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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脱缰而去

    出了医院,张利的声音还在耳边响个不停“没有了他,我真的不想活,真的……我想和他在一起,想认认真真地爱一回。可是你来了,我什么机会都没了……”穆欣不愿再多想下去,可那双祈求爱情的眼睛一直在脑子里晃,赶也赶不走。
    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既然已经决定放手,为何不把希望干脆就留给这个抓着自己的手祈求爱情的女孩?既然自己不能痴心到底,为何不能就成全了这个痴心女孩令人悲悯的心愿?是真的不愿拿爱情做交易,还是自己欲要舍弃也不甘别人如愿?是这样吗?穆欣翻腾着自己的心。
    心不甘呐!即便要放手,也不愿眼睁睁由着别人坐享其成。
    都是女人,一个不惜舍弃尊严,伸手乞讨;一个深藏不露,欲弃还夺。
    女人呐,爱情教会了你什么?
    爱情是自私的,即使要放弃,也不愿亲手把它抛进别人的怀里。
    回到酒店,穆欣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
    深褐色的眼睛里,有没有盛开着两朵自私的花?幽黑的瞳孔后面,有没有暗藏着一只丑陋的鬼?
    为什么明明自己不能痴心到底,却还要跟一个痴心欲死的女孩子明争暗夺?
    为什么?
    因为爱!因为要舍弃而更爱!
    痛啊!
    空荡的房间里,能听到心裂的声音。
    冲到床前,穆欣抓起电话打到前台,不假思索地问:“有下午飞北京的航班吗?”
    居然有。
    既然有,那还犹豫什么?
    既然已经决定放手,那就干脆一点。
    当穆欣坐上开往机场的出租时,收到了丁繁的短信。
    “亲爱的,你在哪儿?”
    穆欣没有回复。
    丁繁打电话叫来了张利的朋友,简单交待了一番,打了辆车直奔穆欣的酒店。
    服务员正在打扫穆欣的房间,告诉匆匆赶来的丁繁:客人已经退房了。
    穆欣退房了,走了,不知去哪儿了。
    她又不接电话了,又不回短信了,她又逃了。
    穆欣去哪儿了?走了?去哪儿了?什么也没留下?
    脑子乱哄哄的丁繁从电梯间刚出来,大堂的服务生就迎住了他:“先生您好,请问您是刚刚从1505房间下来的吗?”
    “是的。”
    服务生把他带到了前台。
    前台的领班问:“请问您是找1505的客人吗?”
    “是的。”
    “她已经退房了。您是丁先生吗?”
    “是,我是。”
    “这儿有她留给您的一封信。”
    “给我的?”
    “您是叫丁繁,对吗?”
    “是的,我是丁繁。”
    “那就不会错了。穆小姐说让把这封信交给一个叫丁繁的人。”
    表情友好面带职业微笑的前台男领班递过一只信封,然后说:“我记得你,昨天我看见过你们在一起。没猜错的话,你的朋友应该去机场了。你可以向商务中心问询一下。”
    丁繁接过信,说:“谢谢,谢谢你叫住我。”
    丁繁一边往商务中心走,一边急切地拆开信封。信上写:
    “丁繁:我回北京了……”
    商务中心的人说,穆欣订了四点飞北京的机票。
    来不及了,已经三点四十了。
    丁繁奔出酒店,拦住一辆出租,直奔机场。
    坐在车上,丁繁赶紧接着看穆欣的信:
    丁繁:我回北京了。
    此来深圳,是为和你作个了断而来。
    别误解我是因为张利的出现才突然决定离开。其实来深圳之前我已有了决断。
    关于我们,我想过很多。尤其是昨晚,不瞒你说,我一夜未眠。
    一直以来,我不愿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不愿面对你的“我爱你”甚至不愿承认自己也爱你。我得承认,我怯懦,胆小,软弱,即便我想爱的决心曾被你一再唤起,然而我终将不能也不敢再贪爱下去。
    有个结过婚的人跟我说过“爱情或许可以是两个人的事,但婚姻永远都不会只是两个人的事。”这话细想想,真的很有道理。
    而对于我们这样一对非常情侣,无论是爱情还是婚姻,这两道关都不容易过。父母亲朋还是次要的,主要的是我们难过自己这一关。对此,你可能目前还没什么感触,而我已经真真切切触心如割。
    有时我很羡慕你,因为年轻,可以率真,可以忘我,可以真实,可以承诺,可以不顾一切,可以心里只装着爱情,可以有更多纠正错误的机会,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这是上天赋予你的权力,因为你年轻,因为你还需要度过一个漫长的成长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你需要通过不同的经历来认识世界认识社会了解自己,需要积累起更多的经验来磨练意志,丰富人生,迈向成熟。
    这是上天赋予你的权力,你应当珍惜。如果我是真的爱你,那我更应当为你珍惜。
    丁繁,你只有二十五岁,像所有与你同龄的年轻人一样,你需要一步一步成长一步一步成熟。可是和我在一起,就好像从小学一下跳入了高中,你得绞尽脑汁揣摩一个三十六岁女人的所思所想,得想尽办法拉平二十五和三十六之间的巨大鸿沟,这无形中就如同将你本应经历的成长过程给强行砍掉了一大半,这对你太不公平。
    遇上你,是上天予我的眷顾还是又一次预测不了的磨难?这真是无从说清。
    我明白你的心,也知道你是真心待我。我也曾想抛开一切,将痴心进行到底,可一个三十六岁的女人,如何能只凭借着感情的需求和一厢情愿的憧憬,而不切合实际地去定位自己将来的生活?要经营一份真实、长久、幸福的生活,情感与理性,能缺了哪个?
