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赵彤非常感谢殷勤没有与她一起在楼上，殷勤给她了一个与家单独告别的机会。赵彤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坚硬如铁，可是那火红的回忆在镜子中再现，她还是无助的哭了。哭了很久，她终于脱下那身意义不同的衣服，也脱下自己末路的婚姻，更是脱下了自己曾经以为会在这里住上一辈子的第一个家。
临出门的时候，赵彤在门口的鞋柜上给曲艺留最后的便条：我该离开了，你可以回来了。何时办理手续，电话通知我。赵彤。2003年7月。
楼下的殷勤非常有耐心的等着女人从楼上下来，虽然他等得很辛苦，可是仍然不想上去打扰赵彤。他知道，这个女人有颗怀旧敏感的心，凭吊一下是可以理解的。
“陪我去找下嫣然吧？”
“好，今天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乖！不要哭。”殷勤把脆弱的女人心疼的拥抱在怀里。
赵彤的泪水又落下来了，她不知道自己如何会这样脆弱。原来自己是那样愤恨这个冷冰冰的家，可如今真的要离去了，怎么又这样恋恋不舍起来。
“找嫣然做什么呢？家具不是已经拉过去了吗？”为赵彤擦去泪水，殷勤想转移话题。
“把这个让她带给曲艺，她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赵彤手中拿着一串大小不依的钥匙。
“好吧！我们就去。”殷勤准备启动车。
“殷勤。”赵彤怯怯的叫了一声殷勤。
“什么？嗯？”殷勤眼中的女人从来没有这样楚楚动人过，使他的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放的不能在轻柔，担心声音大一点就会把女人震碎。
“把钥匙送去之后，我就真的就回不去了。你会好好待我是吗？”说着赵彤的泪水又在眼眶里面打转。平时自己不是这样的，可是今天就是想听见一些承诺，仿佛溺水人手中哪怕抓的明知是稻草，也想就那样抓住，一下下也好。
殷勤马上熄灭了打着的车，用力将女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喃喃的说：“傻瓜，我会一直对你好下去的。”
尽管赵彤知道这个世界上往往是实现不了的诺言才最动听，就像殷勤此时说的这样。可是，她在殷勤怀中的时候，仍然相信起码这一刻的殷勤是无比真诚，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有殷勤在身边真是非常非常安慰！
送了钥匙以后，殷勤就和赵彤回到了新家，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家。嫣然安排的家具非常有眼光，独特清新、原木亮丽，惹得殷勤不停的说靠在床头的感觉总像是坐在公园长椅上。殷勤与新家的存在冲淡了割舍的情结，赵彤逐渐从悲伤里走了出来。
“丫头去把你从小到大的像册抱出来。”殷勤在赵彤的腰枝上拍了一下。
“拿那个干什么？”
“去拿，拿过来再告诉你。”殷勤依然不说。
赵彤满腹狐疑的上楼把卧室里面的像册抱下来交给殷勤，殷勤细致的逐一删检，终于让他挑出来了十几张认为不错的照片，然后还把照片铺在客厅的厅毯上或站或坐的再次打量。赵彤站在他身后环抱着殷勤的啤酒肚，从他的腋下探出脑袋也仔细看那些自己不同时期的照片。
照片有黑白的、彩色的、有大的、有小的、有新的、有旧的，没有规则。而且，应该不算是赵彤照的很漂亮的，甚至还有丑与幼稚。
“为什么挑出来这些？”
“你看，你客厅的这面墙，如果挂画或者装饰品就落俗套了，没有自我的风格了。可是，如果你把它布置成一个个人历史墙就不一样了。我们可以把你从小到现在的不同年龄有代表性的照片装裱一下，然后分布在墙，难道不好吗？”殷勤终于告诉了赵彤自己的设想。
“是不是头发比较少的人，脑子的内存就的大一些呀？”赵彤从殷勤背后饶到他面前，若有所思的问。
“好哇！我帮你想办法布置家，你还损我。你说，怎么处理你吧？第一，你亲我一下。第二，我亲你两下。第三，你和我相互亲一下。别说我不民主。”殷勤一副无赖的模样。
“我这不是引狼入室吗？”赵彤顿足，可最多顿了一下，脚就离开了地面，殷勤把女人抱了起来，放在毯子上凶狠的亲吻着。
“咦！怎么你还在这里照过像啊？”殷勤突然捏起来一张赵彤幼儿时代的黑白照片。
