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哎，怎么了？我…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吗？
    韦月在易莫明的怀中说这句话的时候，易莫明正在用手拼命的捂她嘴角不停涌出的鲜血。他的神色第一次焦急难看的吓人，而韦月却仿佛不知疼痛一般的用手帮他梳理着额前的乱发，轻声断续道。
    我…从小就没有了娘，爹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所以无论他吩咐我什么，我都会尽力去完成…莫明，不要再怪我了好不好？我…我真的不想骗你和李大哥的…但爹说你们这些人都是害死娘的凶手，他要我帮他，他说他要给娘报仇，我不得不…按他的计划行事啊…你可以原谅我吗？我真的…
    傻瓜！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啊！易莫明突然大吼了起来，打断了韦月的话，我刚才之所以说那样的话，完全是想让你放弃我啊！我想让你狠下心来杀了我啊！可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要停下来！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啊！！！
    我，只是一柄剑而已……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为什么…呵呵，莫明…我记得在秘道中伏那次你为救我而身受重伤时…我…我也问过你这个问题啊。当时你回答我说因为我是你的大嫂…真是的，像个孩子一样…说到这，韦月突然奋起最后的力量，轻轻的吻在了易莫明干涩的唇上。
    如流云般匆匆掠过的一吻，只留下一抹淡红的唇痕。在易莫明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韦月已倒在了他的怀中，声音如风中柳絮。
    莫明…你知道吗？那…那最后的黑水晶石门…是我设计的呢…七月七日，十四个楔子…要按一定的顺序放入，方能开启石门…李大哥已猜到了那个顺序，你…你呢…
    易莫明紧搂着韦月，摇头不语。
    傻瓜，你回头看看啊…在那十四个楔子的背后都刻有一个字的啊…
    易莫明闻言茫然回顾，却见在身后已然再度闭合的黑水晶石门上，十四个楔子分做两排，每排七字，俨然是两句诗。
    两句易莫明早已看过了的诗。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一瞬间，易莫明的胸口仿佛撕裂了一般，泪水悄无声息的，汹涌而出。
    不要，忘记我啊……
    她笑笑，然后在他的怀中，合上了眼。不过短短一回首的时间，他已无法再听见她略带嗔怒的叫骂声，他已无法再和她逗笑追逐，他甚至已无法再笑骂她是傻瓜，因为，她早已听不见了。
    蓦然回首间，伊人永眠。余却此情追忆，黯然唇边，残红潋，微笑颜。
    （空）
    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底的疯了。
    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她也和她的母亲一样，为了救自己而死了？一切都跟二十年前一样，自己依旧只能呆呆的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不，不可能的。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这一定是个该死的噩梦！我要快些醒来，因为阿月此刻说不定已经醒来了，正在饭厅等我吃早饭呢……该死，我怎么会这么贪睡了？真是该死啊……不过在我醒来之前，还是先把梦里面的这几个恶魔都杀死吧？就算不是现实，但他们毕竟还是想害死我的阿月，他们让自己做了这么可怕的一个噩梦，全都该死呢……
    全都该死呢……
    全都该死呢……
    韦梦蝶咧开嘴，不停地低喃着这句“全都该死呢”的同时就像一个醉汉一般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去。
    他最终停在了祭坛的中央。从韦月手中落下的天一神剑此刻正在他的手里闪动着，他慢慢的回头，最后望了一眼不远处，尚在易莫明怀中的韦月，轻轻的一笑，然后就将手中的天一神剑插入了那柄假逐日神剑所放置的缝隙之中。
    你们都去死吧。
    （空）
    力量在恢复…随着李莫第二次将全身的内息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后，他终于确信了这一点——无日封神香的效用正在慢慢减退。
    韦月死了……李莫轻喃了一声，声音低沉的可怕。躺在他身旁的苍牧依慢慢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握紧了李莫冰冷的左手。
    你也没事了么……李莫竭力的朝苍牧依挤出一个微笑，然后道，无日封神香的效用基本上消退了，你再将内息调动两个周天，应该就可以站起来了。
    恩。
    李莫以手撑地，率先缓缓的站了起来。他将苍牧依扶进怀中，帮她调整内息。到在他身后的月神夜片刻之后也站了起来，两个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均苦笑无言。
    我们走吧。
    静立良久，李莫终于长叹一声，扶着苍牧依向易莫明走去。月神夜跟在他的身后，不经意间，他眼光的余角瞥见了正在把天一神剑往地下插去的韦梦蝶。
    他……
    月神夜张开嘴，刚说了一个“他”字，就瞪大了眼，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韦梦蝶手中的天一神剑在插进地面之中后不消片刻，祭坛四周那七根巨大的石柱全部响起了一连串的“咔”“咔”声！那是一种机括启动的声音，月神夜本能的立刻察觉到了事情有变，刚想出声示警，但已太迟了。
    无数支箭端带有火舌的短箭由七根石柱的内部激射而出，以祭坛为中心，全部呈环状向中心射去！这如暴雨一般迅猛密集的箭矢射至李莫眼前的时候，他刚将丹田之中的内息运起不到三分之一，连一口真气都还无法凝聚！但饶是如此，经历了无数次生死玄关的李莫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反应，他在火箭射至的瞬间拉着苍牧依一同倒在了地上，射的最低的那一排箭矢堪堪贴着他的鼻尖疾窜而过。
    李大侠！
    月神夜在李莫倒地的同时惊恐的大吼了起来，聪颖绝顶的他先李莫一步看透了这恶毒的机关：排射的箭矢之所以恰好留下一人倒地平躺的空间，正是诱使处与箭阵中的人向下倒去！而在地面上……
    “篷”的一声，原本平整光华的地面上暴起了数千只淬有巨毒的毒蒺藜！真气无法全然运起的李莫根本难以控制身法，更何况他还紧拥着一个苍牧依！
    起！
    一声暴喝，双掌齐出，月神夜在李莫和苍牧依无法反应的瞬间将他们二人斜斜的托离了地面。而就在这一瞬间由他身后射至的短箭却穿透了他的右腿，左臂和小腹。
    月神夜以手支撑单膝着地，抬首间仍不忘朝李莫淡淡一笑。
    晚辈不习惯欠别人人情的，李大侠。
    我明白，李莫也笑了起来，我也一样。
    （空）
    这个梦可真逼真呢…我竟然会有痛的感觉…韦梦蝶望着自己身上那七个被疾箭贯穿的大洞，咧开嘴阴森的笑了…不过，怎样也好，这个梦，终究都要…
    醒了呢…
    他的眼合上了。在他倒地的那一瞬间，他握紧着天一神剑剑柄的右手，轻轻的扭动了一下那柄已经深入地下的长剑。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