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咱们两清了
又是星期一。
立井自从那天送我回来之后两天都没有出现了。心情由希冀到淡然，好像是观看一场昙花，有着瞬间的惊喜，然后是一些斑驳模糊的记忆影响。我上课，认真完成作业，一个好学生的模样。
晚上从画室回来。发现立井在寝室楼前等我。摩托车停在一边，他靠在墙边，叼着一根烟，摩托车的钥匙在他的手里不断地做着上下抛的运动。看见我走近，从嘴上拿下香烟，用指尖弹弹烟灰，眯着眼睛打量我，那神态动作历练老道，像极了港台电影的人物，可圈可点。
“从哪里冒出来了。”还是我先开口了。
他还是定定地看着我，答非所问地说：“你比传说中还美。”
“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他用手指弹出烟头，一条猩红的弧线在暮色中美丽绽放“你没有他们说得那般冷漠，并且比他们谣传美丽。”
“嗳嗳，你不会不知道你自己是学校的冷美人吧。”他看我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又补充道，口气轻松而愉快。如此天真如此放肆如此健康让人不是不想从他的身上吸取一些热量的。
“去死。”我不好意思地骂道。
“好了。给你十分钟准备一下，一会去参加我朋友的一个集会。”他抬手看看表，随即又抄在牛仔的口袋上。
他朋友的集会关我什么事啊，但我却莫名其妙地听从了他的催促，回寝室将裙子换掉，换上了我最喜欢的水蓝色的牛仔裤，然后是黑色的宽圆领的Ｔ恤，垒了垒头发，露出白白的光滑的肩膀，笑容可掬。背上跨肩包，五分钟就出现在了立井的跟前。立井赞许地对我笑了笑，启动了引擎，我们飞一般离开。
半小时后来到一栋花园式的别墅。推门进去，是乱哄哄的一群人，衣服光鲜而华贵，室内金碧辉煌，庞大的法式吊灯，意大利雕花天花板，我一下子恍惚自己走进了国外电影的某个场景，有摇逸的葡萄酒，柔曼的小提琴曲。
“立井来了，呦，还带了个小蜜。”有一个穿燕尾礼服的青年上来打招呼。和立井来了一个整怀的拥抱。然后转向我，做了一个绅士的邀请，“早就久仰优优小姐的大名，欢迎来临寒舍。”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立井一把推开了他：“去，在这里摆什么人模狗样的。”那人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还是你立井厉害，我就是一俗人。”桌子上那一班人也随之大笑了起来。立井拉过我的手，边往前走边压低声音对我说：“这是原都传媒界的一个新贵，老爸是政协里面的一个头。”我茫然地点了点头。并落座。
立井的生活面很广，能够在各种场合游弋自如。但是我不能，我不习惯这样浮华的气氛，我也不喜欢，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压抑，于是我在饭桌上基本只是保持着一种强装出来的礼貌的笑容，不吃东西也不说话。我也渐渐观察出来集会的基本是人手一个女孩，那些女孩或暴露或妖艳，目光如水，皮肤紧绷，非常老辣地和身边的男人打情骂俏。我自知自己放不开，在这种场合我不排斥他们，他们也会排斥我。
立井也看出了我的不快和冷漠。但是在觥筹交错中也无暇关照我，只是不经意用眼神温和而歉意地看我一下。在混乱中，我看见了有人将手肆不忌惮地伸进了女孩子的衣服，吆喝中又夹杂出唧唧噢噢的呻吟声。我突然索然而愤怒，站起来一个人走向阳台外。
立井随后也跟了上来。
“一群野兽。”我压低着声音愤怒地看着立井。
“优优，有钱有势的人就是这样的。不过，他们好像今天玩得有点疯了……”
“你让我来干嘛啊，看戏吗？当花瓶吗？你们积点德行不行！”
“不是这样的，优优，你不能总是用纯洁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中干净简单，纯净是因为杂质沉淀。”
“你们唯恐水不浓是吗，那随便。我回了。立井你让我失望。”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来，穿过客厅的时候，我突然惊呆了，灯已经全灭了，一片黑暗，酒瓶散了一地，浓郁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在沙发上，地板上，墙壁上蠕动着一具具赤裸裸的躯体，呻吟此起彼伏，这个世界怎么了？我好像走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摩鬼世界，有这样颠倒的吗？
我惶恐恶心，一箭步夺门而出。在路边的垃圾桶天昏地暗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直至有苦苦的胆汁溢出，感觉背后有人用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对不起，对不起……”
我站起来，拨开了他的手。
他赶上来从背后抱住了我：“我错了行吗？他们喝醉了。我真没有想到你会反应这么激烈。”我挣扎着，他越发抱得越紧，路上有行人不断侧眼看来，怪异的眼光，怪异的笑容，我无奈地放弃了挣脱。是啊，他们喜欢乱来，她们喜欢被乱来，关我什么事啊，我愤怒什么啊。我突感一阵悲凉。
立井看见我渐渐平静下来也就松开了我。看着我一脸的悲戚不禁也伤感了起来。立井，你伤感什么啊，你不是习以为常了吗？
“你以为我喜欢这些场合吗？你以为我的那些稿件是在马路上捡来的吗？为了工作我是不得不接触这些人，不得不深入这些生活场景，不得不逢场作戏……”
“那将我带来是什么意思？”
“不是可以帮我逃过一劫了吗？我不喜欢参加他们的游戏。原谅我事前没有告诉你。”立井委屈着声音说。呵，我知道了。原来这样。行啊立井。
“这样也好，你帮助过我，我也帮助过你。今天咱们就两清了。”我冷漠地说。
“两清是什么意思？”立井惊愕般看着我，“我没有丝毫利用你的意思啊，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
我从跨包里掏出他的皮衣摔给了他。快步跑上刚靠站牌的公交车。
半会，立井反应过来，拿着皮衣跟着已经开动的公交车跑了起来，好像在努力喊着什么，但被风刮得一干两净。
哼。跑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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