“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小着呢！”赵彤努力推开殷勤压着自己的身体，也打量那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一所中学校门口，那个时候自己最多两、三岁，怎么会知道。
“你知道这所学校是哪里吗？”
“知道呀！现在的仪众学校啊！我的亲生父亲曾经在那里当音乐老师。”赵彤说。
“天呐！我真不敢相信。”殷勤话没说完就又吻住了迷茫的赵彤。
“怎么回事？再不说不许亲我。”赵彤着急了，什么跟什么呀？
“傻妞啊！仪众学校是不是初中和高中都有啊？”
“是啊！好像四、五年前初中才取消的吧！现在光剩高中了，升学率还不低。”赵彤知道这个事情，因为江苏爸爸曾经带她去那所学校找老同事叙旧。
“我和我那些同学们就是在那里上的初中和高中。”
“……，你不是说？”赵彤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太戏剧话了。
“是啊！我们那个时候上音乐课只有一个老师，南方口音，我们还常常学他说话的样子。这个老师还带了一副跟啤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他的小女儿长得胖嘟嘟的，胳膊上的小肉坑就像是藕节一样，很好玩。”
赵彤几乎又想扑在殷勤的怀里去了，这个男人居然知道自己小时候这样多的故事。
“我们的音乐老师常常哄他的女儿在教室外面等着，可是她常常在外面一听见教室里风琴一响，就载歌载舞的跳着舞、转着圈进了教室。那时，我们就会看着无可奈何的音乐老师放声大笑。如果有哪天老师没带他的小女儿来上班，我们就会少许多取笑老师的机会，我的天呐！这辈子，你是我碰上的最出神入化的神话了。丫头，我该怎么办呐？”殷勤无助的把头埋在了赵彤的胸前。
“我，我也不知道了。”
“本来，我以为我可以把自己的爱从家庭中分出来一半给你。可是，我越来越发现我这一碗水端不平了。一百分的爱，你进驻多一分，家里那边就少一分，现在……现在……”殷勤再也说不下去了。
殷勤的腿在摩挲着女人牙白慵懒的双腿。今夜，赵彤感到殷勤是那样温和，哪怕自己换个方向睡去，他也总是调整好自己的怀抱将她继续以一种最舒服的姿势环绕在怀中，仿佛一不留心就会丢失了一般。
伴随着他的调整还有那令人安慰的亲吻，这让赵彤消除了不少刚刚换个新环境的不安。本来，他们交颈而眠的时候，赵彤光着身体习惯性的把卧室的门窗反锁了。殷勤问她为什么？她说原来自己一个晚上害怕，所以习惯这样了。殷勤怜惜的走过去，把卧室房门重新打开，抱着盈瘦的女人安慰着说：不要怕，以后记得还有我。让我来保护你，我的傻丫头。
赵彤的头依偎在殷勤胸膛，月光参差班驳在他们身上。他俯下头，在月光里寻找女人胸前的花蕾，女人跟随着他舌尖的灵动，连肌肤上的纹理都盛开着颤栗之花。男人进入的时候，女人就轻飘成了一只氢气球，透过男人近在咫尺却模糊非常的面孔，女人看见自己漂浮在半空，一如饱满在天花板上的气球们，那是殷勤为她买来放飞在卧室中的，现在她也成为了它们其中的一个。
早上的晨光还是令赵彤很快就醒来了，殷勤还在沉沉的梦着。坐在床边，赵彤给自己的肌肤穿了件衣服，就呆在床头看熟睡的殷勤。他的眉宇之间写着松散、惬意，那么，睡在自己身边的殷勤还会梦到自己吗？突然的，她好想去他的梦中看一看。
他梦里，赵彤当然进不去，可是赵彤的邮箱还是能够进去的。带上房间的门，赵彤悄悄的来到了书房，早上的阳光充满希望，令人自然而然的舒张。邮箱中又有一封来自殷勤女儿的来信：
亲爱的幸福的珍珠：
你好！
我非常非常的想念您！如果可以见您一面就好了。
我的学习已经开始进步了，可是我又有了新的烦恼。我非常非常喜欢跳拉丁舞，非常希望他们可以在暑假中给我报个什么学习班什么的。可是，他们都是老古板，非让我学我不喜欢的古筝，说是以后考学可以加分。昨天，我把学习古筝的书生气的扔了一地。妈妈哭了，说不管我了。爸爸工作非常的忙，也顾不上我。妈妈还说爸爸和她出了问题。亲爱的珍珠，我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不用上学，也不用学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怎么还会有问题？
如果，您是我的妈妈，也会逼着我干我不喜欢的事情吗？对不起呀！也不知道您是不是有孩子。
期待您的回信！非常爱您！
殷切
2003-7
