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连州的冬天原来不冷
火车在水间山涧蜿蜒长驰。
望着车窗外的逝去的电线杆，夕阳，将天际叠叠烧红，如桃花绽放。蛊惑着接近无限透明的蓝。长长伫立的电线拉扯着如网般在分割着视野。小孩。大人。烟囱顶上袅袅上升的炊气，被风吹散，最后消失。我又想起了我无忧无虑的童年，想起了爱我的家人，弥漫着水气的石板的小路，小时候踢毽子我梳辫子的我，为了一次考试不及格落泪的我……
我想，真的无论我多大我都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
仅仅是一趟火车的里程，我就这样强烈地喜欢上了南方的黄昏。那种似蓝似紫的淡淡的梦幻般的颜色。
晚上１０点到达连州市。
这果真是一个美丽的城市。季节在冬末但是满街的树还是绿葱葱的叶子。在瑟瑟的寒风中哗哗鼓掌。夜空如鲁迅文字般奇异而高，星星被擦得格外闪亮。真不知道是谁设计了这么美丽齐桓的布景，让人间的悲欢离合不断登台演绎。
我提着简单的行李。信步走在和火车站垂直的道街上，找见了奕西说的标志建筑物。但是没有奕西。
她呢？
她说来接我的啊。
当我伸长脖子东张西望的时候，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奕西。还是浓浓的温暖的眉毛水色的嘴唇，高挑的个子成熟的脸庞。
“我担心你找不见标志物就买了站台票进去接你了，没有想到还是错过了……”奕西眯着眼睛怏然着笑意略有歉意地说。然后又补充：“你怎么穿得这么严实啊，像个小熊，就是看见你了也是难认出来的。”我一看自己，张眼看街上真的没有人穿得像我这么厚的。呵呵，习惯了北方的冬天，原来南方的冬天是没有那么冷的。
奕西看着我窘迫的样子，不由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姐姐逗你玩的。”然后伸手接过我的行李。是的，在奕西的面前我都不觉成妹妹了，在社会里滚打两年了的奕西确实比我成熟了很多。如果现在还让我当奕西的姐姐我会深感惭愧的。奕西转过身打手机。我听见奕西说了一个陌生而又似乎熟悉的名字：李罗。
一会李罗到了。开着一辆不是很新但是很耐看的轿车。一米七六左右的个子，瘦瘦的藏蓝色的紧裹着挺拔的腿，浅灰色的Ｔ恤，干练而利落。抬头时的侧影像日本卡通里面的英俊青年，其实他并不年轻了，但是很朝气。
“你好，这位就是优优小姐吧。听奕西说过你的故事，果然不一般。”他微笑，并不是很漂亮的脸庞但是很舒服，就是那种周润发的大哥风范，让人感觉很够义气的踏实。在我的人生里程里面我就敬佩这样的男人，踏实，安全，稳重。我感觉到李罗眼睛的专注和温暖。
“什么小姐，叫得这么难听，人家还是小孩子。”奕西在一边拍着他的肩膀嗔怪。
“对，抱歉。应该是优优你老人家来了。”李罗换了一种很幽默的说法，同时做出了一个请上车的动作。我开心地笑了。我说过我真的很感激我生命遇到的一些人，总是那么善良。
在车上，李罗的话很少一心一意地开着车。奕西搂着我的肩细细道道着这个城市，还有一些女孩子说的话，就是特别小心眼的那种。女孩子的友谊就是常常在乎这些细节。这是男孩和女孩一个比较大的区别。我像小猫一样靠在奕西的肩头，眼睛却不知疲倦地对这个城市东张西望。
楼道很窄。李罗走在前面，每走两步就会停顿一下回过头来让我们小心点。李罗用钥匙开的门，奕西的房子并不大。只有一个房间和一个客厅，是很朴实的那种，砖头的原始颜色，地板也是很原始的水泥，但是让人感觉自然和亲切。一个立体的音箱和一台电脑一把椅子一座沙发就是客厅的全部布置。
当我看见房间里只有一张双人床的时候我突然犯窘了。这怎么睡啊。我突然有了身在客乡的感觉，是的，我感觉到了打扰，对别人的打扰，我开始后悔刚才没有想这个问题，这是生活中不能忽视的细节，在下车的时候我应该让他们带我到一个便宜的招待所，应该这样的。在出外的过程里和在校园有着很多的不同，有很多的生活细节是需要实践和教训得来。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我的脸上有着了不自然的表情。
“对了，优优也坐了一天的火车了，你们赶紧休息先。”李罗给我倒了一杯温水将它轻轻地端到我的跟前，然后掉过头对奕西说。
我接过水。李罗用眼睛应和了我一下。尽管很快但是我还是能够捕捉到李罗眼睛那一丝异样的东西，我也确切不了它是什么，但是当时我心跳了，这更增加了我的窘迫。
李罗走到奕西的跟前，低声跟奕西交待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还有咚咚的下楼梯的脚步声渐去渐远，直至消失。这时我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是不是担心没有你睡的地方啊，你放心李罗在公司有房子。这里就是咱们的天下了，你呢想和我睡一起也行想一个人睡我们明天就去买一张床回来。你的意见呢？千万别将自己当外人的啊……”奕西真是摸透了我的心思，狡猾地看着我。我脸一下子红了，是啊，我都感觉到自己有点敏感了。
我一下子放松了很多。奕西看着我：“这就对了，看你刚才紧张的样子。”然后伸手过来拉过我，“你过来，看我给你布置的床单和被子。”
床上果然有两套被子，枕头，床单被子都是浅米黄色的，干燥而柔软，还散发着洗衣粉清新的味道。我的心一下子被这种有着阳光味道的被子安顿了下来。
