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离开这魔鬼城堡
饭桌上，佳肴满席，色香味四溢。
没想到赵子明竟有一手好厨艺，令沈蓉暗叹。可是，他身边那张脸……陈长春似乎格外高兴，自沈蓉从房间里出来那双贼眼就一直没离开过。看沈蓉坐下，他拿出新买的风衣，是纯白色的，说是送给沈蓉的。沈蓉白了一眼，一动不动。沈燕见了，一把伸过去抢了衣机灵地说：“啊！好漂亮啊！“便硬塞给沈蓉，忙还替沈蓉说着：“谢谢，谢谢陈总！
饿了整整二天一夜的沈蓉，身体和精神都已憔悴不堪。可听着那个人的声音，即使不看他也是那么恶心难受。沈蓉刚吃下一块生鱼片，便一阵反胃，跑到卫生间一阵呕吐起来。沈燕赶紧拿了药片，喂吃下，对不明所以的赵子明说：“我送沈蓉去休息吧！你俩哥们慢慢吃。”于是，送沈蓉上楼进房。陈长春目送着刚到口的‘雏儿’竟满足地鬼笑着，如闪着绿光的饿狼。
沈燕陪着沈蓉进房后，赵子明陪陈长春在楼下仍吃喝着，想着这几十年的兄弟今晚这么高兴，他也开心不已。两人喝着老窑酒，品尝家乡菜，闹着笑着吹着。陈长春在这多年的老哥们面前，他不是什么市长，他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中年男人。他半醉着抱着赵子明的胳膊说：“小弟啊！俺二十多年没有心跳的感觉了，可就那妹子，哥，看上了！”
赵子明呵呵地问：“谁呵？！小弟定帮哥搞定！”
“呵呵！就是那沈蓉呵！”陈长春指指楼上香阁，一阵酒嗝，得意地说“这回不用你了，我自己已经搞定了！”
赵子明心里一紧，她可是他的！自打那辩台上看到沈蓉一身黑白学生装上台玉齿一笑，行礼弯腰间，他赵子明的那颗沉寂了的心就漾开了花。在那一刻，他就对自己说：我要她！可是，现在却被陈长春给……赵子明环着陈长春的手开始颤抖！
陈长春倒在赵子明肩上醉熏熏地说：“你，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场辩论赛就把唯一的市实验教育基地给了省师大？还要以后每年视察、投资吗？！”
这个疑团结在赵子明心里好久了，他也想知道原由，于是问：“为什么？”
“呵呵！”陈长春把嘴巴搁在赵子明耳朵根说：“每年投资给省师大，他们就每年得邀请我去啊！那我和蓉儿不就可以约会了么？！哈哈哈！”
赵子明仍不解地问：“你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啊？！”毕竟几十年兄弟，赵子明仍替陈长春担心。
“不、不、不用担心”陈长春拍拍赵子明宽宽的肩膀子说“省师大，本就在咱市是数一数二的，政府给的准学校它就在其内。我只不过加速将了一军而已。呵呵！”陈长春脸上一片绯红，本就不胜酒量加上兴奋，竟说完就倒地靠着那昂贵地意大利真皮沙发打呼噜了。
留下呆糟糟的赵子明，愣在原地。想着陈长春的话，想着沈蓉可人的笑脸，一阵心酸发痛。他拿起身边的酒瓶子，猛摔下去！腥烈的酒精夹着玻璃的崩碎声牵浩他那颗年少气盛、狂妄不羁的心…。陈长春不仅仅是市长，他更是他赵子明的兄弟，是救过他的恩人。这几年改革开放以来，为了自己生意的打拼，赵子明给了陈长春不少甜头。凡是陈长春想要的东西，他都得帮他弄到；凡是恩人想要的东西，他必须拱手给他。钱给了不少，女人也送了一打，甚至包括自己的情妇！这个男人一直骑在他头上，都四十六了胃口却越来越大了！明里是兄弟，但在他心里陈长春就是眼中刺！陈长春一日不除，他赵子明就永远排第二！只有这个老男人倒了，他赵子明扶植一个新的市长上台，那么就要风是风，要雨便是雨了！
