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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女

    如果说梅园的生活是天堂的话,那天女宫的生活就是地狱。
    “天女宫”是圣姑专门为我们这些天女阵的弟子准备的宫殿,是我从此以后要生活的地方。住在天女宫的人几乎都是十岁左右的女孩,小的有七八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除了我们几个所谓的阵主,还有许多组阵的弟子。据说,之所以找我们这样年纪的人是为了减少训练的时间,增加训练的质量。因为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武功一般还没有形成套路,最是可造;而且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多多少少都明白一些事理,教授起来比那些年幼无知的小孩要省事很多。
    “天女阵”是武林老人——浩星人所创建的一种十分厉害的阵法,传说“天女阵”威力无穷,纵十万大军也难以抵挡,本来是用来帮助国家剿灭边关来犯之人的,后来因为过于残忍,被浩星人自己给毁了。也不知圣姑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天女阵”的残图被藏在大理王室某个秘密的地方,于是圣姑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弟子雪琴与云霄潜入大理盗图。她们在大理待了十年,才完成了任务。其中的详细经过我并不清楚,只是隐隐觉得其中波涛暗涌,那盗图的经过必然是精彩非凡。
    “天女阵”由十个阵法组成,依次是一“缕香阵”、二“指烟阵”、三“幻花阵”、四“霁月阵”、五“星寰阵”、六“凌霄阵”、七“凝露阵”、八“丝雪阵”、九“湘容阵”与十“十面观音阵”。为了便于相认,阵主的名字都与阵名相同,每个阵都有属于自己阵营的颜色,分别为:粉红、淡紫、大黄、烟蓝、深蓝、淡绿、淡黄、雪白、橘红、大红。每个阵中还有几十个组阵的弟子。
    其实我看过“凝露阵”的阵图,图中标明:该阵可以根据当时的情形任意调整变化,最简单的变化一个人就能完成,如果要尽善尽美,再加十个人也就够了。那么依次推断:所谓天女阵最少十个人,最多一百个人就可以完成了。
    由这么少的人组成的阵法,却又能发挥这么大的威力,难怪会被人称作“天下第一奇阵”。如果要靠许多人来布阵,那天女阵法与其他阵法相比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所以我非常纳闷,为什么各个阵下会有如此多的弟子。圣姑做事向来严谨周密,她这样费心费力地找来这么多人到底是何用意?
    每个阵的弟子都要听从阵主的命令,而每个阵的阵主都是由圣姑亲自挑选的。圣姑的眼光何其独到,由她亲自选出来的人绝对不是省油的灯。所以我暗暗提醒自己要千万提防那些阵主,她们表面上是我的盟友,背地里很有可能就是我的催命符。
    我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几天,天真的“十面观音阵”阵主就出了事。她身着红衣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小小的身躯已经僵硬,玉雪可爱的小脸变得乌黑发紫,显然中毒而死。
    想起她前一天还曾“七姐,七姐”地叫我,今天却孤零零地躺到了这里,我只觉心里一阵发酸。人的生命实在太脆弱了。
    圣姑得到消息后,立即赶来。她只看了地上的人儿一眼,就冷冷说道:“找个地方埋了吧。”仿佛死的那个不过是一只小猫。
    “身为天女阵的阵主,如此轻易地就被人暗算了,只能证明她的能力不够。”圣姑的眼睛从我们身上一一扫过:“优胜劣汰,这是必然的道理。你们不要以为你们是我钦点的阵主就可以高枕无忧。西域圣殿只有能者才能居上。你们比其他人优秀我才任命你们为阵主,如果有人超过了你们,你们就得下来。今天的事情正好给你们提个醒。天女阵是我西域圣殿的精华,不是废物聚集的地方。我每个月会来检查一次,每次我都会根据你们的能力排序,排在最后一位的阵主……”
    她说到这里冷冷一笑,“可要千万小心了。”
    我们的脸色都是一变,危机感更加强烈了。
    圣姑背着手继续说道:“阵主如此,阵里的弟子也要如此。记住,我需要的是精英!”
