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百无聊赖的望着墙上那些巨幅结婚照片，赵彤再次告诫自己是非常幸福的。就像那照片上的金童玉女，笑的情深款款、春风拂面。想起来五年前的新婚之夜，笑意就迫不及待的爬上了嘴角。当曲艺不顾一天的疲惫不堪，仍然要积极剪彩以后，发现那价格不菲的床单上盛开出绚丽的花朵。当时这个新郎官的表情，就好像床上陈列的不是他那新婚燕尔的娇妻，而是一床“海洋之星”的钻石外加百万两黄金。
    想到这里，初恋遥远的刺痛在当前的幸福面前显得无能为力。浴室镜子前，赵彤习惯的把乳液在掌中挤成一个‘2’字，以后再均匀的拍在脸上。曾经有个算命的书中说她的幸运数字是‘2’，后来以为自己已经忘记这回事了。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意识的习惯的把乳液在掌中挤成一个‘2’字，赵彤才可笑的发现原来自己骨子里是这样的宿命。
    曲艺，是个少言寡语的男人，这，兴许与他的工作有关。
    赵彤与曲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是个非常特别的地点——卡拉OK厅。自从，一九九一年七月在我国的五羊城廣州冒出了第一家“金嗓子”卡拉OK时,那時在高档歌舞厅和酒楼引吭高歌绝对是大款或者有身份的标志。可是，不过两、三年的光景，卡拉.OK之花开遍神州大地，寻常百姓闲来无事，也可以与三朋五友的来OKOK了。
    就是这天，八八年辍学在家，跟着亲戚倒腾了几回化肥钢材的红军不知道怎样找到的赵彤。那时候的赵彤已经在省图书馆上班了。红军手拿大哥大，披金带银的打扮一下子还真没让赵彤认出来。想想看，八八年从B市回A省一晃都到九四年了，就这么弹指一挥的七、八就过去了，都不敢认了。红军还是老样子，上来就老实不客气的把赵彤抱住了，一边抱还一边拍：“小时候早想抱你了，呵呵，一直没胆儿，这回可捞住了，呵呵！”
    赵彤红着脸，却不感觉有什么不妥，看见老同学可真亲啊！当即，赵彤就说今天我请客，尽尽地主之宜。
    “那哪能呢？今天说什么也是我的，我现在不同以往了，哥哥咱有‘板子’（方言：钱）了。你看看，我今天这样的身份能叫个女人请客？”红军死活不同意。
    “可毕竟你是客人啊！”
    “什么客不客的，你就算了吧！小时候的酸劲一点没改。我妹妹考到这里的大学了，我送她过来，也来看看你！”
    晚上吃过饭以后，红军说什么也不回酒店，非拉着赵彤再找个地方‘派派驳’（方言：聊会儿天）。虽然，那个时候已经改革开放了，可是中原不比沿海，还没有过多的什么‘名典’、‘上岛’、‘左岸’、‘萨利’这样的可供聊天的幽雅场合，所以赵彤没办法就领着红军去家附近的海鸥卡拉OK厅，听着特别像海鸥照相机的集团机构。
    开始客人不多的时候，赵彤从红军那里知道了B市那些朋友们的消息：吴正的母亲得了肝癌去世后，他变卖了车，拿着那笔钱去了深圳，在那里开的士。
    胡联到底没有与青云有结果，就只身去了海口。
    青云谈了个男朋友，马上可能结婚了。
    黎民也考了好单位，整天就属他悠闲、到处去钓鱼，好像还参加了个什么钓鱼协会。
    只是光辉有些赶‘背’集，老爸这几年的生意不比从前了，而且在外面有了个女人，在一起很久了，光辉的母亲早就知道，可碍着一对儿女小，就睁只眼闭只眼的，直到今年年初才离的婚，反正早也没感情了，光辉和他妹妹也大了，所以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呗！不过，光辉他爸还算对得起他们，本来光辉是判给他爸爸的，你也知道光辉那脾气。后来就成了，他爸把光辉家那个二层楼给他们娘仨，又把光辉的工作跑到刑警队、还把光辉妹妹艳辉送去舞蹈学院！
    赵彤一口气听完红军的讲述。不知道B市这些昔日的朋友们，现在居然也与自己一样开始历经生活的磨难了。唉！真是世事难料啊！过些日子要与光辉联系联系，问候一下，虽然起不到实质的作用，起码可以安慰安慰老同学吧！可是，赵彤还没来得及问候这个老同学，就陷入了新的恋情。
