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错爱
一对姐妹校花漂亮、才气又成绩优异，少不了异性的追求。但令白蓉想不到的是，姐姐在一大堆情书里选中的竟是马强＃糊是在意外中，发现的。
高一刚开学二周，是白蓉的生日。那天下课后，她刚收到了表哥从深圳寄来的生日礼物：一支漂亮的钢笔和一条丝质白裙镶着蕾丝花边。全班同学都羡慕地看着，他们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裙子，更没人知道深圳是个什么地方。白蓉高兴地拿着礼物，去宿舍找沈燕。
在房门口敲了很久，沈燕半披着衣服才来开门。她的眼神是迷朦的，头发乱蓬蓬的，脸上有股很漂亮的红晕，身后站着赤裸着胸脯的马强！白蓉站在门口，睁着双双眼皮大眼睛看得目瞪口呆，脑子空白。直到沈燕呵诉马强滚了，把她拉进房内，白蓉才回过神来。她指指门外仓皇而逃的马强，又看看零乱的床，不知为什么，她只觉得一阵恶心！
沈燕给白蓉倒了杯水，拢了拢齐腰的长发坐下。跟没事似地说：“蓉儿，姐都快十八了交个男朋友也正常啊，何必大惊小怪的。”
白蓉呛了口水，没说话。
沈燕继续说：“我和马强交往一阵子了，觉得这人不错就谈了。男女间嘛，就这回事！你呀农村封建意识太重了，还没长见识。”
白蓉迷茫地问：“那你爱他吗？”
“他床上功夫还不错，至于以后嫁不嫁给他，就要看他的表现了。”沈燕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姐姐，你变了。”白蓉表情有些悲哀地说。
“变了？我没变，蓉儿。”沈燕正起身子说，好像很认真地说：“蓉儿，不是姐说你。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二十世纪了。别总拿你父母那一代的眼光来量自己！你看你妈就是封建产物的牺牲品。我从小给被爹带去不同场合，七岁就会喝白酒、就懂应酬。爹说，这是将来我出大湖就得具备外面世界的条件。”沈燕站起来把披衣脱下，玲珑有致的少女曲线裸露出来。她对白蓉笑笑说：“你看，姐姐已经是个女人了。如果我们不跟上时代，等我们出去后迟早会被外面那个缤纷的世界所淘汰的！”
白蓉低头听着，听得似懂非懂。她觉得姐姐说的有些道理，又似乎没有道理。
晚上的时候，马强带着一班哥们来给白蓉举办生日PARTY。
马强忙里忙外，一切都不用沈燕和白蓉动手。沈燕的眼睛一直盯着马强，那甜甜蜜蜜的表情，白蓉看在眼里。“看来，马强是长大好多了，是真的喜欢姐姐了。”白蓉打心里为姐姐高兴。只要马强真心爱姐姐，儿时的一切又算什么呢？只是年幼不懂事而已。她这么想，笑着看看姐姐又看看汗流浃背的马强。
当晚的PARTY办得很漂亮，白蓉也玩得很开心。那晚沈燕没有回来，白蓉一个人趴在床前的书桌上，给表哥写信。她写姐生日PARTY玩得很开心，生日礼物她很喜欢，还有姐姐恋爱了，而她此刻也孤单了……。
沈燕和马强恋爱发展得很快，也闹得轰轰烈烈，沈燕回来睡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深夜里，白蓉除了看书，就是给表哥写信。她和表哥的信，从半月一封到一周二封。每周白蓉都能收到表哥的来信，表哥的字很漂亮，很有力。表哥也夸白蓉的字漂亮。白蓉戏言说，这是属遗传。
沈燕的恋情海枯石烂地发展着，白蓉的书信也越来越长。姐妹俩聊天的常葫，就在舞蹈室里了。排练节目和演出的时候，沈姐和白蓉仍是那般默契，就仿佛世界上只有了她们俩。下了舞台，就多了个打下手的马强。马强给她们打饭、拿道具，递水，一副人前马后的样子。渐渐地，沈燕很满意他了。曾有一天，沈燕悄悄地和白蓉说过，毕业后她要和马强结婚，带马强一起出去玩玩！
很快，高一过去，高二来临。
沈燕的生日快到了，十八岁生日很重要。白蓉决定到外婆家的集市去买件好礼物送给姐姐。