    我大概明白为什么阵中会有如此多的弟子了,圣姑是要我们相互竞争,优胜劣汰。几百个人里,真正能留下来的只有十至一百人。至于那些被淘汰的人,我偷偷看了一眼圣姑冷冰冰的脸,下场绝对会很惨。
    地狱中的生活正式拉开帷幕。
    不用任何人来监督,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地将自己变强。我白天练习阵法,晚上研究阵图。虽然每个阵都有专门的师傅教授我们五行八卦,但“天女阵”博大精深,且阵图已经残缺不全,要想领悟非常不易。
    浩星人的确是个武林奇才,竟然能够创建如此奇妙的阵法。传说他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创建了天下第一的武功和这天下第一的奇阵。他的一生就是一个传奇。他生平只收了三个徒弟,一个是他的儿子浩星寄云、一个是他的女儿浩星丽云,还有一个徒弟名叫殷别鹤。三个徒弟都是武学奇才,功夫都在伯仲之间,但性格却大不相同。浩星寄云生性淡漠,浩星丽云却野心勃勃,而殷别鹤性格阴沉深藏不露。浩星人认为只有浩星寄云能将他的武功发扬光大,故临死之前将藏有他真传的“断情剑”交于浩星寄云。浩星丽云没能得到真传,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创建了西域圣殿,自称圣姑。她发誓要扫平中原,叫死去的浩星人后悔。这是西域圣殿的由来。而殷别鹤忽然消失,不知所踪。
    西域圣殿的发展速度相当快,曾经一路进军中原,势如破竹。中原人谈“圣”色变,人人自危。如果不是遇到了两大阻力,浩星丽云的计划就真的成功了。这两个阻力一个来自拥有“断情剑”的浩星寄云,一个来自藏有“天女阵”残图的大理王室。因为这两大阻力,浩星丽云被迫放弃中原,含恨而终。她嘱咐下一届圣姑,也就是她的女儿双情立丽无论如何也要夺得“断情剑”与“天女阵图”,扫平中原,完成她的遗愿。这也就是圣姑训练我们的原因。
    初一、十五是人们到庙子里烧香拜佛的日子,却是天女宫最残酷的时候。初一,是阵主检查阵中弟子的时候,而十五则是圣姑检查阵主的日子。每一次检查都是波涛汹涌、惨不忍睹。每个人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阴谋诡计,暗杀暗算满天飞。不过短短几年,原来几百人的天女宫已经少了一大半。在天女宫里,死人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受伤更是家常便饭。
    生死攸关的情况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我将房中的镜子一一收起,也习惯将自己的手藏入袖中。我害怕在镜中看到一张扭曲了的脸,也害怕闻到手上那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的血腥味。
    皓月说:“莲——出淤泥而不染。”
    可惜,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莲儿了。
    “阵主,阵主……救我……”地上传来微弱的声音,身着淡黄色阵服的弟子挣扎着爬向我,鲜红的血迹染红了天女宫干净透亮的地板。
    “救我……”她痛苦地呻吟着,将血淋淋的手颤巍巍地伸向我,眼中满是乞求。
    我闭上眼睛,右手向地上微微一拂。
    呻吟声停止,又一个生命离开了世界。
    她的双腿被人齐腰斩断,救,是肯定救不活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少受一点痛苦,走得松快些。
    今天是大年初一,本该是个合家欢聚的日子,只可惜……我看看地上渐渐变冷的尸体,伸手替她合上双眼。只可惜我们身在天女宫。
    无心曾说,身为西域圣殿的女子是一种无奈;可我要说,身为天女阵的阵主更是一种悲哀。
    在这里待久了,人会变得麻木。今天,我来为你收尸,明天,埋葬我的人会是谁?这样一种变态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非常非常地厌倦这种生活,常常会产生一种想逃的冲动。可是跑,是根本跑不出去的,那逃跑的下场也不是我能够承受的。尽管心中一百个不情愿,每个月的十五我还是得打起精神以命相拚。
