亲姐姐啊,骨肉相连,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原谅呢#蝴当即作出决定,马上去农场领导那里请假,尽早赶到姐姐身边。
主意定了,他看看身旁身体还很虚弱的女儿,不知该怎么对她说。想不到赵灵非常通情达理,她听到了刚才的电话,没等他问,就先表态了:“爸,眼下场里不是正离不开你吗?还是让我去吧!”
杨原平心里一动,但立刻摇了摇头,他担心女儿身体吃不消。赵灵说了自己去的理由:“爸,医生说,我会很快恢复的。再说,我现在也毕业了,呆在家里没事干,我会好好照顾姑姑的。”
杨原平当时没有答应。琢磨了一夜,又觉得让赵灵去也许正是缓和她俩关系的好机会。思前想后,他还是同意了。
赵灵没有把这事告诉宁明远。可是,走的那天,她正和杨原平在农场大门外的汽车站等车,小宁却开着切诺基赶来了。他下了车二话没说,就殷勤地将赵灵的行李包塞进车里,说:“爸,阳阳刚出院,坐公共汽车去,一路太颠簸了,又提这么重的东西,我不放心。”
杨原平当时都愣了,赵灵却一把将行李包抢下车,恼怒地说:“你来干什么?我的事不用你管!”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还是我老婆,我不管谁管?”小宁一点也不生气,涎着脸皮又把行李抢着塞回车里,“上车吧,我送你直接去车站!”
杨原平一看这情景,便劝女儿:“阳阳,你就上车吧,不管怎么说,你们还是夫妻,这也算小宁的一份心意吧。”说着,把赵灵的火车票递给了小宁。
小宁受宠若惊地接过,在一旁赔着笑脸搭讪。赵灵碍着爸爸的面子,只好上了车。一路上,小宁没话找话地讨好,她却一言不发。到了火车站,小宁抢着为赵灵拿起行李,一溜小跑进了站台。
赵灵噘着嘴走在后面,和他足足有两三米的距离。没过多久,列车就呼啸着开过来了。赵灵说:“给我车票,你回去吧。”
小宁拿出一张车票递给她:“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我怕你路上受不了,就托人买了张软卧,在8号车厢……”
赵灵叫起来:“谁让你这么做?我的车票呢?”
小宁拦祝糊,说:“求你了,咱们毕竟还是夫妻,给我个面子,让我也好放心……”
赵灵执意不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嚷着,引来不少围观的人。这时列车员走过来催促旅客们赶快上车,赵灵想想重病的姑姑,想想爸爸的嘱托,只好拿着那张软卧票上了火车。
到了北京后,更令人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她刚刚走出车厢门,竟然发现小宁等在门口。原来,他等赵灵上了车以后,自己拿着她的票上了另一节车厢。
赵灵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好一起来到姑姑家。只见年近七十的姑姑骨瘦如柴地躺在床上,旁边挂着吊瓶。听到门响,老人回过头来,凹陷的两眼默默地望着既陌生又亲切的侄女。
赵灵鼻子一酸,对老人的成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叫了声“姑姑”,快步过去抓住了老人的手。从这一刻起,她开始了繁重的护理工作。除了所有的家务活以外,她还遵照巡诊医生的嘱咐,力所能及地干一些护士的工作。
姑姑冰凉的心灵也逐渐开始融化了。她常常静静地看着赵灵忙来忙去,目光中闪动着感动、歉疚、懊悔和不安。
小宁来到北京后硬着头皮忍受着妻子的冷眼,他默默地将买菜、倒垃圾和打扫走廊这一类粗活承担了起来。当然,他一直注意着老人,并很快就窥测到了老人的变化,于是,干起活来就更勤快了。这天,他刚刚从地摊上买了些便宜菜,正要推自行车回去,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闪过一个熟悉的胖胖的背影。他的脑子里蓦地一亮:那不是张慧英吗?