集市上，人很多。地摊小贩，挤得整个马路都拥挤了。白蓉先没有去看外婆，她想先选好礼物再去外婆家吃午饭也不迟。在琳琅满目的商品前，转来转去的时候，白蓉忽然眼睛一亮＃糊发现了一个很熟悉的男人背景。那个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妩媚的女人，像水蛇般附在腰上。她看到那人好像要在柜前买东西，她偷偷转过背，靠近他。于是，她听到一个她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老板，这个水晶球怎么卖？”
“五十元。”
“太贵了吧？”
“这水晶球可是从大湖外进货过来的！你看装上两个小电磁，拧开发条，这球就活动了！”
白蓉斜过脑袋看见，那个水晶球里面有座雪屋子，屋子外有两个打雪战的小孩子。活动的时候，球里的雪花就漫天散开来，还放出祝你生日快乐的歌曲。不错，这样的生日礼物送给哪个女孩子就会喜欢！男人买了两个。
那个女人娇声娇气地问：“送我一个就行了，还买一个送哪个狐狸精啊？”
“尽瞎猜，下星期我一个同学生日。”
看着他们走远，白蓉呆呆地立在那儿，她的心莫名地有种碎心的痛。
回到学校，白蓉把一双漂亮高跟鞋作生日礼物送给姐姐，沈燕一脸欣喜。白蓉的小嘴张了张，却最终没有忍心说出来。
沈燕的生日PARTY是在家里举办的。因为沈氏出了沈卫国这个“名人”，是有着极高声望的大家族了。沈氏独生女的十八岁成人生日，当然也格外隆重。沈家请了花鼓团、戏班子，请了放电影的师傅，还准备了上百桌酒席。糖厂所有的百姓，还有方圆十里内的村民都赶来了。那热闹的场面，简直连办喜酒的大户人家也比不上！
沈燕悄悄地告诉白蓉说，在这个晚会上她将向沈家、向所有人宣布沈家未来的准女婿：马强！白蓉一愣，却来不及说就发生了一切。和电影里放的情节一样，白蓉没料到发生在自己最亲爱的姐姐身上。她是那么的美丽、骄傲，一如高高在上的公主。
宴会正浓的时候，人们还在评论着那下台的戏。沈燕一身红裙跨上高台子，拿着只有支书才拿的喇叭喊：“安静！安静！我今天有件事要向大家宣布！”村民们一下子安静了，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然后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同一个声音“今天我十八岁了，我成人了。我们这里十八岁的姑娘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今天我很高兴地向大家宣布：我沈燕，终于找到丈夫了！沈家有准女婿了！那个人就是西村村长的长子马强！我们将在高中毕业后结婚，我要带他一起到大湖外念大学。……”谁都清楚的看见，沈燕眼里含着激动的泪水，小脸儿红红润润，谁都能体会到这段话里的幸福与甜蜜。可是台下没有掌声、没有欢欣、没有呼喊……
沈燕站在台上，急急地说：“你们大家没听到吗？我宣布沈氏的准女婿，我将来的丈夫！你们没听到吗？”
台下还是很安静、很安静，连白蓉都诧异。一分钟过后，有人哄笑：“马家那小子早有媳妇了，外面还不知有多少个野女人呢！”继而全场哗然，人们交头结耳，议论纷纷。沈卫国大步流星走上台，“叭叭”打在发呆的女儿脸上，两个巴掌很响！白蓉在台下看见，那白净脸上清晰的五指印。在白蓉的记忆里，干爹是从来舍不得动一下沈燕的，更别说打了。他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可今天，干爹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脸绷得特红特紧。沈卫国青铜般的声音吼道：“找谁也不能找姓马的小子。沈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还不快给我滚下台去！”接着是沈燕痛哭的凄声，沈太太和一群仆人把沈燕拉了下去……
