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拜祭过列祖列宗的古坟。赵彤虔诚而庄重的神情令江苏爸爸激动万分，与江苏爸爸相处的一个月中，赵彤每天为江苏爸爸洗衣烧饭，每天陪他在潮湿的南方街道上闲庭散步。偶然赵彤独自悠然在这即是陌生又是亲切的南方美城时，常常会迷失自己，如果愿意就可以在这样的地方一直富足无忧的生活下去啊！
终于有天傍晚，江苏爸爸对赵彤说：“孩子，不能总玩下去了。你应该帮助爸爸学习打理生意了。”
“爸爸，我想你弄错了。我从来都没有答应留下来。”
“什么？孩子。你怎么会这样讲？”听赵彤这样说，江苏爸爸的眼镜几乎快掉下来了。
“我是说我还要回到A省去。他们在等我，我答应了他们。”赵彤依然平静的说，语调如同窗外的雨水晶莹透亮。
“可是我们父女不是相认了吗？你也来了江苏。他们，他们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比你的锦绣前程还重要，比亲身父亲还重要？”江苏爸爸言词激动。
“如果，如果你担心他们不肯，我可以出钱，出一大笔钱，行吗？这个爸爸来交涉，你不要担心。”江苏爸爸突然想起来什么的又急忙说。
“不，爸爸。不要这样。问题在我这里，知道吗？是我，我决定不留下的。爸爸，没有几年妹妹就会长大了，而且从小跟你长大，生意还是交给她打理比较合适。我没有什么经济头脑，会令你失望的。”
“我可以教你，孩子。”
“不，爸爸，你是个生意人。难道连生意人的基本信义你也忘记了吗？如果说今天我可以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置二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而不顾的话，那么你不担心将来在更具诱惑力的情况下，我会再次弃你而不顾吗？”
“可是，人家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还有这个必要吗？”
江苏爸爸的这句话尖锐的戳伤了赵彤，可赵彤依然：“爸爸，对不起，即便是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我相信我在他心目的位置依然是重要的。就算不重要了，为了这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为了他在母亲卧床七年当中与我一同走过相依为命的日子，我就得给他养老送终披麻戴孝。爸爸，那个时候你其实已经知道我与母亲的状况，为什么你不现身？为什么你不来帮助我与母亲？就算妈妈与你在年轻时有过再大的分歧，可是那个时候她已经那个样子了。为什么你不能冰释前嫌伸出援助之手呢？”赵彤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顿了顿，赵彤稳定了情绪又讲：“爸爸，钱是好东西，你在省城的时候，是让我曾经在钱营造的幻觉下迷失过自己，可是如果说你的这些花在酒会上的钱，可以几年前拿出来一部分用在我妈妈的病情上，母亲还兴许会多活几年。每当我想到这些，都感到罪恶。在江苏的这段日子里，我们像无数普普通通的父女一样生活过，这就已经足够了。我该回去了，那里还有我长眠在地下的姥姥与母亲。”
江苏爸爸不发一言，看来，这个女儿已经长大。
赵彤去买回A省的火车票时，被告知：由于连日的大雨，冲坏了京广线，正在组织抢修，比赵彤预期的时间会晚上两天。赵彤要通了父亲的电话，电话最多响了两声就接通了：“是彤彤吗？”父亲苍凉的声音夹杂着小弟弟的哭闹声显得那样平民亲切。
“是我，爸。你听我说，出了些意外，大雨冲坏了铁路，有关部门正在组织抢修，我也许会晚两天回去……”赵彤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隐隐听见电话那边传过来压抑的凝咽声。