    我已经不记得我有多少次从鬼门关上经过,也记不清我的双手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我算是幸运的了,我至少还能坐在阵主的位置上,我现在还能看到今天的太阳。最早由圣姑钦点的阵主只剩下了五位,而其他五个阵的阵主都是在不断地变化中。能留下的人自然都是有点本事的人——滴水不漏的缕香、心狠手辣的指烟、变幻莫测的幻花、深藏不露的凌霄,还有我这个据说是防不胜防的凝露。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让人防不胜防,我只是很感谢爹妈给我这副好皮相。只要我刻意掩饰,从外表看来,我就只是个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光看我的样子,是很难想象我出手会有多厉害的。等她们真正领教的时候,她们已经没有还手的机会了。这副面孔,成了我的保护色。
    每个月的排序中,前三名必然是缕香、指烟与幻花,每回的名次或有不同,但这前三名总是跑不出她们三人的手掌。而无论名次怎样变化,这第四名总是凌霄。
    对于凌霄,我有一种莫名的戒备。她的排名虽然在缕香、指烟与幻花之后,但我总觉得她隐藏了她真正的实力。
    她,应该可以更强。
    凌霄阵的阵服是淡绿色,但凌霄从来只穿白衣,确切地说她穿的是白色的丧服,她在为她去世的父母戴孝。
    人人都说我与凌霄的母亲云霄长得有些相似,却很少有人说凌霄像她母亲。我没有见过云霄,只是从其他人谈话与皓月画的画中分析出云霄应该是位比较和善温柔的女子。而凌霄却总是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与她的母亲完全不一样。
    转眼间十五又来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记得以前的这个时候,人们总喜欢吃着糖葫芦结伴游街看花灯,可惜天女宫是从来与节日无缘的,我们马上要面临的是圣姑的检验。
    今日的检查与往日有些不同,圣姑到了天女宫以后并没有立刻叫我们开始。她招来我们的指导师傅细细地询问我们对阵图的领悟,两条直插双鬓的剑眉渐渐拢起。
    她显然很不满意。
    虽然我们每个人都在努力,但这天女阵变化实在精妙,没有名师指点,我们的进步实在有限。
    圣姑重重地叹了口气,也没有立即训斥我们。她闭上双眼将身子向后倾斜,半靠半躺在软塌上,似在闭目沉思,又似在等待什么。
    大殿门口忽然传来轻微的嘈杂。我回过头去看,不由得一呆。
    心中又惊又喜,我万万没有想到,进门的人会是皓月。皓月身体残疾,如非必要,是不会轻易离开梅园的。可是现在,皓月静静地坐在他那特制的轮椅上,由无涯推着进来。
    他比原先更瘦了,雪白的衣衫下身体也更显单薄。他就那么无力地靠在轮椅上,面无表情地进入了天女宫的大殿。
    “母亲,我来了。”他淡淡地说道,声音不带仍何情感。
    圣姑睁开眼睛,向皓月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激烈地打斗又一次在天女宫展开。皓月面无表情地看着,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前三名依次是缕香、指烟与幻花,第四名仍然是凌霄,我居第五,第六名是去年年初升上来的十面观音,这个女孩是后起之秀,很有潜力,自她上来以后排名一路上升。
    “怎么样?”圣姑问皓月。
    皓月反问:“什么怎么样?”
    圣姑道:“自然是问你我的天女阵怎么样啊?”
    皓月冷笑:“原来母亲是在训练天女阵啊,我还以为这是在训练杀手呢!”
    圣姑面色微变,皓月在大殿之上公然讥讽她,让她很下不来台。“此话何解?”
    皓月道:“但凡布阵,讲究的是相互配合,以默契互补不足,从而发挥最大的威力。您不训练她们的默契,只让她们一味拚杀,破坏彼此间的亲和力,这是在练阵吗?”
    圣姑目光闪烁:“那么以你之见又该如何呢?”
    皓月摇头:“孩儿那有什么主见,母亲向来英明,恐怕心中早就有了计算。”
    圣姑讪讪道:“我哪里有什么计算,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就先这样吧!”她挥挥手示意我们退下。
    我刚抬腿,圣姑又说道:“凌霄、凝露留下。”
    我心中微微一震,这个时候留下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偷眼看凌霄,但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圣姑淡淡说道:“在天女宫,你们俩似乎都隐藏了自己真正的实力。我很好奇,如果你们俩使出全力,会有多大的威力?”