后来才知道。
原来，马强从小家里有就个童养媳，十岁那年两个细娃子就被大人拉着稀里糊涂跪了天地了。至于哪天圆的房，没有人知道，除了他们自己。童养媳成年累月都呆在自家院子里照顾马强的父母，从未出门过。童养媳比马强大三岁，却也不管马强，她只过着自己的日子。对马强在外面的风花雪月，从来不过问也不去想。马强从初中就开始和一些乱七八糟地女人混，那些女人抽烟喝酒的有、生过儿女的有、年轻少妇也有。从小马强就臭名昭著，是村里出名的“二溜子”。而且后来还听说，弄得没有生育能力了。那可怜的童养媳给他睡了八年了，也没生出个儿女来。这些大人们个个都知道，沈卫国沈太太当然也知道。但是沈燕与马强恋爱速度之快，合得快睡得也快。沈卫国和沈太太不知情，知情的只有白蓉一人，偏偏她又不知真相。而沈燕这朵温室里的花儿，这个高高在上的清高公主，哪里能听到这些话呢？她一直在父母怀里躺着、学校围墙里过着，舞台书本里活着，她哪里知道这一切？连白蓉这个局外人也不知道……。那天集市上白蓉看见的那个女人，还不知是马强的第几个呢！？
一个姑娘家宣布丈夫本不符风俗，更何况沈燕宣布的是一个没有道德的败家子弟？一时之间，糖厂炸开了锅，连方圆百里的村民都知道了沈氏小姐与败家子马强的丑事。沈卫国是一个很讲面子的人，女儿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令他非常生气。当晚，他把沈燕关进地下室则令面壁思过三天，连沈太太和白蓉也只能送饭到窗口。钥匙被沈卫国拿着，谁也不能开门探望。
三天后。白蓉到地下室接沈燕出来，却发现沈燕昏死在地，白净的手腕上一道红红的刀痕！沈燕刮腕自杀了！！白蓉大叫，抱着沈燕发冷的身子痛哭流泣。门外的沈太太和沈卫国进门来，吓得脸色苍白！赶紧把宝贝女儿背上，送往医院。
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沈燕这条小命终算保住了。而这场闹剧的从始自终，男主角马强却从未露面。白蓉找遍他可能呆的地方，要替沈燕讨个说法，可是他总在白蓉到的前一脚就溜了。康复后的沈燕，没有什么两样，甚至她以前看上去更漂亮更妩媚了。只有白蓉知道，在每个夜里沈燕睁着美丽的丹凤眼，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这天，放学了。
沈燕拉着白蓉就往校外走，白蓉问她去哪，她也不吭声。白蓉只有忐忑不安地跟着她，沈燕走得很快，大步流星。走了不久，白蓉便清楚了：“这是去马强家的路。姐姐要去干嘛？他家我早去过了，每次去都没碰着人。”白蓉心里嘀咕着，望望沈燕的侧脸，直觉一股腾腾的杀气，看得她心里发颤，赶紧低了头。
到了马强家，果然又只有马强父母和两个弟弟坐在堂屋里。
沈燕怒气冲冲地进门，马强父母也不敢得罪，只得赔礼说：“沈小姐，马强他不在家……”
“我知道他会不在！”沈燕怒睁着眼说：“把童养媳给我扯出来！”
“这……”马强妈为难地看看马强爹。按风俗未过门的童养媳，平时就在家里呆着，若来客了就往里屋坐着，是不能见客的。马强爹重重地叹了口声，冲老伴指了指里屋，示意把未过门的媳妇带出来见客。
不一会儿，马强妈就从里屋拉出个女人来。生得大方脸粗骨头，黑瘦黑瘦的脸，一条大辫子梳在脑后，青布衣、黑裤子低着脑袋不敢见客，一看就是农村里标准的媳妇模样。看上去应该是和沈燕差不多的年纪，十八岁。沈燕走上前毫不客气“叭叭”就是两个响亮耳光，抽得那黑媳妇脸上立即五根细长的手指印。马强父母一惊，连跟来的白蓉也一惊。黑媳妇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自己老公看不好，还成天躲在屋子里不见人。你存心让他在外面睡女人是不是？”沈燕怒吼，接着冲着马强父母厉声说：“你们最好别再让我看到你儿子！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马强父母自知理亏，只有点头。