过了好一会，电话那头才响起来父亲的声音：“不要紧，你不回来，爸爸也可以理解。没什么，就是会想你。你不要骗爸爸，爸爸会想开的，那边雨大，出门要记得勤带伞，老丢三落四的让人不放心……”
“爸……爸……你说什么呢？你别乱想，我很快就回去了。爸……”赵彤失声痛哭。
三天后，赵彤再次一个人去了火车站，一个人上了火车。因为江苏爸爸曾经说：“看，连天气都留人呢！女儿，留下陪爸爸吧！”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回家。”
“……”
“……”
潮湿的夜风，从快速的火车行驶中飞奔进来撕扯着赵彤。赵彤并不怪江苏爸爸，她理解他的失望与不解。可是，她别无选择。这么多年过去了，赵彤第一想到母亲的婚姻，与自己阴阳两隔的母亲可会想到，她多年以前制止的江苏爸爸已经得偿所望的见到了自己，又可会想到她生命中的两位丈夫都又已经有了自己各自的家庭。凄冷的地下，我亲爱的妈妈呀！你与姥姥在天堂真的快乐吗？
回了家，一进门，父亲没有显得过分欣喜，只是溢于言表的控制着情绪，像平常一样招呼赵彤：“快些洗手，马上开饭了，谁慢谁刷碗啊！”
阿姨怀抱着小弟弟安慰的笑着，赵彤接过小家伙抱在自己怀中真实的感受着，小家伙亲的她满脸口水……
“爸，开饭。”
“好，开饭。”
雨还在下个不停，曲艺应该快回来了。曲艺还会记得当时见到自己的样子吗？身处在回忆中的赵彤把思绪往现实中紧了紧。
赵彤江苏回来之后再次与父亲提自己结婚的事情：“爸，上次我和你商量的事情你考虑怎么样了？”
“为什么不在家多留几年呢？年龄又不是太大。”
“爸，我累了。想有个自己的家了，爸，就答应了我吧！”
赵彤此次的出行与归来确憔悴了太多，也许最近太多的变故让这个年轻的女孩子承受的太多太累了吧！父亲不忍心再拒绝女儿了，唉！可是，想到那个年轻人，总觉着有些、有些，唉！女儿自己选择的，就随她去吧！
当那天晚上赵彤把这个消息告诉曲艺的时候，曲艺的表情就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晕了，笑着死死抱住赵彤吻个没够，说：“马上就可以在自己家对你爱爱爱不完啦！呦吼！”
曲艺赵彤两个年轻人没有什么积蓄，所以结婚的条件相对艰苦，可是这对于爱情至上的他们并不没有增添过多的烦恼。曲艺的父母竭力为他们准备了套婚房，并且早早的就搬进来一张双人床放在带有阳台的那一间，说是他们老两口的,早上可以在阳台上锻炼锻炼身体。其实，早有好事的老阿姨们安慰赵彤说,老人们都这样，搬张床放在你们年轻人那里，他们有自己的房子，又怎么会去与你们住在一起，多不方便！
可是，赵彤并不这么想。其实，她希望老两口跟着他们过，因为曲艺不擅长打理家，如果自己忙了，也好他们互相有个照应。那个时候，赵彤已经停薪留职在家中做了自由撰稿人了，经常会有些笔会外出参加交流。而且，从小家庭就不完整的赵彤特别希望自己有个热闹温馨的大家庭，可以有疼她的父母与爱人。所以，尽管本来赵彤想把有阳台的房间作为书房用，可是想到自己就要有个属于自己的家了，那些小小的分歧就显得这样微不足道。
曲艺的父母已经为他们买了小窝，赵彤与曲艺就打算自己装修房子。由于单位改制，曲艺的DJ兼职已经不方便再做，所以在经济上就感到吃紧。赵彤绝对是个精神化的女人，为了爱情她认为吃些苦头反而是种经历，当然只要结局是喜人的。
赵彤的老同事找到她说：“快结婚了吧！小丫头。请我们吃顿麦当劳吧！”
赵彤欣然答应，等大家的快餐上齐以后，吃了老半天的老同事们才发现赵彤的餐竟然迟迟未上，都问：“你到底要的什么啊！我们这都快吃完了，你的还不上来。”
“我啊！我吃的是‘没得捞’啊！”赵彤神秘一笑。
“死丫头！又耍我们，到底是什么呀？”
“‘麦当劳’可不就是‘没得捞’吗？我没点餐人家当然不会上啊！”赵彤嘻嘻。
“为什么你不吃啊？”