    与你年轻的充满烈烈纯情的心相比,我是那么怯懦!如果我也如你一样年轻,如果能早上那么几年,我也会跟你一样纯情,纯情得会抛开一切,心里只装着爱情。可是我的已经不再单纯的心,已经被岁月刻上了斑驳的年轮,这一道道再也无法拭去的年轮,令我这颗三十六岁的历经过风雨的心,脆弱不堪。
    不想在你我之间扔下一个不清不楚的句号像个逃兵似的逃跑,所以才一早约你在咖啡厅见面。本想跟你好好谈谈,把这段日子以来我的爱恋与思虑、快乐与困惑、痛楚与怀疑、挣扎与无奈……我所有交杂着爱与痛的充满煎熬与矛盾的心情一一说予你听。可没想到节外生枝,竟生发了那么出人意料的事情。
    其实,我想说的,你都知道,对吗?
    丁繁,要放弃你,真的好难!可是,我无力再承受下去。不能否认,这份非常之爱的确将我带进了一个全新的天地,让我享受到了热烈而又纯美的快乐。而同时,它也将我深深地抛进了一个非常痛楚的漩涡,令我终日里与自己的心拼杀不休。
    你能体会到吗?你忍心让我在这巨大的矛盾中,挣扎到心碎吗?
    放手吧,丁繁,我恳请你放手。
    不要怨我,最终给了你一个料想不到的心痛,要知道我包裹着同样的心痛,独自挣扎了已经太久太久……
    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想必你明白。
    所以,不要让我再多说什么了,只最后再次恳请你:放手吧!
    你和张利之间的纠葛,我不便多说。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在病房里有过一次触心之谈。她很爱你,为了你,她可以抛开一切,放下尊严,甚至令人悲悯地向我这个“情敌”俯首祈情。如果说起初我对她还心存忌恨,那么现在,我已经为她深深感动。真的,她其实是个不错的女孩。请你善代待于她,即便你心里对她已经没有了爱情。千万不要误解,我是因为她才做出舍你的决定。这与她并无根本的关系。一切都源于我从始至终都无法摆脱的内心挣扎。
    时间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相信你,丁繁,你会好起来的。
    这一次,不要再试图找我了。
    我心已决!
    此别,不见!
    祝好!
    穆欣 匆匆字上
    丁繁的眼前,一片模糊,信上的字迹,变成了一团浓重的雾……
    原来,穆欣到深圳是有备而来的,她是准备要当着自己的面,挥剑斩情丝的。
    自己费尽苦心,终于令她在最后的一刻放下包袱为情所动,说出了那句不肯轻易吐露的“我爱你”多么艰难啊,这个“爱”字,是她内心深处最后的倾诉,也是她放弃挣扎抓住的最后一丝希望。而昨夜,自己却把她一个人丢在了雷雨交加的黑暗之中,让她已经生出了希望的心,又一次遭受了磨难,陷入了一场更为惨痛的撕杀。结果,那句自己久久期盼的“我爱你”最终竟变成了情断的余音。
    这匹苦苦挣扎了许久的,终要驯服的马儿,受了惊吓,挣脱了那最后的一丝希望,脱缰而去了……
    丁繁那预备为马儿铺成绿草如茵的胸膛,被霜雪覆盖。
    四点十分,丁繁站在机场的候机大厅,茫然四顾……
    徒劳地拨了一遍穆欣的号码。明知她已经关机。
    飞机平地而起的一瞬,穆欣想爱的心,散向空中。
    就这样结束了吗?甘心吗?可这样是对的,不是吗?不甘也不行,不是吗?
    当那把悬于心头久久不忍劈下的屠情之刀仓啷落地;当那句封杀心底的“我爱你”冲口而出;当想爱的心终于为情所获抛开一切,却不料想,爱竟到了结束的关头。
    爱,究竟是复杂还是简单?
    穆欣无法恍然,无法大悟,无法重复。
    相隔两千里,而今看来反倒是一种庆幸了。否则日相见,夜相守,终成憾事时,又要平添多少悲苦伤怀?
    两个小时以后,穆欣依然没有开机。
    几天后丁繁再打,穆欣的手机报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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