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男人和女人是一场战争
就在我停止挣扎的同时,他也渐渐止住了对我的殴打,我像死人一样躺在地上,尽管身下是厚厚的纯羊毛地毯,但我觉得像是躺在太平间一样浑身冰凉。我在这个时候竟然奇怪地恢复了平静,我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去拿放在梳妆台上的皮包,我照照镜子,我竟然没有哭!我把包斜挎在肩上,转身去开门,这个时候,一直坐在床上静默的他突然又飞一般地冲过来,用铁塔一样的身子挡住我的路,“你想去哪里?”
“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记住,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妻子,就算是你的妻子,我也有人身自由!请你让开!”我不知道从哪里积聚的勇气和力量,用足了吃奶的劲推开他,然后飞快地跑了出去,我就这样拼命地跑啊,跑啊,跑出了他家的院子,跑到了夏夜的大街上,跑掉了鞋子、跑乱了长发……一边跑一边哭,刚才一直压抑着的泪水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看到了熟悉的院子,虚掩的大门露出橘色的灯光。我擦干眼泪,敲了敲门,灿灿的妈妈开的门,见到我狼狈的样子,不由连声惊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灿灿听到动静跑了出来,大惊。“丹蕊?你这是?快进屋!快进屋!”说着搀着我的胳膊把我带进屋子,又麻利地给我打了一盆洗脸水:“洗把脸吧。”她递过来一条雪白的毛巾。我洗了脸,进了灿灿的小屋,她已经给我拿了一件碎花的睡衣,“快把你那睡衣换下来吧,让我妈给你洗洗。”
她给我铺好了被子,搂了搂我,“跟我说说好吗?发生什么事情了?”
“灿灿,我好累,我想睡觉。”
“好吧,先睡一觉,也挺晚的了,你看样子很疲惫,什么都别想,好好睡它一觉。”
躺在灿灿的身边,我真的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灿灿已经端来了早点,白白的馒头、金黄的小米粥、翠绿的腌黄瓜、鲜红的豆腐乳、我恍然觉得自己确实饿了,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完了早点。
吃了早点,我开始翻包,找出烟和打火机,燃上烟,一边吸一边与灿灿诉说事情的来龙去脉,“灿灿,我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是真的很了解他,你没有见过他发怒的样子,就像一只受伤的狮子!你看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这部电视剧吗?他发怒的样子就像里面的安嘉和,安嘉和就是他的原型,不,应该说他是安嘉和的原型!”
“那,他如此动怒的原因仅仅是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灿灿啜着一杯茉莉花茶轻声而疑惑地问道。
“是的,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起来还有什么原因了,一个旧八音盒,一片被暴雨袭击过的紫薇花,啊不,应该是紫薇花泥,我,”我轻轻摇摇头,“我是什么?可能连这些东西都不如?灿灿,我突然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曾认识过他,我甚至怀疑,我们,是否曾经有过温馨和甜蜜?”
“这的确有些费解,可是,之前你一直说他对你很好,无微不至,你说是他让你找到了被爱被宠的感觉,还有家庭的温暖,还有失落的安全感……怎么一下子就180度大转弯了呢?连一点征兆都没有?”
“我也想不通。”我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去翻包里的手机,“现在几点了。”
我拿出手机,刚打开,“滴滴”、“滴滴”,一连串信息提示声此起彼伏,我连忙按下键纽,原来是我的手机来电宝业务提示在我没开机时有电话找我,我数了一下,一共37个,全是邵健的。
我把手机扔在床上,“他在找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
话音刚落,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拿起手机一看,又是邵健,我赶紧按下关机键,“我不想见他。”一想到他昨晚的丧心病狂,我的心就像掉进了冰库里一样寒冷。
“可是,你不能总这么躲着他呀?这不是办法。”
“灿灿,我真的不想见到他,我想一个人先静几天。”
“也好,你先想清楚再决定一些事情吧,你就住在我家好了。”
是啊,我原来的小屋早就不租了,我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正在这时,灿灿的妈妈突然推门走进来,“灿灿,有电话找你。”
“哦,好的。”灿灿下床去接电话,“等我一会儿。”她拍拍我的手。
大约两分钟后,灿灿回来了,“丹蕊,是他的电话。”
“谁?邵健?”