看了殷切的来信，赵彤有些心惊肉跳，也有了不安与内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样去安慰一个这样信任自己的孩子。坐在电脑前，赵彤感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旋涡中去，不停的旋转、不停的下坠、不停的堕落，而且还不能控制。从孩子的信中赵彤感到岳晓一定是觉察到了什么！
殷勤醒来之后，没有看见赵彤就在房子中找了起来，终于，他在楼下看见正在为了自己熨烫衬衣的小女人。小女人正在专心的烫自己那件天空颜色的衬衣，由于已经是七月了，如果不换衬衣的话，汗的味道很难闻，昨天赵彤就说给他洗了，他抱着小女人不依，现在看来她还是为自己洗了，就是干的慢，所以她才会熨烫。
趴在二层的楼梯扶手上，殷勤静静地看着赵彤为自己烫衣服，一楼落地玻璃窗将阳光慷慨的洒满房间内每个角落。忽然一个念想从脑子里划过：如果，这个小女人是完全属于自己的该有多好，永远的就和这个小女人生活在一起，每天夜晚拥抱着她鲜活的身体，如果自己离了婚是不是就可以……殷勤不敢再往下想了，因为一想就收拾不祝杭绪，自己这是怎么了？
殷勤蹑手蹑脚的走到女人身后，藤蔓一般缠绕着女人，女人先是一笑，就安然的靠在他怀里。
“起来这么早，就是为了给我烫衬衣？”
“不是，是它薰的我睡不着觉了。”
“今天我就把照片送去齐若堂的画廊装裱，然后我老人家亲自给你装上。”殷勤亲吻着赵彤的后颈。
“好的，然后顺便买盘拉丁舞的学习碟片。”
“为什么？你还准备学这个吗？”殷勤有些莫名其妙。
“叫你买你就买吧！”
“为什么？”
“好了，不为什么。不买你后悔不要怨我。你看，你的衬衣是什么牌子的？”赵彤把烫的笔直有致的衬衣举给他看。
殷勤一看之下就乐了：“真有意思，买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才。”赵彤又笑了，因为殷勤的衬衣居然是‘彤彤牌’的，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得了，今年夏天我就穿它了，洗澡睡觉也不脱。呵呵！”殷勤抱起来赵彤又往二层走去。
“一大早的，你又干什么呀？不是去装裱照片吗？”殷勤臂弯里女人抗议的叫到。
“等一会儿再去，现在要‘一江春水向东流了’。”殷勤说罢，把女人丢在柔软的床上，重重的把自己也丢了过去。
关于‘一江春水向东流’是殷勤曾经讲给赵彤听的一个典故：说的是关于医院的一件事情，话说有一天一个男患者需要在下体处‘备皮’，也就是我们通常在做手术之前，要将身体上做手术的那个附近部位体毛用刀片刮干净。这天，老护士长刚刚给这个难患者清理了一半，就被叫走开会去了。换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护士进来继续清理。后来，护士们坐在一块休息聊天的时候，老护士长就说了，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象话，居然在那些隐秘的地方还刺青，还刺上什么‘一流’。年轻漂亮的小护士一听马上说，不对，不对，应该是‘一江春水向东流’吧！众护士笑晕，纷纷说老护士长看来是没吸引力了。
“你到底是喜欢我的人还是身体？”赵彤问自己身畔的殷勤。
殷勤翻身盯着女人认真的说：“最喜欢这里，反应快！”他指女人的小脑袋。“还喜欢这里！”这里是一斤四个装的馒头。“最后是这里！我身体却最喜欢这里！呵呵！”赵彤一阵擂打。
当殷勤把拉丁舞的学习碟片买回来的时候，赵彤告诉他：“把这个带给你的女儿，她会非常高兴的。而且也不会再要你给她报班了，她也可以学好古筝，一举两得。我的老板说的，说你女儿给她又去信了。希望可以学拉丁舞，可是被你封杀了。所以，我老板说只有这个办法比较好！”
“是吗？”
“当然了。我老板已经回了信告诉你女儿在家学习拉丁舞也一样很好，并且还有自学成材的美名。孩子的兴趣都是一阵一阵的，不要打击他们的兴趣激情。”刚刚在殷勤去装裱照片的时候，赵彤给殷切回了信，正是现在她告诉殷勤的内容。
殷勤手里拿着拉丁舞的学习碟片，看着赵彤很久，突然说：“以你的学识不应该就这样只给别人做助手的。”
“我不求上进习惯了，赶快回家去吧！你好多天没有回去了。”
“那么，你怎么才可以买的起这样的房子？”
“借的。”
“怎样还？”
“这是我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赵彤的新校旱又已经发表，新的进项已经快到了，可是现在如何与殷勤解释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