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坐在宽大的客厅里，我开始给苏景讲我和薄荷的故事。讲到那场半夜的车祸，我已是泣不成声，他默默地揽住我，刹那间，我看见他眼里的泪光。
    这泪光让我确信，薄荷一定是他少年情怀中，不能忘怀的一个影子。
    原来，我并不能真正代替她活在这个世上，至少在他的心里，她是不可代替的。他们所共同的回忆，我一无所知，而属于我与他的，只是那样一个午后的几秒接触罢了。我突然为自己感到一阵悲哀。
    两天后，我搬进了梦椰园。
    离梦椰园最近的一幢别墅在一公里以外，便是白天，园里也是寂静的，草坪每两个星期有人来修剪一次，另外有一个女人每周两次来做楼内的清洁，她忙碌的时候我不觉得什么，她刚刚离开的那一刻，难以言状的孤独几乎要把我击垮。
    这一个念头是突然袭来的：写一部校旱。
    在我高考后的那个漫长的暑假，那时候家乡的小镇上的空调还极为罕见，家里唯一的一台电视机在父母的卧室里。晚上父母看电视，我就躺在我的小床上听音乐，用一台老旧的夏普收录机反复地放几盘卡带，音量被调得很低。风从窗口吹进来，月光泻在关了灯的房间里，这样的气氛让我不由自主地开始给自己编故事。
    于是，一天天地，编得越来越长的故事盘据在我的心里，以至于我只要一躺上小床，就看到故事中各式各样的人物在虚幻的空间里活动，他们的脸是模糊的，可是他们的气质鲜明，就象故事并不是完整的，可是故事里的那些小细节却无比清晰地反复呈现。
    我一直想，我应该把它们写下来。然而这么多年来，我陆陆续续写过不少散文和短篇校旱，却总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开始撰写那部充满了青春迷惘、长到能容纳所有一度在我的眼前栩栩如生的人物的校旱。
    现在，梦椰园的气氛却给了我写作的最好契机。电脑是现成的，但是还没有开通拨号上网，我对着屏幕，敲下第一句话。
    黄昏的时候，一段情节突然卡住了，我从电脑前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丁当丁当的门铃声就在此刻响了起来。
    苏景抱着一束百合花进来。“来看看你，住得好吗？”
    “好。”我说。“就是静得有点害怕。”
    “我一直想来多陪陪你，可是这段时间集团里的事情实在太多，忙得发昏——”
    我刚说了句“没关系的”，听他说“还有，”意识到是自己插了话，便问，“有什么？”
    他却说：“哦，没什么。”
    我只得问他最近失眠可有改善，是否仍是天天依靠安眠药。
    他苦恼走到电脑桌旁，说，是啊。
    “咦，你在写校旱？”
    “我写着玩的。”
    他看了半晌，突然抬起头来。“阿珂，其实你和薄荷长得相似，也只是猛一看的感觉，你们毕竟还是有很多地方不同的。”
    我笑说，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的，何况人呢。
    “我还记得，那时候学校的橱窗里，常常有你的文章，我几乎每篇都看过。有一次正在看，有人把从旁边经过的你指给我看，你穿着藕色的衬衣，青色的背带裙，眼睛看也不看我们地走过去了。现在看电脑里你的文字，突然仿佛又回到那时一样。”
    “是不是那天你后来过来问我要水喝？”
    “对呀！你也记得吗？”
    我们一起惊讶地互视，然后笑起来。
    临走前，他说，过两天我再来，希望能比现在呆得时间长一些。你可要多写一点，好让我到时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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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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