    那天晚上红军和赵彤聊到很晚。赵彤唱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以纪念那过去的日子。第一次赵彤知道自己的歌喉也能这样动听，也许是原来和卫枫在一起耳熏目染多了吧！一直以来，赵彤认为卫枫一定会在乐坛上终于占据一席之地，而自己只是个按部就班乖乖上班的普通人。可是，人生太会与你开玩笑了，谁知道就在几年后，卫枫会成为太古可乐公司中层职员，安定、常规，反而是赵彤辞了‘金饭碗’的公职，在家做起了自由撰稿人，没有规律！
    那天晚上如果结束了与老同学的会面就马上回家，也许就不会有与曲艺这眉目传情、琴瑟合壁的幸福生活了吧！赵彤不禁的伫立在已经有些染灰的结婚照前细细的端详那画中似曾相识的人物。
    送红军上了的士车，赵彤感到自己有些饿，就去海鸥卡拉OK厅附近的馄饨店喝了碗馄饨，刚才只顾着和红军说话，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可当她吃完了之后快走到家时，突然发现自己的家里钥匙不见了，是落在OK厅了？还是饭店？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了？赵彤一点印象也没有。回家到是有奶奶开门，可是图书馆的许多钥匙就得重新配，这可真是、真是麻烦了。
    赵彤又回到了海鸥卡拉OK厅，可是已经打烊，连卫生人家都已经打扫过了。正在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个留着胡子看不出年龄的男人，身材消瘦，他问赵彤：“怎么，出了什么事情吗？我们已经下班了。”
    “我知道你们下班了，可是我的钥匙不见了。”赵彤仍然四下借助着微弱的光亮寻找。
    “已经打扫过卫生了，可能不太好找到了。”那个男人又说。
    “那可麻烦了，好多钥匙要重新配的。”赵彤后悔不迭。
    “我去垃圾桶找找。”男人头也不回的下楼下去了。
    “喂喂！不……”想起来垃圾桶那么脏，赵彤有点于心不忍。
    可男人已经下去了，没有听见她的喊声。赵彤把犄角旮旯都找遍了还是没有，希望那个男人有收获吧！赵彤垂头丧气的想。可很快她就发现了与她一样垂头丧气男人向她摇摇头。算了，不然怎么样呢？垃圾桶都找遍了那个男人与她一起下了海鸥卡拉OK厅的楼，赵彤依然沉浸在懊丧的情绪里。男人好像不知道怎样劝这个极度心烦的女孩，走到海鸥卡拉OK厅附近的馄饨店时，男人与馄饨店的老板打了个招呼，然后问赵彤：“要不喝碗馄饨吧！？人吃饱了会高兴点。”
    “什么逻辑啊？我刚刚在这里喝过。”赵彤没好气的说。
    “那我可要去喝点了，晚上还没吃饭呢？”男人丢下赵彤自己向馄饨店走去。
    “唉，烦死了。”赵彤六神无主的顺着那个去喝馄饨的男人看去。猛然，赵彤看见老板的柜台上有串熟悉的钥匙，她飞跑过去，把老板和那个男人吓了一跳：“怎么？你又想吃馄饨了？”
    “不是不是，看在这里，我的钥匙，谢天谢地。”赵彤语无伦次欢快的说，并且死死地把钥匙抓在手里。
    “哦，是这样啊！这么晚了，等我吃完饭送你回去吧！”那个男人松了口气。
    “不用了，我就在附近住，今天，谢谢你啊！”
    “没什么。”男人吃着馄饨和赵彤说。
    “刚才你是从哪里出来的？怎么像是冒出来一样？”赵彤找到了钥匙，就不由得好奇起来。
    “哦，我是那间OK厅的DJ，叫曲艺。”
    “刚才从调音室出来，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你的歌唱的不错。”男人又说。
    “是吗？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唱，你认为还可以听？”整晚有那么多人在OK，既然DJ都可以对自己有印象，那么自己是真的唱的还行啦！赵彤受了夸奖，心中自然高兴。
    “你天天晚上在这里上班吗？”赵彤原来有去过夜总会，可是从来没注意过DJ都是干什么的。
    “是的。”男人吃完了馄饨，擦擦嘴。
    “再见！有时间去OK厅玩啊！”男人骑上阿米尼走了。
    事情就这样平淡无奇的过去了，赵彤也并未过多的放在心上。
    图书馆的效益是不错的，所以经常会有些福利给大家。这不，又包场电影了。据说还是个大片，还是什么杜比环绕，什么立体声，反正就俩个字——高级。一下班赵彤就往电影院赶去，因为回了家、吃了饭，再去电影院就比较晚了，最不喜欢看不到开头，弄的心里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剧情，所以就早些去喽！