“是的。”
“他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跟他说的?”我急问道。
“放心,我说你不在这里。”
“灿灿,灿灿!”灿灿的妈妈又急匆匆跑了过来,“外面有人来找你!是一个中年男人,快出去看看。”
是他吗?一定是他!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他是怎么摸到这个地方的呢?我来不及多想,握紧灿灿的手:“千万别说我在这里啊。”
“恩。”灿灿点点头,“我把他打发走。”
片刻后,我听到了灿灿和他的对话。
“丹蕊不在我家。”
“你们家院子里还晾着她的睡衣呢。快让她出来吧,我是来向她道歉的,我昨天找她已经找疯了!”
“可是,她不想见你,你还是先回去吧,等她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回去见你。”
“不行!我一定要见到她!”
“可是你也要看她愿不愿意见你呀?”
“不要再废话了!你再把她藏着掖着的,我就抄你的家!”
这个疯子!我听到这里,赶紧下床,拿起包,快步跑到院子里,冲他大声喊道,“姓邵的!你不要连累我的朋友,有什么冲着我来。”我与那双熟悉的眼睛对视,一夜不见,他似乎真的憔悴了很多,眼睛里满是红血丝,衬衫的扣子系的歪歪斜斜的。
“丹蕊,跟我回去吧,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好吗?”他用企求的语气温柔地问道,此刻的他,完全不再有昨晚的暴戾和霸道,又恢复了以往我所熟悉的那个温文尔雅的他。
“回家?再被你痛打?算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跟我说吧。”我面无表情地说。
“丹蕊,我保证不会再打你!请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他恳求的口吻并没有打动我,我仍然冷冷地说:“对不起,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不想给同一个男人两次伤害我的机会。”
“那好吧,我就在外面的车里等你,直到你肯跟我回去。”他顿了一下,认真地说。
“行了!你十八岁啊?别一把年纪还用这种低劣手段!”
“你不信?我的车就在院子外面,要不你再想想,直到你想通了,我去车上等你!”说着,他转身要往外走。
“站住!”我断喝一声,他立刻回过身来,充满期待地看着我。
“不要在别人家门口演戏!你不怕被人笑话啊?”
“我只怕你离开我。”
我沉吟了一分钟,挤出一句话:“那,快走!”接着我转身抱抱灿灿,小声在她耳边说:“我先走了,老这样站在这里僵持也不是回事,我需要去面对发生过的一切。”不等她开口跟我说什么,我就大步地跑开了。
很快,我又回到了他在西郊的别墅。
我们坐在沙发上,像会晤一样面对面地坐着,我狠狠地吸烟,狠狠地吞云吐雾,奇怪的是,他这个时候竟然出其不意地缄默了,像尊被风化的雕塑一样冷峻,像得了失语症一样安静,十分钟后,我狠狠地把烟蒂扔在地上,打破了沉默,“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不然,我就上楼拿东西走人了!”说着我就站了起来。
“别!”他突然跳起来,用力地抱住我,一迭声地说,“丹蕊,你不要走!你不要走!你不能走……”他的脸紧紧贴在我的背上,我的后背感到了一片潮湿,他哭了?我的心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撞击了一下,突然之间就软了下来——我转过身子来,看到他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哭,一个中年男人的泪水,一个平时看上去成熟坚韧的男人,竟然也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心软,是女人的通病,此刻,我仇恨的心理全部飞到了爪哇国,我忍不住抬起手来为他擦拭眼泪,我忘记了昨晚,他是如何对我拳打脚踢,我忘记了自己飞奔在夏夜的大街上时是如何地心如刀绞,我忘记了自己在这场事故中才是弱者的身份,我的眼里只有他的泪水……良久,我们都平静了下来,他清了清嗓子,轻声地说:“丹蕊,你一定会觉得我发怒的样子像个魔鬼,你一定惊讶我为什么会如此动怒。”
“对!为什么?你告诉我!我在想,你是不是有心理问题?为什么平时那么和善,隐藏的那么不露痕迹,我现在才知道我根本不了解你,你的过去,你的性格,你的背景,你的一切。我,”我摇了摇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
“是的,其实,我一直在看心理医生,你曾经对我说过你的少女时代受到过创伤,你在流金岁月酒吧里所说的一切都让我深深的震撼,因为,我,其实也和你一样,不,应该是比你更加不幸,我的童年是我一生的阴影……”他用沙哑的嗓音幽幽地跟我诉说了他的童年。我边吸烟边静静地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