“哪！一个鸡腿堡正好是我们家的一块地板砖呢！怎么舍得吃掉呀！”赵彤忍不住精打细算。
吃的油头油脑的同事们听赵彤这么一说，不禁面面相觑，以后再也不闹着让她请客了。
装修终于步履艰难的进行完了，剩下的就是家具。买家具明显是有些捉襟见肘了，还有婚宴呢！曲艺整天无精打采的唉声叹气，赵彤也不由得着了急。还好曲艺母亲那里有些木料，那么就找木工做吧！应该会节省一些。尽管，已经九十年代末了，谁还打家具啊？是有些难过。可是，赵彤想父亲那里已经因为多年母亲的住院费用折腾的所剩无几，曲艺家为了买婚房也已经顷荆葫有，那么就这样吧！只要曲艺疼爱自己，终于可以有属于自己的家了，清贫一些又有什么要紧呢？日子还长，今后不会永远这样，不是吗？
赵彤不但这样安慰自己，也安慰着十分不满意的父亲。那天晚上从父亲家出来，赵彤没有直接回曲艺他们的小家，而是去了商品大厦，因为白天在报纸上看见那里有打折的衣服出售，赵彤结婚的婚纱已经租了，可待客的服装还没有着落，所以就想去碰碰运气。
晚上，赵彤记得那是一年当中的十二月份。很冷！快下雪的样子。做木工的工人都已经离去，满地的刨末花如同一匹蓬松温暖的地毯，散发着原始树林的芬芳，赵彤没有扫去那些刨末花，而是就着那令人舒展的气息换上了自己从商品大厦淘金来的价值八十块钱的待客服。镜子中出现了一个略嫌憔悴的火红身影，虽然是一身非常普通的套裙，可在芬芳温暖的刨末花从中是那样顾盼生辉、流光异彩。赵彤就那么不觉寒冷的穿着那身套裙等待曲艺回来，当曲艺开门进家的一刹那，不禁被这颗火红的子弹穿透了……
“我，你回来了。我，你看还可以吗？我想等你回来第一个穿给你看，所以就没换……”赵彤说话的时候才知道天寒地冻。
曲艺一把就将赵彤搂在了怀里，又马上放开，解了自己的外套扣子，再迅速把那簇几乎冻僵的火苗暖在了自己温暖的怀中，赵彤不禁舒服的合起了双眸，任由那温暖从曲艺的身体上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
那晚，赵彤在那个简陋的钢丝单人床上终于没有回父亲家，而是拥着那个睡觉时还偶然需要她搂在怀里的曲艺静静地呆了一夜，那一夜本来是应该有性的，可是最终没有，因为那些应该属于婚夜！
五个月后，曲艺终于将赵彤迎娶回家。赵彤从那个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老屋出门的时候莫名其妙的痛哭，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一走，再回来已是客人！这丝丝缕缕挥之不散的惆怅啊！
赵彤依偎在卧室的抱枕上此时非常的想念曲艺，想想自己也是可笑。儿子都已经四岁了，却还对老公想念想念的。也许是得之不易的家与爱情吧！女人其实并不总希望男人带给她们金钱、权利、性，更多时候赵彤想，一个情深意切的拥抱已经足已。
曲艺在赵彤昏昏欲睡的时候进了家门，对于经常熬夜爬格子的人来讲，在他们困了的时候，那就代表已经不早了。可是赵彤今天不想不依不饶，想曲艺抱抱自己。她听见曲艺在卫生间上了厕所、冲水，然后又洗漱完毕才进卧室来，等他蹑手蹑脚的躺下时，赵彤从自己的被窝里伸出了双手，温柔贴近丈夫的脊背。把脸依靠在曲艺的背上时，赵彤嗅到了熟悉安慰的味道。曲艺接近哈欠的一声叹息从床头溜走，男人翻过身来抱着女人柔软的身体，片刻，除了‘可可儿’睡袍，男人直奔主题，疯狂过后，再次翻身睡去！
赵彤在黑暗中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是否等待的就是这些。如果不是，又是什么呢？
海岸线文学：阅尽书中春色 读领网上风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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