眼看着那人要拐弯,他急忙跟了过去。穿过一条小街,眼前是一个规模很大的自由市场,只见张慧英三拐两拐进了一家服装店。小宁躲闪着跟到那里,店门口挂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旺旺服装店。他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再向里面看,张慧英正眉飞色舞地向一个打工妹模样的女孩子交代着什么,对方连连谦恭地点着头。
小宁心里发狠地想:好啊,刁婆子,总算找到你了#蝴还想继续跟踪一段,发现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很注意他,只好记住这个地方,不情愿地离开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姑姑毕竟已经病入膏肓,尽管有赵灵看护,心情比先前好了许多,情况还是越来越不好。两周后的一个下午,赵灵从街上买药回来,姑姑动情地抓住了她的手。
赵灵感到那瘦弱的手在猛烈地颤抖,不禁有些害怕。
姑姑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说:“姑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姑娘。唉,我现在很后悔,想当初真不该把你拒之门外……”
赵灵一听是这事,松了口气,故意天真地笑起来:“姑姑,您别想那么多。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您现在最主要的是养好身体。”
姑姑摇摇头:“我的病我知道,恐怕没多少日子了。阳阳,刚才你出去买药的时候我跟律师通了个电话,他说,因为我没有子女,又是打小就在北京居住的老居民,只要你父亲同意,我可以办一个特困申请,把你过继到我的名下,等我离开人世以后,根据我留下的遗嘱,你就可以成为我的合法继承人了……”
赵灵喉咙一阵发哽,把姑姑的手抓得更紧:“姑姑,您别说这些,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我只是来照顾您的。”
姑姑微笑了一下:“就因为你不想,所以我才要替你想。我这一生还没有人这么一口一个‘姑姑’地叫我。我一定要多活些日子,争取在咽气之前看到特困申请批下来,你成为我的……”
说也巧,宁明远又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在屋子里,而且眼睛里流露着难掩的兴奋。
当天晚上,家里来了一个戴眼镜的蒋律师。他坐在椅子上,一边听姑姑有气无力的叙述,一边在纸上记着。记完之后,他又把刚才记下来的东西念给姑姑听,直到姑姑点头认可,在上面签了字。
姑姑吃力地对赵灵说:“这边的事情办好了,你赶快把它送回农场,让那边尽快把特困证明材料寄过来。”
赵灵为难了:姑姑身体状况如此糟糕,我怎么能离得开呢?正在迟疑,小宁凑过来,拍着胸脯说:“这事交给我吧。”
赵灵仿佛没有听见,置之不理,弄得小宁很尴尬。姑姑早就觉察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很紧张,想从中调和调和,看到这种情景,便劝慰她:“阳阳,听姑姑的话,得饶人处且饶人。姑姑年轻时也谈过恋爱,可惜失败了,后来对婚姻厌恶极了。现在回想起来,真有些后悔啊。姑姑不希望你走姑姑的老路,行吗?”
赵灵不忍心面对姑姑乞求的目光,勉强地点了点头。待姑姑休息后,她和爸爸通了电话,把这里的情况讲了一遍,然后让小宁连夜上了火车。小宁马不停蹄地赶回大漠河,杨原平已经在朱场长那里谈妥了这件事情,虽然赵灵需要重新出一份户口,场长还是想办法帮助解决了。更让小宁惊喜的是,杨原平居然为他说了许多好话,说服场长同意以后找机会把他的户口也迁出去。
因为有场长的关照,事情办得非常顺利。宁明远拿到户口迁移证后立刻给赵灵打了个长途。接通以后,他不等对方说话,就气喘吁吁地报了喜。谁知,赵灵那边却一直不说话,小宁暗暗吃惊,连忙追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姑姑的病加重了?哎呀,她要是挺不住可就麻烦了。最后一道手续必须有她的签字啊!这么着,我今天晚上就出发,赶到省城坐飞机去北京,免得夜长梦多!”
赵灵突然痛哭失声:“你别来了,姑姑她……半小时前去世了。”
小宁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当时就仿佛被电击了一般:“你说什么?她死了……你又在考验我吧?”
赵灵悲痛得已经说不出话来,止不住地哭泣着。当小宁确信这是事实后,他木然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从挎包里掏出那张迁移证久久注视着,嘴里发出一阵冷笑:“老太太没挺过去,这东西也没有用了,哼,这就是命,就是缘,就是对我宁明远天大的讽刺!”
他狂笑着,气急败坏地将准迁证揉成一团,正要扔掉,猛然听到杨原平在背后一声怒喝:“你要干什么?把迁移证拿给我!”
小宁一下清醒了许多,咧了咧嘴抽泣起来:“姑姑去世了,你知道吗?这玩意儿还有什么用!”
一向文质彬彬的杨原平气得脸都扭曲了,指着他吼着:“我知道,刚才阳阳也把电话打到场部了。宁明远,听着,我晚上就要去北京,你去不去自己拿主意!”
小宁彻底清醒以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去北京参加追悼会。他有他的打算:杨阳的姑姑当了那么多年高级知识分子,又一直孤身一人,不可能没有遗产吧?如果自己不去,自动放弃合法的身份,也许会错过一次很重要的机会。
现实却令他大失所望。姑姑的丧事办完后,蒋律师告诉他们:姑姑竟然有二十万的债务!
