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渴望被认可的心

    方简她们不吃不喝不说话，六只眼睛从穆欣的脸上溜到桌面上，盯着一堆虾皮蟹壳不挪地儿，好像那里面埋着穆欣要的答案。
    愁肠百结的穆欣，重重叹出一口气：“我是疯了。”
    方简换上一脸关切：“不是的穆欣，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只是不愿看到你再受伤害。爱情有时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尤其是对我们这些三十已过的女人，一寸光阴一寸金呐，它容不得我们再做年少时轻狂的梦。”
    路菲也一旁附和：“是啊穆欣，你可要想想清楚，这事可冲动不得。想想你四十岁的时候，他还不到三十岁，到时候你能保证他还会像现在一样不在意你的年龄？你会老的，而他还没完全长大呢。”
    方简说：“目前你们看似不难找到共同语言，因为你们正处于热恋，而一旦这股热乎劲过去了，你四十多了，他还没到三十，你们之间还能再像现在一样有那么说不完的话题吗？而一旦话都说不到一起了，那你们的关系还怎么维系？”
    路菲说：“渡边说了，”方简说，“你把淳一带上。”
    路菲说：“淳一说了，维系男女关系的不是共同语言，而是性的和谐。”
    方简说：“他们现在肯定和谐，想想看，丁繁只有二十五岁，正是好时候，而三十几岁的女人，也正是好时候，这样一对男女在一起，那还不得热火得翻了天？可穆欣会老的，而且眼看着就会老的。不和谐是早晚的事儿，到时候共同语言没有了，性和谐也没有了，他丁繁还能忍受下去吗？”
    “你们小点声行不？”穆欣左左右右看了好几眼，还好，没什么人注意这边。
    沈慧茹沉吟了一下，慢慢开了口：“爱情包含了心理与生理、审美与道德的多重因素。没有哪一种爱情可以完美到将所有的因素全都占齐。也没有人能够规定哪一种爱情可以或不可以发生。但是从婚姻的角度出发，我们也不能不重视它的合理性。”
    方简和路菲一旁频频点头。
    看一眼似乎听得也很认真的穆欣，沈慧茹继续说：“都说爱情是婚姻的基础，可爱情不仅仅是浪漫的，它还是疯狂的、易碎的、具有杀伤性的物质，这些物质一旦全都放入到婚姻里，想像一下吧，那婚姻将是个什么状态？爱情需要的是激情，而家庭需要的则是稳定。穆欣，假如你和丁繁选择彼此来构筑一场爱情，那一定会因为你们之间的特殊性而使这场爱情显示出与众不同的浪漫色彩。可是，如果你们要将这场爱情发展成婚姻，我很难想像将来你能有太平日子可过。所以，从婚姻的角度来看，我觉得你们的选择不是一个明智的富于理性的选择。尽管丁繁曾一再表示年龄的差异不是距离，但这绝不是可以轻易忽视的问题。目前不存在距离，将来却很难预料，这其间牵扯的问题又岂只是单纯的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而仅仅针对你们两个人来讲，情感的默契固然重要，它或许能弥补你们之间年龄差异所造成的距离，但再热烈的情感有一天也会在日常的生活中趋于平淡，而一旦情感的热度渐渐退去，矛盾、分歧、隔阂、距离，包括思维观念、心理生理等方面的，也就会随之突显暴露，此时要在两个年龄反向相差十一岁的男女之间找到曾经的默契与平衡，恐非易事。路菲说的没错，当你四十岁的时候，你的男友或丈夫却还未满儿立之年，单纯的想象一下，就已经足以令我们替你心存惶恐，余悸难安了。”
    听完沈慧茹一席慢条斯理的长篇大论，路菲首先禁不住叹：“哎呀慧茹，不亏是当老师的，同样的话从你嘴里一出来，就像事先备了课一般，佩服佩服。”
    方简接过话头：“慧茹说的对。我看丁繁也多半是一时冲动，毕竟才只有二十五岁，太不成熟。而且，还离的这么远，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被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给勾跑了。”
    穆欣听似漫不经心实则很有点没道理的挑衅味道：“现在就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跟他住在一起，是他的初恋女友。”
    “什么？”方简和路菲再次瞪圆了眼睛，再次异口同声。
    沈慧茹忙替穆欣解释：“是前女友，已经分手了。只是那女的还没找到住处，暂时还住在丁繁那儿。”
    方简和路菲一起头转，用满是愤慨和质疑的眼睛盯着沈慧茹看。
    沈慧茹一脸无辜的表情，慌乱地摆着手：“你们别盯着我，是穆欣不让讲的。”
    方简和路菲又一起转向穆欣，用抗议的目光死盯着她。
    穆欣看这情形是躲不过了，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交待了一番。
    方简先憋不住了：“穆欣，其他的就先不说了。你倒是说说看，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比你小十一岁已经够让我们受不了的了，现在又冒出个什么前女友，还，还，还住在一起！这小男人他让你中了什么魔了？”
    路菲跟着添油加醋：“是啊穆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要么不找，要么一找就找了个这么绝的，你是不是拧劲儿非得跟人不一样啊？”
    “你们说够了吗？”穆欣恼了。在坐的三个人都是她最好的朋友，此时她们的话好像刀子一样，越是在理就越是锋利，越是中肯就越是创痛。她明白，她们都是为了她好才出说这番真心话的，可正因如此，她更是恼得厉害。
    掩饰不住眼里的困苦与无助，穆欣黯然说道：“我以为你们会给我勇气，让我能坚守下去。可你们当我是疯子，是怪物。我说了我打算要放弃，可我真的该放弃吗？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可你们竟没一个肯站在我这边。”
    穆欣渴望被认可的心，凉了大半截。好不幸啊，自己寄托在朋友身上的一丝希望，朋友一点没给。
    见穆欣一脸沮丧和失望，路菲小心翼翼地说：“问题是我们压根儿就没见过丁繁。以前听慧茹说过，也只是那么一点点。今天突然听你这么一说，完全没心理准备，完全超乎我们想象的范围。所以，我们只能凭直觉来判断。”
    见过丁繁，也比较了解情况的只有沈慧茹。按理说此刻她应该比别人更能理解一些穆欣的心情。而自己刚才那一番显得很是理性的说辞，听上去也一点没想站在穆欣这边的意思。因此，听路菲这么一说，沈慧茹就难免觉得自己好像是三个人当中最不够意思的一个。此时，她如坐针毡般地觉得自己有必要再说点什么，可说点什么才好呢？
    “穆欣，我们说归说劝归劝，真正拿主意做决断的还得是你自己。不过，你应该知道，无论你最终怎么决断，我们必然会站在你这边，支持你到底。”
    沈慧茹这一番既推心置腹又情深义重的话，令穆欣由衷地感动，也让刚刚很是紧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方简趁势说：“来来来，我们光顾着说话了，这么半天都没动酒了，我们四个喝了这一杯。”
    四只杯，四双眼，四颗女人的心，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