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左手爱情，右手畸情
一年后。
一年里，沈蓉与沈燕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就停留在日记的联系。那天，收拾考场时，沈蓉提着一袋垃圾去校门口，她看见那辆白色的宝马就停在那儿。不用细看，沈蓉能感觉到那是陈长春的车。沈蓉放下垃圾，直向车跑去，她能感觉到眼睛已流着泪了，她唤着：“姐姐！姐姐~~！”边喊着边向车跑去，顾不得周围诧异的目光。可是，车开动了，沈蓉依稀可以看见，沈燕的双手扒在后车窗上，眼睛直直地望着她，隔着玻璃与空气的距离，沈蓉能感觉沈燕那双眼睛里的无尽沧桑与凄凉……
那画面久久定格在沈蓉的脑海里，忘不了、挥不去！沈蓉不停地咀骂自己，不该只图自己欢乐；不能忘了沈燕；不能沉浸在黄振华的甜蜜里。感情，就在这若即若离间，错综复杂。
一年里，在语音导师的介绍下，沈蓉进了市电台，做起了少年电台节目播音主持。这是一个面向全市掌上收录机或广播的青少年节目情感播音，不用视频即不用开机，只是戴着耳机，对着话筒，坐在播音间里抑扬顿挫地读点什么、随心所欲地和听者们聊点什么。时间，从晚上七点半到十点。听众，大都是与沈蓉同样大少的求学少年们。沈蓉，需要那份微溥的工资，作下学期的生活费。而且有个事做，可以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想沈燕和黄振华……
这年寒假来了，它成为沈蓉一生里永远也无法忘记的甜蜜回忆。
沈燕在校外住了一年了，同学们都知道沈燕做了“二奶”，却没有人愿意提起，都沉默着，尽量保持着以前的随意。寒假如期又来了，沈燕不可能来陪沈蓉。这是所有公务员纵情欢乐的假日，陈长春也是，他当然不会放过这美妙的时刻。
逛商场的那会儿，沈蓉才记起今天是大年三十了！这一年多来，沈蓉打心里感激黄振华，这个细心的男人。是他一直给她最甜蜜的温暖、青春的阳光，让她还记得这是十七岁的花季。
天幕拉下来了，四处烟火炮竹阵阵。今天余下的时间，她是答应了全交给他安排。黄振华拉着沈蓉坐上了江边夜船，神秘地告诉她，要带她去个好地方。
夜空里星子闪闪，河上彩灯摇曳，河岸烟花阵阵。沈蓉站在船头，听着岸边童声欢笑、船下流水淌淌声，眼里透着明亮的光彩。夜风托运着她粉红的旗袍，感觉脱尘般飞扬。黄振华从船舱里出来，把自己外套给沈蓉披上，沈蓉侧过脸看着他温存地婉尔一笑，两人并肩相依着，随着船行享受着冬夜乡情。月儿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映在静静的江面上，那么和谐甜蜜，牵浩对新婚的小夫妻。
船靠岸，黄振华先下船，伸着手欲把沈蓉牵过。沈蓉的五指轻轻搭在那双大手上，黄振华温柔地笑着把她牵上岸。刚踏地的沈蓉，触电似的赶紧把手收回，低着头，小脸儿红得像苹果。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上得堤来，岸边一石碑映入沈蓉眼帘，石碑上赫然刻着四字：神龙山庄。在石碑后约百米处，一栋灯火通明、舞歌飘渺的楼宇。沈蓉吃惊地望望石碑，又看看身边的黄振华，不知所措。
黄振华也不说话，拉着沈蓉径直走了走去。当他们在一男一女的引导下，穿过花园，踏进楼宇大厅。如雷的烟花顿时轰鸣，沈蓉回身看着门外的天空，一束束五彩烟花竟相绽放，满天满眼都是！从花园漆黑处，钻出一群群男男女女，那是沈蓉舞蹈系的同学们、宿舍里的伙伴们、还有她敬爱的班主任许国璋老师！！一声声：HAPPYNEWYEAR！MYGOODFRIEND；HAPPYNEWYEAR！MYDEARPARTERN！伴着新年音乐，此起彼伏。
沈蓉惊讶地看着这些突如其来的熟悉、亲切如常的脸孔、欢喜的笑声，五彩的色，不由地扑向她们，感动地哭了！那晶莹的泪，载着兴喜的笑，沈蓉回身，深深地望着黄振华，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谢——谢！”空气，在瞬间，绕指成柔。
“喂~！还有我们呐！”陈佳、唐超、秀才三个调皮鬼从门后钻出来，挤着笑脸儿要讨声‘谢谢’。原来他们仨中午说有事就是来布置这里了。沈蓉恍然大悟，泪水涟涟地说着：“谢谢、谢谢！”
黄振华站在大门口豪爽地说：“今晚，整个神龙山庄属于我们！大家可以尽情吃喝，也可以带你们的朋友来玩。我们相约一九九六！”