这消息对小宁的打击简直是毁灭性的。他觉得自己被愚弄了,误入了杨原平一家设下的圈套。他很想发作,但还是强忍住,冷冷地看着事态怎样发展。
杨原平也慌得乱了手脚,摸着开始谢顶的脑门无计可施。蒋律师告诉他只有一个办法:卖房,这也是老太太生前拜托他的。他说这房子估计有80多平米,卖了以后,还二十万绰绰有余,剩下的按照老太太说的,由弟弟和侄女继承。
小宁眼前一亮,四处打量着房子,心想:北京到底是皇上呆的地方,这么破的小房子就能卖好几十万!要是在大漠河,五万也没有人要。
三个人为姑姑的后事又忙活了几天,觉得老太太的亡灵可以安息了,才合计着买返程车票。不巧的是那几天票很紧张,好不容易才搞到一张,因为杨原平农场有急事,就先回去了。父亲走后,小宁好几次夜里偷偷地摸到赵灵的床上想跟她亲热,都被拒绝了。她打心眼里觉得他恶心,便再次提出了离婚的事情,小宁说什么也不同意,硬撑了两天,见赵灵的态度十分坚决,只好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临分手的时候,他破例请即将离婚的妻子吃了一顿饭,而且喝得半醉,趁着酒劲发泄了对张慧英的不满,还把那天遇到张慧英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
赵灵眯着的眼睛蓦地睁大了,吃惊地问:“你不是说醉话吧?”
“别这么看我,我不蒙你。我酒量不如你,眼睛可是20的,就她那德性,剥了皮我也认得出来。我再说一遍,她进了隔着姑姑家北面两条小街的那个店,叫‘旺旺服装店’……”
赵灵脸色变得很难看,站起来走了。回到姑姑家,她努力想把张慧英的影子从脑子里驱逐出去,却无论如何也办不到,那个害了她的女人像魔鬼一样总是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搞得她一夜没有合眼,直到天亮了才犯起困来。刚刚迷糊了一会儿,蒋律师就找上门来商量卖房子的事情。
赵灵连忙起来,翻箱倒柜地到处找,最后终于在一个最下面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绛紫色的房本,高兴地递给了律师。
谁知蒋律师拿起一看,连连摇头说:“这是副本。正本呢?”赵灵又把屋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什么也没找到。蒋律师也不安了:“这几天人来人往的,会不会被什么人拿走了?咱们赶快到房产管理所去查一下吧!”
赵灵感到事情严重,立刻和律师去了房产管理所,那里的工作人员查了底簿后,告诉了他们一个惊人的消息:这套房子前两天已经卖了,卖方是房屋主人的侄女婿,叫宁明远。
赵灵当时觉得脑袋像爆炸了一样,抱着头跌坐在椅子上。过了好一阵,才揉了揉眼睛,语气坚定地对蒋律师说:“蒋律师,又得麻烦您了,帮我打这个官司,找回我爸爸和我姑姑的损失。”
蒋律师有些疑惑:“这……你和宁明远……”
赵灵没有回答,泪水却忍不住流下来:“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这个无赖,我和他不共戴天!”
诉状递上去以后,还需要耐心地等待一些日子。赵灵哪里闲得住?她突然想起小宁说起的那个“旺旺服装店”,便去了那条小街,绕来绕去总算找到了。她怕惊动张慧英,便悄悄在外面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足足等了一个上午,也没有发现那女人的身影。是不是可恶的小宁在骗人?她正愤愤然地想着,服装店里走过来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到了她跟前,笑眯眯地问:“姑娘,是不是找工作?愿意来我们店工作吗?”
赵灵觉得很意外:“你们这里……老板是……”
“不放心?我就是啊!”老板娘如数家珍地介绍起来,“我这儿条件好,能提供食宿,晚上还可以洗热水澡。工资呢,也好商量。能问一下,小姐是什么文化水平?”
赵灵说:“哦,我刚大专毕业不久……”
老板娘惊喜地叫起来:“天哪,我们店就缺一个大学生!来来来,小姐,所有的待遇、条件咱们都好商量……”
赵灵动心了,就在旁边的公用电话亭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想留在北京闯闯,准备找个临时的工作,暂时选定的是一家服装店。还说待遇不会差,最起码食宿没有问题。杨原平犹豫了一会儿,拗不过女儿软硬兼施地缠磨,只好答应了。临了,他特别关照女儿,有困难就去《生活参考报》去找一个姓于的记者,他会帮忙的。
赵灵满口答应:“我知道,就是您常常提到的那个于家驹,对吧?好了,爸,我又不是傻子,等走投无路了肯定会去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