    到了电影院时间还有些早，同事们大多没有来，赵彤就买了包零食找着座位自顾自的吃了起来。突然的，有一瓶饮料从身后递过来，赵彤还以为是哪个同事，笑嘻嘻的一回头才发现并不是。
    “只吃零食不喝些东西会口干的。”那个拿饮料的男人说。
    “哦，谢谢啊！我，我们认识吗？”赵彤极力的在脑子里面缩小熟人的范围，只是感到眼前这个男人比较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看来，你的记性可不好啊！”男人笑了，露出整洁好看的牙齿。
    听男人这样一说，赵彤就更着急了，真丢人，肯定是自己马大哈给忘记了，是图书馆的读者吗？还是？赵彤正在苦思冥想的时候，男人忍不住又笑：“怎么？现在不经常丢钥匙了？”
    “哦，是你！曲艺。”
    “曲艺。”男人与赵彤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怎么？你们也包场电影吗？”赵彤高兴的问，又仔细的再次打量这个男人。哦，是了，难过今天想不起来了，曲艺刮了胡子，比那天晚上显得的精神多了，不像那天夜晚那样疲惫潦倒。
    “不是。”
    “那么，那……”赵彤左右看了看曲艺的座位两侧，没有发现与他有一同来的朋友。“你是一个人专程来看电影的吗？”
    “不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是干什么的呢？”
    “马上你就知道了。赶快吃东西吧！一会电影就开始了。”
    正说着，电影预备铃响了，曲艺在黑灯的一刹那不见了。电影院的黑暗马上让赵彤打消了找曲艺的念头，电影的惊险与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更是使赵彤连喘气都不敢大声，杜比环绕立体声的音质效果果然不同凡响。
    “这就是国外大片的经典魅力，让人看的环环扣人，甚至连上厕所都不想去。”
    赵彤被曲艺的声音吓了一跳，但还是比较认同他的说法。
    “你干什么呢？神出鬼没的，吓死人了。”
    “哦，我刚才上班去了？”
    “什么？上班？在这里？怎么会？”赵彤不由得从荧幕上转过头来，这人怎么到处上班啊？
    “我在这里当放映员，刚才去放第一片了，大约27分钟还要去放第二片。”
    “那么，你在那间OK厅……”
    “是兼职，每周四、五、六在那里。其他时间在这里给你们放电影。”男人快活的说，似乎对赵彤大吃一惊的反应很满意。
    “那么你岂不是可以看好多好多的电影？”赵彤心驰神往的问他。
    “当然了，这是我的工作呀！可是，时间长了也没有什么意思，就说这个片子吧！我已经看了17遍了，都快看恶心了。要不是看见你在下面坐着，现在的空我就去睡会儿了。”
    “哦，看来干什么烦什么啊！”赵彤表示同情。
    “知道为什么国外的大片为什么让你看起来有气势磅礴的感觉吗？”
    “不知道。”
    “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国外的大片除了在故事情节上跌宕起伏以外，最关键的一点是从影片开始到影片结束，始终贯穿在电影中的背景音乐。根据故事情节的急缓程度，背景音乐的快慢悠扬也有所变换。这样，就使观众时刻处于一种随故事人物共同情绪的状态，自然就会抓住你的感官注意，从而达到共鸣效果。”曲艺滔滔不绝的说着。
    这一大段分析赵彤闻所未闻，原来以为看电影就是消遣，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名堂：“真是行行出状元啊！简直太精彩了。你还这么仔细的分析过电影。”
    “闲着没事，就瞎想呗！我们国产电影这几年也正在逐渐的意识到了这些，不过精彩的不多。好了，我又该上去了。”曲艺刚刚转身，又停了下来：“对了，一会一块回家吧！我也在那一带住。”
    “好，你去忙吧！我等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