十七年了，打三岁起，沈蓉就不记得什么叫春节了。除了沈燕能陪陪，每年春节她几乎孑然一身。如今，她好像又活回来了。沈蓉透过泪花看着这个找了她近一年，又呵护了她一年的男子，那伟岸的肩膀如此结实，这是她梦中所要的爱情吗？沈蓉痴痴地看着……
不知到了几点，沈蓉晕晕欲睡了。黄振华碰了碰她，轻轻地说：“再忍忍，马上就可以休息了。”沈蓉看看舞池里疯狂的同学们和老师，含笑地点点头，迷迷糊糊地靠着沙发校函了。
这是神龙山庄最高层的顶楼天台，在沈蓉没来到之前，已装成了一个半自然状的天台舞池。舞池中央燃烧着篝火，四周有天蓝色屏风庶挡，头顶星光灿烂，火苗串起，映在一张张年轻而热情的脸上，一曲曲华尔兹谱写着青春年少时的梦。
不知多久后，音乐停了，四周静静地。沈蓉睡醒睁开眼，却看不见跳舞的人。只听到身边在守着的黄振华，把一杯茶递到沈蓉面前，从未有的畏畏的神情好半天才说了声：“蓉儿……”
“嗯？”沈蓉端着水，喝了口。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答应我，好不好？”黄振华低着头，不好意思地。
“那要看什么问题了。”沈蓉把杯子放下说：“你说说看。”
他看了看表，猛地起身单膝跪下，咬了咬唇而后好像鼓了很大勇气说：“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轰~！！！沈蓉脑子一下子炸开了，女朋友？沈蓉疑惑地看着屈膝在面前的黄振华，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沈蓉是曾被他感动过，燃烧过，可是她真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做他女朋友。她的心里，男朋友就等于是未婚夫了，这应该是毕业后的事情。沈蓉低着头，拿着杯里的茶袋用力地在水里打着圈。空气，一下子凝固了。看着单膝跪下的这个男人那对真诚而期待的神情，她不忍。好久沈蓉才说：“做你女朋友是什么意思？”
“是……就是我以后要保护你，我以后就是你男朋友。”黄振华方方的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珠，他紧张地看看沈蓉，似乎在等待一种裁决。
“做你女朋友，是不是和现在、和过去一样的一起玩？”沈蓉脑里一片浑乱，她好紧张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是的！和过去和现在一样的。”黄振华赶紧回答，想想不对又说：“和过去、现在又不一样。我会更加关心你、爱护你、保护你的！”
“哦！”沈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做女朋友是这样，和以前一样的就好。要不然，她还有沈燕呢！沈蓉简单地想着，晃晃脑袋说：“嗯。”她点了点头，却连自己也不明白地，脸红烧红烧起来……
正在沈蓉点头的时候，“砰！砰！”大楼的古钟敲响了！这正是一九九五年迈向一九九六年的零点钟声！黄振华成功了＃蝴高兴地抱起沈蓉，转着圈高呼：“沈蓉答应啦＃糊答应啦！沈蓉是我女朋友啦！”
灯又亮起来了，刚才不见的同学老师，还有陈佳、唐超、秀才，都从屏风后钻了出来！个个高叫着“哦！哦~~！”直羞得沈蓉一阵阵脸红发烫，她在黄振华怀里跟着他转啊、转啊、转啊！感染了大家的快乐，沈蓉生平第一次由心而衷的笑了！
从神龙山庄出来的第二天，黄振华要回去了，他的学校比沈蓉的学校早开学。沈蓉送走黄振华，就躲在宿舍里，抱着黄振华送的大狗熊娃娃想着沈燕。然后，对着大狗熊，她喃喃地说：“沈燕，原谅我。我已经答应做他女朋友了……”
周末的教室，连整座教学楼也显得冷冷清清。沈蓉行走在楼梯道上，都能听到黑皮鞋与水泥板噔、噔、噔、的声音，在四壁回荡。转眼间一年过去，沈蓉和沈燕仅靠着那巴掌大小的日记本维系着彼此间的温暖与情谊。沈蓉也渐渐习惯了每到七点左右，就来到沈燕的课桌上看看沈燕留下些什么；习惯了晚自习快结束时候，翻开自己的日记本，看看沈燕在自己日记后面写下的娟秀的字迹。
而这些有规律的生活，全给黄振华这个男人扰乱了。黄振华的信件、电话还有一些留在沈蓉心间她自己也弄不清的粉色，都扰着她那颗平静的心。有一周，沈蓉没有写日记也没有来给沈燕留言了，因为黄振会的突然出现。沈蓉边走边想，或许她可以把这一切写给姐姐了，姐姐会祝福我们的！沈蓉的步子越来越快了，她真想马上就让沈燕知道她现在心里的幸福。