    我心中一惊,她不是想叫我与凌霄决斗吧?
    凌霄轻轻行了个礼:“圣姑太高看我们了,生死攸关的时候,谁还有能力保存实力。”
    圣姑微笑:“那自然是实力更强的人。”
    我连忙向圣姑行了一礼:“凝露本领有限,自知不是凌霄姐姐的对手。”
    圣姑微微摇头:“恐怕不见得。”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圣姑如此坚持,看来今天的事不会那么容易就算了。可是,难道我真的要与凌霄拚杀?圣姑说的没错,我的确隐藏了自己的实力,可是如果对手是凌霄,我的胜算仍然很小。她才是真正地深藏不露啊。
    我不由自主地看向凌霄,发现凌霄也在看我。她脸色分外凝重。想必她也没有万分地把握。
    “嗤——”一直在旁边观看的皓月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圣姑道:“月儿,你笑什么?她们俩都是你关心的人,你不想知道她们两人中谁的本事更高一筹吗?”
    皓月冷冷说道:“母亲有什么吩咐,还是跟我直说好了,何必吓唬她们?”
    圣姑点头微笑:“月儿,还是你了解我啊。我想请你做‘天女阵’的总指挥,全权负责‘天女阵’的训练,你愿意吗?”
    此言一出,我立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天女阵进展缓慢,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们对五行之术的参透力不够,而皓月却是个中的高手。他在梅园布置的阵法曾一度将居心叵测的人困于梅林,而我初来时所住那所古怪院子的阵法也出自皓月之手。因为雪琴与云霄,圣姑与皓月的关系已经变得很僵;而我的离开,更差点让他们二人决裂。圣姑如果直接相求于皓月,皓月必然会几番推托,不然就会提出种种要求与圣姑谈条件,这样的局面对圣姑非常不利;但如果圣姑拿凌霄与我相要挟,皓月却不得不答应。凌霄是云霄的女儿,皓月自然不希望她有事;而我与皓月关系非浅,皓月也不愿意见我血溅天女宫。所以,他根本别无选择。
    圣姑不愧是圣姑。
    为了方便指导我们,皓月也搬进了天女宫。我跑去帮忙收拾屋子,却被无涯让到了一边。
    无涯笑道:“如今你可是堂堂‘天女阵’的阵主,这些事情哪能让你来做。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就去陪少主人说说话吧。”
    我只好去看皓月。
    皓月正坐在窗口看“天女阵图”,神情分外专注。
    我原本并不想打扰他的思路,只是窗口寒风阵阵,害他不时地咳嗽。我看不下去,只好轻轻走过去:“皓月,换个地方好吗?这里太冷了,对你的身体不好。”
    皓月这才注意到我:“你来了。将窗户关上吧,刚才我觉得胸口有点闷,想透透风。”
    我连忙关上窗户:“你有没有怎么样?怎么看起来比原来更憔悴了呢?”
    皓月摇头:“不要紧。”却忍不住轻轻咳嗽。
    我有些担心:“要不还是找个大夫来瞧瞧吧,这样下去可不行。”
    皓月轻笑:“笨莲儿,我自己就是大夫啊。”
    我这才想起皓月不但精通五行八卦,本身医术也是非常精湛的。
    “那你吃药了吗?”
    皓月苦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看他对身体这样马虎,我有些生气:“你总是这样,一点也不爱惜自己。咳得这么厉害,却不吃药;这里的风那么大,你也不多加一件衣裳;你一看书就忘了时间,一点也不注意休息……你看看你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还不好好照顾自己。你这是……这是存心叫人心里难受……”说到最后,我心一酸,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莲儿,你这是怎么了?” 皓月无奈地将图纸放下。
    “罢了,罢了,我不看书了,我这就休息。”
    见我脸色依然凝重,皓月只好叹气道:“好好,我立刻开方子叫无涯去给我熬药,这总行了吗?”