赵子明拼命叉着干净的头发，想着这几十年他为陈长春所做出的，所让步的。想着他那句“这回用不着你了，我自己搞定了！”想着他心仪已久的蓉儿刚才痛楚的表情，他，一切都明白了！
“不！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他慢慢蹲了下来，一只大手狠狠扎在布满玻璃的地板上，发出一个男人无法释怀的悲鸣……
“只有这老东西倒下了，我赵子明才能站起来！我不能再退让了！”半晌，赵子明才抬起头来，他忽然想到了早熟的沈燕，想到了她刚才看陈长春的眼神……有了＃蝴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顿时发出一股血腥的绿光！
楼上那间小阁的门，已紧闭了三天了。
三天里，沈蓉不吃不喝不动，就那样躺在床上连个翻身也没有。沈燕端来的饭菜都凉了，牛奶都冰了，可整天下来仍原封不动连筷子也没有移动一下位置。满身伤痕的沈蓉，这些天根本不能冲凉，沈燕每天替沈蓉擦着身子抹着药膏。即便是面对朝夕相处的沈燕，沈蓉仍不敢赤裸身子，敏感地红赤着脸颊，有些地方仍坚持自己来。药敷在伤口上隐隐作痛，沈蓉咬着木棉枕巾硬是一声不吭，一滴泪也没有。
晚上，沈燕躺在沈蓉身边睡着，她看着沈蓉，整晚整晚扑闪着那忧伤的大眼睛，张望着窗外孤寂的月亮，通宵不睡，尽管这床已换过一张且屋里重新摆设了。沈燕试图一次次唤着沈蓉，一遍遍地开导，可沈蓉从那晚上楼起就再也没有讲过一句话，再也没有一个表情，哪怕是皱一个眉头。沈燕，看着愈加苍白沈蓉，甚至想她此刻哪怕大哭一场也好，可是，没有。就在那个黄昏，沈燕看着沈蓉流着泪狂笑过后，沈蓉再也没有了表情。
清晨，大雪纷飞终于结束了，冬眠后的太阳愈加明媚。
沈燕随手拉起窗帘，一缕明晃晃的阳光投射进来，沈蓉立即大叫：“关上！关上窗帘~！”沈燕只得又放下沉重的帘子，屋子顿时又一遍黑暗。沈燕轻步走到沈蓉床边说：“蓉，可以下去吃早餐了。”沈蓉轻轻地摇了摇头，又闭上了深陷的眼睑
沈燕一个人走出楼梯。楼下，陈长春伸长那脖子关切地问：“她还是不舒服？”沈燕看着这装模作样的禽兽只恨不能一拳打过去！但现在她只能装作不知地摇摇头。恐怕连陈长春自己也不知道，他那双罪恶的手，已在沈蓉玉体上留下条条疤痕。赵子明紧盯着沈燕，却不言语。沈燕习惯性地耸下肩膀对他说：“她还有些不舒服。还是我把饭菜带上去吧！”沈燕没有告诉这两个男人，她带上去的饭沈蓉根本没吃而是她喂进马桶了。
沈燕现在唯一牵挂的是沈蓉，她得要沈蓉重新站起来。其实，一旁的赵子明又何尝不是？最痛苦的莫不是他了，一切都明白还得装作一无所知，沈蓉近在尺咫却不能自己亲眼看看、亲手照顾。沈蓉落成今天这样，若不是他赵子明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是他的别墅，沈蓉是他心中的女人，然而拥抱玉体的人却不是他赵子明！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只有在一边干着急。这个叱咤风云的男人，头一次感到这个被自己称为兄长的人，是多么令人痛恨！
趁沈燕进厨房给沈蓉打包饭菜的时候，赵子明借口上卫生间也溜进了厨房。以他的商家脑袋，沈燕心里想些什么，他十拿九稳，所以他一屋就直接说了。