吱呀~！一声虚掩的门开了。教室里零乱一片，空无一人。风吹得玻璃窗“唏~唏”地响，窗外枯叶纷飞，映在沈蓉的瞳子里，好不凄凉！沈蓉，生生愣在了门口。还在上周，就上周沈蓉来给沈燕留言时，还记得窗外郁郁葱葱，小鸟鸣唱，伴着沈蓉沙沙的笔尖声，写着寻沈燕的问候，写着属于她们的秘密计划……
“计划！”沈蓉脑里一闪，脸色顿时铁青！多久了？她只泡在爱情的蜜罐里，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糊急急地走到沈燕的座位上，掀开桌盖，桌子里竟一片零乱！书、纸、笔全东丢西放的。“怎么回事？”沈蓉呆了!沈燕是知道沈蓉爱干净的，所以每次都特意把课桌里弄得一尘不染，把小日记本端端正正地放在最上面！这一年来，始终如此。可现在这么竟乱七八糟的？沈蓉心慌了，好不容易翻出了那丢在一角的日记本，翻开来，还看不到一半，沈蓉泪儿串串，捧着日记心如刀割，一声声泣泪：“对不起！对不起！”
日记本簿簿的纸上，深深的笔迹，有力的划着沈燕的痛与恨……周一，沈燕就没看到沈蓉的留言；去沈蓉的教室翻开日记，一字未写。沈燕就在沈蓉的日记本上写了足足三页多！接下来，沈燕每天等啊，等啊；每天写啊，盼啊；可那缠绵的日记后面，仍是空空落落一片白。沈燕一次次跑上楼翻沈蓉的日记本，哪怕希望有一个字：阅！可连这一点点希望都灭了！等待，是一件多么辛酸与漫长的事情。沈燕流着泪在沈蓉的日记本上写着千字万句，泪水溅在沈蓉的日记本上，点点泪痕。五天过去了，沈蓉和沈燕从来没有过的间隔！沈蓉在沈燕的世界里、在沈燕的相思里蒸发了！！
最后，沈燕听到的是，有一个很帅的男生天天给沈蓉打电话，还送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那一刻，沈燕一直坚强守护的堡垒、一直支撑她精神的支柱，轰塌了！沈燕在日记里说，陈长春已经开始不回那黄脸婆家里了，天天下了班就回红树林。沈燕出卖着肉体，却得到了陈长春不少贪污受贿的证据。沈燕还常在别墅里开些PARTY，接触了不少政界人士，打通了上交资料的渠道。沈燕还说，陈长春已把大量的贿赂款转到了另一个帐上，而那个银行沈燕已经查清楚了；陈长春居然还在沈燕身上放了一笔。沈燕说，收集了这周的资料，加上以前存放在沈蓉这儿的，完全可以告倒陈长春了！那样，沈燕就可以回来了，她们就可以又回到从前了！起初沈燕兴奋地写着，她以为沈蓉听到这消息后，会如同她一样高兴、一样兴奋、一样激动，可是，沈蓉没有给沈燕留一个字。沈燕晚上睡不着了，白天魂不在了，守了整整六天的空白，得到的却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沈蓉有男友了！沈蓉终于和男人在一起了，男人曾是她俩姐妹多么痛恨的人！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沈蓉居然还和男人恋爱？＃糊曾付出的一切，输在了一个沈蓉认识不到一年的小男生手里！沈燕，由愤怒而转为绝望！
沈蓉手捧着冷冷的日记本，像怀揣着沈燕断肠的眼泪，小手儿不住的擅抖。泪水涟涟的眼睛，早已糊乎了字迹，在沈燕的落笔处，她重重地写上：我—不—会—爱—他！！一字一划、一笔一顿嵌入纸纤，刻在心上！沈蓉不善言语，但她知道这是沈燕想要的。
写完，沈蓉忽然觉得狡心地疼，看着那深深的几字画在纸上，分明的凹凸，如钟鼓在耳膜轰鸣。她能想像沈燕绝裂失望的表情，能想像黄振华痛楚万分心酸的模样。可是，她能怎样？沈燕为她牺牲太多，她不能让沈燕失望更不能失去沈燕。最好的方法，就是在自己还没完全爱上那个男人之前，断掉这缕情丝纠缠~~！
沈蓉抹抹脸上的泪水，掀开抽屉的最下层。那是沈燕和沈蓉约好的秘密。每次，沈燕会把收集到的资料放在抽屉的最下层，然后由沈蓉从最下层拿了，锁到宿舍小箱子里。小箱子的钥匙，沈燕一把，沈蓉一把。
可是，沈蓉掀起一看，什么也没有！顿时，沈蓉一震！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似的像阵风飞速向楼下跑去，跃过二个球场半个操场，爬上七楼女生宿舍，扛出大皮箱子，从一大堆衣服底下抽出一个精致的小皮箱。轻轻用钥匙打开，一看，果然，里面空空荡荡什么没有了！！沈蓉一下子摊软在地板上，小脸儿吓得苍白、苍白“她拿走了所有陈长春的犯罪资料！”沈蓉空空的脑子就回响着这一句话：“她，要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