    我这才勉强一笑:“早就应该这样了。”
    无心笑道:“还是莲儿厉害,之前我们费多少口舌,也不见有效。”
    我笑嘻嘻地跑过去抱无心:“无心姐姐,我好想你哦。”
    无心笑道:“你个小丫头,少给我灌迷魂汤。你是在想我,还是在想我做的菜啊?”
    我讨好地笑道:“当然是在想姐姐了,不过顺便也想想姐姐做的菜。对了,姐姐今天晚上准备做什么菜啊,可不可以加上我?”
    无心笑骂道:“还说是在想我,你看,你看这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无涯掩嘴偷笑,皓月也微笑起来。
    一时间整个屋子都充满了欢笑,以前的美好时光又都回来了。恍惚中,我仿佛还是梅园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饭后我给皓月上茶:“很久没泡了,也不知道还合不合你的口味。”我静静地蹲在他的膝边,等待着他的评价。
    皓月接过茶杯却并不急着喝,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他轻叹道气:“莲儿,你受苦了。”
    我微微一怔,心头某个柔软的地方在轻轻颤抖。我不自然地笑道:“说什么呢,我哪里受苦了,这里同龄的女孩很多,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也很热闹。”
    我说的都是真话,只不过我没有告诉皓月,我们在一起说的都是相互试探的话,那虚假的笑容也不是发自内心的欢笑。潜意识里,我不想让皓月知道这些不愉快,我更不想让皓月知道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纯真的我。
    可是我忘记了皓月哪里有那么好骗,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神情忧伤。清澈透明的眼睛告诉我他早就知悉了一切。
    我不敢与他对视,把头轻轻地埋在他的膝上:“皓月,别为我担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皓月伸出手来习惯性地抚摸我的头发,沉默半晌,他在我头顶轻轻地说道:“是我无能,没有能力保护你。”
    “不是这样的。” 我立刻抬头反驳:“你忘了,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他苦笑:“莲儿,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懂事、那么善良。”
    我嘴角微微一颤。
    不是的,心头有个声音在大声地反驳:“一个双手血腥的女孩,一个时刻防备、算计的女孩,怎么配称作善良?”
    如今留在天女宫的全是精英,经皓月一指点,我们很快就领悟了,天女阵的进展相当顺利。圣姑表面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是非常欣慰的。
    皓月白天监督我们练阵,晚上还要研究阵法,过得相当辛苦。我怕他身体吃不消,晚上总是悄悄去看他,或者给他泡茶,或者给他按摩……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这天深夜,风刮得相当大,我在屋子里也能听到外面的寒风在呼啸。最近皓月一直在咳嗽,不知道这样的天气他受不受得了。我在床上辗转反复,想想还是再去看看他比较好。于是我披上披风向皓月的住处赶去。
    皓月的房里还透出点点烛光。
    我又急又气,这个皓月,明明答应我今天会早点休息的,怎么又爬起来看书了。
    我正想推门呵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门内传来女子低低的哭泣声,这个声音并不像是无涯与无心的。那么,这么晚了,是谁在皓月的屋子里?
    却听皓月喝斥道:“你走吧,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那女子哽咽说道:“我只是关心你。”声音非常熟悉,应该是我经常见的人。
    皓月冷冷说道:“不需要。”
    那女子恨声说道:“为什么凝露可以来看你,我却不行?我长得没有她好看,我的身材不如她好?你说,我哪点不如她?还是你就喜欢她那娇滴滴的小媳妇样?”
    “放肆!”皓月大怒,“指烟,请你自重。你要是再胡搅蛮缠,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指烟?
    我连忙用手掩住嘴,不让自己的惊讶发出声来。里面那个女子竟然是“指烟阵”阵主指烟,一向心狠手辣的指烟竟然喜欢少主人……太不可思议了,太难以置信了。
    我不便继续偷听,赶紧闪到一边的角落里。
    门“嚯”地一下子开了,指烟披散着头发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
    她走得很匆忙,忘记了关门,刺骨的寒风刮进屋子,熄灭了屋中的灯火。屋内一片漆黑,隐隐传来皓月激烈的咳嗽声。
    而我,却再没有力气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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