“沈燕，蓉儿的事我也很心痛！陈长春太不是东西了，蓉儿还那么小……”他见沈燕瞪着眼睛望着，他轻轻地说：“你我都知道，陈长春不会就这么放过蓉儿的。他看上的女人，至少要玩腻了才罢手。其实我也恨他＃蝴霸占过我的情妇，玩了一年不到就甩了。”
“赵总，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沈燕精明的装作糊涂。
“沈燕，我和你一样痛恨他！你就别装了，这个陈长春吸了我不少血汗钱。我来，是想帮你们。”赵子明眯着眼角说。
“哦？难道你会帮我们对付陈长春？”沈燕心里大惊，他们兄弟不是很好吗？
赵子明知道这沈燕不简单，他避重就轻地给沈燕说：“跟你实说吧！我跟在他屁股后二三十年了，这几十年来我什么都依着他，让着他。他看上什么送什么，为的啥？就因为他是一把手。我生意要他过关点头。如今我赵子明也是一手可以遮天的人手了，半辈子都被这老东西骑上头上，我受够了！”他看看沈燕的脸色，眨着那芝麻小眼说：“你若真想帮蓉儿，我倒有个不让他再骚扰蓉儿的办法。”
“我不但想他不再骚扰蓉儿，而且我要他从此无立足之地！”沈燕恨恨地说
中套了！赵子明心里大喜。他巴不得让这老东西倒下，这天下他就是天王老子了！就因为陈长春的贪婪，他越来越觉得填不饱这头大象了＃蝴赵子明有什么比不上他？为什么要一辈子都要被他骑着！正愁找不到人帮他除掉这‘眼中钉’呢！除陈长春，他赵子明就可选一位听他话的人当市长，那样他的云天集团就可大步前进了！呵呵……想到这，赵子明也恨恨地说：“我也想废了他！其实，这事说难也不难，只是我不好出面，要一个人来帮……”
“谁？”沈燕赶紧说
“你啊！”赵子明高深莫测地笑了，驮在沈燕耳朵根边叽里咕噜说了起来……。沈燕睁大眼睛听得一紧一笑的。
末了，赵子明说：“主角就是你，全看你的了。你敢不敢？”
沈燕嘴角一翘：“别的我倒不敢说，勾引男人绝对一流！”现在的沈燕，早恨透了男人。她唯一的感情就是妹妹沈蓉。为了能和蓉儿平安相守一生，为了替蓉儿报仇，做这点事又算什么？何况对她，这只能算是当玩玩，因为她根本就不可能对男人产生感情了！
赵子明满意地笑笑，走了。转背后的脸上，一双小眼充满诡秘与杀气！
回到餐桌上，一如往常。
陈长春仍是谈笑风云。沈燕看着他，眼角处隐藏的恨若隐若现。赵子明到底是跌摸滚爬的男人，仍是油腔滑调嬉笑连片，硬是看不出半分知晓。沈燕，想着床上气游若丝的沈蓉，想着自己这副装腔作势的逢迎，她忽然觉得：男人，多么可怕。她想起爸爸曾说的一句话：商场如战场，商场上每个男人都是只狡猾的狐狸。
饭仍是饭，菜仍是菜，各怀心事，尽管强颜欢笑却都吃不下一口饭。末了，陈长春叫陈姨、钟姐收拾了去，笑着说：“现在我来宣布个好消息！中午，咱们就要离开这儿了！”沈燕一听，心里乐开心花，她是担心沈蓉再在这儿呆下去真会出事，换个环境必然是好，顿时来了精神。赵子明也看看身边这老兄，不知他埋什么主意？
陈长春似乎很高兴，他站了起来说：“我早和蓉儿说过，过完春节带她去个大城市里玩嘛！沈燕，你现在上楼告诉蓉儿，收拾下东西，我们即刻出发。”
“去哪儿？！”赵子明和沈蓉异口同声地问
“深——圳！”陈长春自豪地故意托长音。
很早的时候，就听说南方有个迷幻的城市叫深圳。那里繁花似锦、四季如春，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多少年轻男女过去了，穿金戴银地回来；更有不少已婚的少妇们也跑去了，再回来，人靓了气爽了皮肤也白了；更重要的是带了好多钱回来，那是干半辈子活也没见过那么多的钱！深圳，在这山村出生的姐妹花眼里，一块神奇的土地。