无意间，沈燕斜眼瞅见了木桌上的一根土烟管，还冒着火星。她冷冷地笑了笑，拿起土烟管走出门。朝着屋正面的一排整齐的柴堆，手一甩，土烟管就准确地飞了去了！土烟管的火星落在干柴堆里，很快就串起了火苗！
“啊！”白蓉和那黑媳妇同时惊叫！那可是乡下人一年的柴火堆啊！
“不能烧啊！不能烧啊~！那可是咱家整一年烧水做饭的干柴啊！”马强妈立即哭喊了起来！
“作孽啊~！”马强爹捶打着双腿。
伴着哭喊声，火苗刹时烧红了眼。沈燕红着眼睛，笑看着。邻居的村民们听见了，看到了，都提着水桶盆子赶了过来。沈燕看了，站在火堆前吼着：“谁也不能动！这是我和马家的事＃涵也不能插手！”村民们看着怒火正烧的沈燕，想了想，都放下了工具，看着火趁风势。一转眼，一排堆得小山似的干柴化为灰烬！
沈燕咬牙切齿地喊：“大家听着了！马强家子孙以后不许在糖厂上学。以后也别让我看见马强这个人甚至听到这名字＃蝴最好是找个山洞永远躲起来~！”说完牵着白蓉，狂笑而去。
留下围观的乡亲们男女老少们直摇头，纷纷叹息：“自作孽，不可活啊！”“可惜！可惜！”
……
那场大火烧掉了沈燕的初恋，也烧掉了她对男人的信任和对爱情的向往。沈燕拉着白蓉的手说：“以后我只相信爸妈和你，我们以后不要分开，永远不离不弃！”白蓉感动地点点头，她没有想话里的深意，她以为有一个永远在身边的漂亮姐姐，她就永远不再孤单。
后来，马强真的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看见了。
这件事后，沈燕很快转入到高二正常的学习中。而白蓉在不知不觉中，竟收了满满一箱子表哥的信。表哥的学知、表哥的见识都让白蓉耳目一新。表哥送的各式各样的小礼物，更让白蓉觉得一股暖流在串……
晚自习的时候，查邮箱的同学给白蓉递来了一个蓝色的信封。不用看，白蓉就知道是表哥的。表哥一直用这种信封给她写信。这种有色彩的信封，白蓉和同学们从末见过，表哥说深圳有各式各样、各种色彩的信封。白蓉兴奋地揣着信封，朝邻座的沈燕扬了扬。沈燕一笑，连忙坐了过来。自马强的事后，每次表哥来信，白蓉都会叫沈燕一起看。一来是为了给沈燕多些新鲜的喜悦；二来是因为表哥的信写了很多道理，能让沈燕的心情开朗起来。
这次表哥在信里说，他要从深圳赶来给白蓉过13岁生日＃旱要给白蓉送件最漂亮的礼物，给白蓉开生日PARTY！表哥还在信里，附了一首打油诗：
不知春燕早来到
芳香几时许
窗外娇花分外红
还来生一枝
晓闻白蓉香墨起
贪点字中情
问君红豆何处种
久别伊甸园
念完，沈燕大怒把信纸抓成一团说：“什么打油诗？存心不良！”
白蓉像宝贝似的赶紧夺过来，将信纸整平说：“什么存心不良啊？我看写得还可以啊！”
“什么呀＃蝴这分明是向你示爱！”沈燕皱着眉头说。
白蓉脸一红，心儿扑通扑通两下，甜蜜的表情挂在脸上。她又何尝不知呢？
“你？你……”沈燕吃惊地问：“你、你不会是，喜欢上表哥了？”
“……”白蓉不说话，却害羞得脸红得像只大苹果。她一把抓过信纸，逃也似的跑出教室。
“哎、哎~~！！”沈燕喊了两声却也不知说什么。
表哥一直供白蓉上学、生活、伙食等一切开销，而且时不时还给白蓉寄点零用钱和礼物。在信里，也常常鼓励和安慰一对姐妹的学习。表哥成熟、细心、学识渊博，白蓉乖巧伶利、聪明懂事，两人有感情滋生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那年表哥已三十三，比白蓉大整整二十岁。在这偏僻的黑土地上，童养媳与指腹为婚都是风俗，男人比女人大二十岁也是常有的。“也许，是我太敏感了，表哥不像马强。”沈燕低头想：“表哥对白蓉这么好，应该是个好男人吧！如果白蓉能幸福，我看着她幸福也已足够……”沈燕眼望着那跑远的倩影，深深而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