“喜欢吗？”奕西歪着脑袋看我，一副小女孩的模样。我想现在的奕西是真的快乐的，尽管奕西有着那么多劫难，但是奕西在生活的质感方面表现得很刚强，这种刚强和豁达在一定程度上深深地影响了我。是啊，既然生活中有些劫数是逃不掉的，既然有些结局是注定的，那么我们何不用喜剧来导演悲剧，用智慧来生活呢。
奕西就是一个例子。
但是我也知道，生活中有很多的东西明知道应该怎样去做但是并不能将它一下子做到位，包括我自己。我还不是逃避着一个记忆吗？闪动的刀光，绝望的爱情，荒废的时光，这些悲伤时时像沉睡的章鱼醒来，舞动的触角刺痛着我，在半夜一个人醒来，抱着被子哭得像一个泪人。我承认我还是无法忘记立井，那么多的时光一分一秒烙进了自己的心，自己的血液，甚至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当它离去了，真的离开了，让你身体的那块空落落的，不是每一个人一下子就能够习惯的。记得在《周渔的火车》里面有一句很经典的话——如果心里面有那它就是还有，如果心里面没有了那它就真的没有了。
在这一点上我敬佩奕西。不管这个克服的过程是怎么样的，但是目前来说，她的生活状态是好的，她的精神状态也是最佳的，过去的事情不要让它成了前进路上的包袱。珍惜你拥有的。
奕西盯着脱了外套的我，坏坏地笑：“哟，想不到你变得很厉害的嘛。”
顺着她的眼光我这才发现她说的地方，从镜子里看见它确实是比以前坚挺而饱圆，象吸足水分的初生的饱满的竹笋。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要不好意思啊。以后要是有什么不满尽管提，我会知错就改，下不为例。”奕西哈哈地笑着。
熄了灯。我知道女孩子的夜话开始了。这样的情景让我想起我们的大学时光。是的，每一个走出校园的人都会特别怀念校园生活，不管在校园过得快乐与否风光与否当走出校园的时候那些纯静简单的东西总是让人格外缅怀和伤感，老狼的歌，高大的梧桐，攀起的长发，包括熄灯之后的夜话。嘿嘿。补充一下一般夜话的对象多数都是男人，如果有男朋友的话，那可能涉及的９９．９９％都是属于那个男人的。我想，也是女孩子才有这样的耐心来倾听来说这样的话题的吧。试想，如果一个男孩整天将爱啊情啊挂在嘴边可以想象这个男人是多么的奶油腔甚至会被人怀疑没有断奶，这是女孩子最不看好的一类男生。除非个别蛋白质女孩。
奕西跟我说起了李罗的故事。
李罗家乡在北方。父母都是当地也不算大但也不小的官员。李罗父母希望他从政，李罗是一个孝子，在大学里学的也是工商管理，毕业之后也顺利地进入了政府部门，但是后来因为不能认可官门里面的游戏，也不想去运作这些游戏而选择了离开。李罗的父母知道李罗的个性，一个太光明磊落的人是当不了这个社会真正的官员的，这方面李罗的父母也是过来人了，所以他们也支持了孩子的行动，只不过做父母的难免会担忧孩子的安定所以让他从政，既然不适合了，父母也是无奈的，同时也应该表现出开明。所以李罗得以来到了南方，现在在一家比萨食品公司旗下的一家比萨店当经理，不算这个城市的新贵但是也算是衣食无忧。
有段时间，奕西心情特别不好就经常去他家的比萨店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每一次都是点一盘沙拉，一角比萨饼，一杯柠檬汁，一坐就是一下午，看路上的行人，看路上的车辆，看路口的红灯灭了到黄灯然后绿灯亮起。
李罗就是这样注意到奕西的。那个靠窗的位置几乎约定俗成地给她留下了，如果奕西有时有事不来，那个位置也是留下的，因为李罗已经关照过员工，那个位置只为一个女孩而留也不怕得罪顾客。
后来当然是奕西知道了李罗的悉心，再后来呢，当然是在一起了哦，这些奕西当然是不会向我说了，如果有说肯定也是喝红酒醉了的时候或是在梦话中。因为这个是女孩子最严密的秘密。只能是一个人不断地滋味才能够滋味出甜意来。
不过，我能够想象他们相遇的情景，就像当年我想象奶奶离开爷爷的情景，这样的情景同样能够让我心神激荡。
我也断断续续说了一些故事，当然离不开石板。
在黑暗中这样的谈话是流水，静静的流水，让人不觉时间的流走，窗外已经蒙蒙亮。哎哟，竟然快天亮了。
“晚了，赶紧睡，还有上班。还有上课。”奕西慌张了一下，工作人的职业习惯。工作之外奕西还参加了一个培训，在激烈的社会竞争中每一个有前识的人都不会放弃充电的。
是啊，我明天还有找工作，找房子……
一阵蹬腿拉被子的躁动之后又落于安静，就像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吐出来一样能够感觉到心脏的沉落。
一觉到早上八点，醒来眼皮还重得不行，头晕晕的。奕西手忙脚乱地化了个淡妆，李罗的车就过来将她接走了。走之前，奕西交待我她白天有班晚上又有课可能很晚才能够回来，要我自己照顾一下自己。我笑了笑让她安心：“知道的，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其实奕西虽身居要职但是也够辛苦的。我理解。
然后又拉过被子打算继续睡，突然想到找工作找房子的事情立即鲤鱼打挺起床，穿衣服，刷牙……挑了一件牛仔衣还有水蓝色的牛仔裤穿上，我还是比较满意自己这样的装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