沈燕急忙跑上楼，拉起沈蓉快欢地说着：“我们就要离开这儿了！离开这魔鬼城堡了！”
沈蓉问：“那我们要去哪里？”
“深圳呀！一个美丽的城市，那里有蔚蓝色的海，无边无际……。”沈燕闪烁着兴奋的光彩，引着沈蓉好奇地听着。对于沈蓉，只要能离开这儿，比什么都好，哪怕那是刀山火海。于是，两人飞快地整理自己本就不多的东西，打包下楼来了。
沈蓉用宽大的围巾摭着苍白虚弱的脸庞，即使这样，赵子明仍惊叫：“蓉儿！你怎么瘦成这样啦？！”才三天没见的沈蓉，那水灵灵的眼睛哪儿去了？那粉嘟嘟的脸蛋哪里去了？那调皮的眼神哪里去了？赵子明那颗心呵~！真的好痛。他紧紧的捏着拳头，忍着忍着……
陈长春竟也睁大着瞳孔望着刚下楼的沈蓉，至此，他才知道自己不当回事的风流快活，给这个纯洁的姑娘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蝴心间有些懊恼了，可很快，仅仅三秒钟的时间就恢复了正常，在他看来，女人都是虚荣的动物。等到深圳，这个伤心欲绝的小姑娘便会忘记一切了，甚至有可能会……嘿嘿，他美美的想着。然后愉快拉着沈蓉说：“蓉儿，陈总带你去深圳，那里有很多新奇的东西，漂亮的衣服，你会喜欢的。”
沈蓉低着头，不去看他，也不作声。她眼看着沈燕，那眼神说着：“带我离开这儿，越快越好。”沈燕，点点头，很肯定地看着晶莹而深陷的眼眶，握紧了沈蓉的小手，她在心里暗暗发暂：到了深圳，无论如何再也不会让沈蓉受一点儿伤害！如果这禽兽再敢碰沈蓉，她一定同他拼命！沈蓉看着沈燕咬牙的嘴唇，欣尉地笑了：真感谢上帝，今生今世让我遇到了沈燕。
车启动了，摇晃着使出大门，陈姨和钟姐这两位朴素的妇人守在门儿挥着那双粗糙的大手，沈蓉转身透过车窗玻璃望着，竟生出不舍来。这是她沈蓉子的救命恩人呵~！然而，她沈蓉却一点儿东西也没能给她们留下，这一去，今生今世还能相见么？！沈蓉，飞快地摇下车窗，扔出两个红红的东西，对着陈姨和钟姐用力的挥了挥手……。城堡和人影渐渐远去模糊不见，沈蓉望着终于松口气在心时低呼着：再见了，城堡。沈蓉知道，她不可能再来了。
“你怎么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两个仆人？！”沈燕看着正过身来的沈蓉责问；
“没什么，她们救过我。我只恨不能给些钱给她们。”沈蓉低声说着，不由地侧身望着那雪地上远去的两点红，点缀在纯白的雪地上竟那般鲜艳如同当年那小腿上绽开的血花……
不知陈长春忽发奇想？还是得美女， 志高气昂？竟说，要自己开车去深圳！让沈蓉和沈燕观光一路风景。活泼的沈燕不禁高兴得大叫‘好’！
一路上，沈燕在车里不停问着深圳怎么美，哪里好玩？！赵子明则成了解说家，一件件如数珍宝地道来，从公园、到景点、到酒店、到广场、还有那迷人的霓虹灯和充满诱惑的酒吧……，听得沈燕心花怒放。静静地听着，那传奇、美妙的土地。现在，沈燕已是心驰神往！面对沈蓉来说，将去的地方只是一个避难所，一个心灵可以得以疗养的地方。
当那炽热的火球从地平线上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这是1994年天空里，第一轮太阳。它融化着连日来的积雪，照耀着水球上万物生命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