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欲驳无力
穆欣心惊肉动了好一会儿,攥着一手心的汗故作镇静地说:“都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柏杨他堂嫂。”
“真的不是?”张明凯半开玩笑半认真。
穆欣也真真假假往过混:“他杨堂兄呢?叫他来问问。”
“那路菲的话……”张明凯的警觉还没过去。
“她乱兴奋,你就没听出来?”
“哦……”张明凯转向路菲,“没喝多少嘛,是不?”
“都是你,好好的干嘛提柏杨?提起他我就来气,他说的那是道理吗?”路菲一通欲盖弥彰地嚷。
张明凯领头哈哈一笑,大家也跟着哈哈了两声。招呼大家喝了一轮酒,张明凯说:“你们先别急着反驳,听我把下面的话讲完,然后再听你们的道理。”
方简积极响应:“好啊,听你说就是了。”心想:只要别再揪着穆欣,就阿弥陀佛了。
于是,张明凯接着又开了口:“没错,柏杨堂嫂那个年代是与现在不同。现在是一个提倡自主的年代,女人三十好几还保持着单身的或结了婚又再度恢复了单身生活的,的确不在少数。可是婚姻大事一再错过或弄错之后,适合的选择性也就随之越来越低,这也是不容回避的问题。我们不妨设想一下,此时,一旦被发了神经的爱情突然折回头来给眷顾那么一回,遇上个让自己着了魔的把持不住的小男人,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穆欣手机突然响,惊了她一跳。是电量不足的报警音,穆欣一边关手机一边跟张明凯说:“接着讲。”
张明凯笑笑,继续往下讲:“跟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来那么一场史无前例的忘年恋,搁谁谁都得晕得找不着北,这刺激这新奇,足以让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返老还童,生机勃勃,忘乎其形。”
穆欣的脸很烫。幸好是晚上,幸好喝了酒,幸好头上吊着盏红灯笼,幸好张明凯说的忘乎其形,幸好大家也听得忘乎其形。
“男人比较成熟稳定的年龄大约在三十五到四十岁左右,此前男人的情绪极易波动。如果不幸嫁了一个比自己小了很多的还处于情绪波动期的小男人,那可就要做好没好日子可过的心理准备了,因为那个还没熟到时候的男人很可能会让你左也不是右也不行。他受挫而气急败坏的时候,很可能会把你当成妈,你得全方位地宠着他哄着他让着他;他骄傲得意的时候,很可能会从上往下瞧着你,让你当神一样贡着他;而经济上,你若很独立,他可能会因为不服冲你嚷嚷,你若不独立,他可能又会觉得你太倚赖他,因而从心眼子里瞧不起你。
不是我危言耸听,王奇宇的邻居就是很好的例证。你豁出命去伺候你那位小老公,他认为你是应该的,可等有一天他长大了成熟了独立了,你那一套他也受用得早不耐烦了。而最惨的是你把自己最后那点颜色一股脑地全透支倾付之后,换回的却有可能或是没完没了的抱怨,或是不留余地的拳脚,或是一纸恩断意绝的离婚书。
爱情是什么东西,可能我不知道。但我是结了婚的人,知道婚姻是什么东西。爱情或许可以是两个人的事,但婚姻永远都不会只是两个人的事。拿我做个例子,我今年三十五,假设我找了一个比自己大了一轮的,对方今年就四十七快五十了。再假设我爱她爱得要命,并不觉得年龄差距有什么,可是对方呢?看着我生机勃勃,自己却一天不如一天,她心里会怎么想?每天都生活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她的心态能不失衡?她失衡了,我还能有好日子过?每天不厌其烦地得跟她说:我不会爱上别人的,我只爱你,我不在乎你比我老,我保证一辈子不离开你。她会信吗?我不累吗?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耐心一旦给磨没了,爱心还能剩下多少?而一旦彼此间失去了原有的爱,那婚姻家庭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如此再恪守什么道德而坚持相守到老,那岂不是像坐牢?单凭想象,我就受不了。所以,如果两人没有爱到惊世骇俗的地步,那我还是希望遇上这事的人,选择放弃为好。
要不信的话,那我就再借用柏杨的话说一句:如果有艺高胆大的女子硬不服气,不妨嫁一回试试吧。”
张明凯的道理如刀子剜肉,说得众人回不了嘴。
穆欣更是背后发凉心里直斗,心情复杂得无以言表。张明凯说得的确有理,道得的确有据,她心里佩服的同时,也因此更恨死了这个把道理讲得令人欲驳无力的张明凯。
不用抬头,穆欣也能感觉到方简和路菲的目光正交替着扫向自己。
“哟呵,你可真够能说的,一会儿引经据典一会儿现身说法,弄得人不信都不行了。”方简上下打量着张明凯。
张明凯嘿嘿地笑,自鸣得意地撞一个方简的杯子,说:“那当然,比起你这小丫头,多少我还是有点经验的嘛。”
方简不服:“怎么就见得比你小了?”话一出口,方简就后悔了。路菲和穆欣都拿眼睛瞪着她。
张明凯立马就注意到三人的神情,目光不由得在三个女人的脸上来来回回地扫。
王奇宇也警觉到了什么,左看右看,不敢确定地说:“我说,你们……”他突然转向穆欣,“路菲刚才说的……你,你们不会是仨姐姐吧?”
路菲受了刺激,翻着眼珠子豁了出去:“真巧,正是仨姐姐,没一个比你们小。”
此话一出口,方简和穆欣脸上都木着,那三个男人却都大张着嘴“啊?”了个没停。
王奇宇彻底傻了,做势狠擦了两下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三个大美女来来回回地瞅:“我说,我说你们都吃了什么仙丹妙药啦?明凯,比你还大,你信吗?啊?周达?”
周达看看张明凯又看看穆欣,看看王奇宇又看看方简和路菲,不知该说什么。
张明凯推推眼镜看穆欣,憋了半天说:“你,你会比我大?”
穆欣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张明凯的好奇心剧增:“你们三个当中,谁最大?”
“我。”穆欣说。
“你?”张明凯摇着脑袋,“看不出来。”侧过身看看路菲又坐正了看看方简,审视了好半天,然后不好意思地伸着头问穆欣,“能问问你比我大多少吗?”
“一岁。”
“一岁?哦,那不多。”张明凯将信将疑地点着头,不无怀疑地又问:“你们不是成心逗我们吧?”
“路菲最小,比你校耗岁,方简也比你小一岁。”窗户纸反正也捅破了,穆欣也就照实不瞒了。
“哦,原来对我,是一个姐,对他们俩,是仨姐。真出乎意料。”张明凯频频点头,不知啥意思。
穆欣说:“路菲她不是成心想要……”
王奇宇猛然觉悟道:“我想到了,方简问我们的问题,还有刚才路菲的那番话,就是针对你的。”他眼睛盯着穆欣不放。
此话一经出口,众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向穆欣射来。
仿佛神秘的阿拉伯女人被骤然揭去了面纱,穆欣一口气顶在喉咙里,半天缓不过来,她窘迫地看着众人。
一分钟前,三个男人眼里还异常强烈的好奇此时被说不清楚的尴尬代替,他们想象不出在此之前穆欣听了他们那番口无遮拦的言论之后,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尤其是张明凯,一个晚上就他说的多说的狠,他怎么也没想到被他百般批驳的那个问题女人,就跟自己坐在同一张桌上。
此时,张明凯很想再说点什么来打破眼前的僵局,可他哑然无语。
一时间谁都不吱声了,气氛变得异常沉闷。
总得有一个开口来将眼前的僵局打破,穆欣说话了:“没错,今晚话题中针对的那个女人,就是我。我的朋友之所以会跟你们这些局外人提出这么个问题,就是想让你们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说出真实的看法和想法。现在我都听到了。方简,谢谢你的良苦用心。也谢谢你们大家,你们的话的确令我很有触动。今晚能认识你们,我非常高兴。有缘的话,希望能再有机会一起聊聊。”
穆欣最后的话已经表明了道别的意思。
路菲顺势抬手看看表:“不早了,明天都有安排,不如今天就聊到这儿,早点休息吧?”
气氛已经完全不对了,再坐下去也不适宜,于是三个男人知趣地应和着。
临别前,周达悄然将一张折的很小的纸条塞给穆欣。穆欣注意到周达的目光里,流露着一丝低迷的情绪。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穆欣打开纸条,上写:希望那个爱你的人,痴心到底!
折起纸条,穆欣心头不禁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楚。
回到客栈,穆欣换了手机电池,给丁繁回了几条短信,之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丽江喧闹的夜色下,仿佛不存在任何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