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梦醒来
“……萧慕?”
勉强睁开眼睛,就看到他。
他马上凑过来,轻声问我:“还疼不疼?想不想喝水?”
我摇头:“不喝水,不过有点头晕。”
“你本来就有点低血压,这次又失血,还割得那么深。”他在我的手腕上抚摸得很轻,“真的不疼吗?”
“……”如果问来问去的话,恐怕没完没了。
“你啊,还真能睡,住院那么久,就睡了那么久,明明神智已经清醒了,还在装睡,害很多人担心。”
我嘟了嘟嘴:“你看得出来?”
“你从来有什么把戏我会看不出来?”他笑了笑,“我一直能看懂你一半,也偏偏是我最不想看懂的那一半,让我很多事都无法装傻。”
“……你想说什么吗?”
他抚着我的脸:“我准备去罗马。”又补了一句,“一个人去。”
“……”我看着他的脸半天,伸手拉起被子蒙过头,“你走吧。”
“颖初。”
“马上。”
“颖初,不要蒙着头。”他很有耐性地把被子一点一点扯开。
“……萧慕……”
“恩?”
“……我恨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顺着我的头发摸,“你一直恨我优柔寡断,恨我什么都说不想你后悔,然后就拖着。恨我说喜欢你,可是从来不主动争取你。”
“……”
“你从来不喜欢别人猜到你的心,你的心的确很难猜,可是关于我的我都能猜中。从前的那个时候,你每天都会去音乐室自修,坐在太阳晒不到的那一边,手支在椅子扶手的桌板上,低着头想事情,不时地会写一写。你一直在那里坐着,每个中午都来,可是你从来没有抬头过。我对你很好奇,问了很多人,每个人除了你的名字之外什么都不知道。我从一开始,就很喜欢你,很想了解你,每天只要你在那里出现,我就会在那里弹琴。弹了很久的琴,终于那一天,你忽然抬起头看我,那一下你在对着我笑,笑得多么美。我当时真的以为,是我终于吸引到了你的注意。”
“……”
“从那天开始,你每天都会听我弹琴,弹那首曲子,后来,你为那首曲子写了一篇词,送给我,看着你很幸福的样子,我才猛然发现,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那首曲子。”
“……我不要听你胡扯。”
“颖初,你心里面知道的,我并没有胡扯。你说你已经忘了那篇词,可我永远忘不了。篱菊掬自问,一片痴心荆烘流水。看了这样的词,我完全明白,你已经深深爱上曲子里面那个孤静的灵魂。”
“……所以你离开我……”
“不,我本来假装不知道,毕竟在我看来你再怎么喜欢,那也是飘渺的东西,在你身边的人是我,自私说句,我可以利用它,让你爱我。可是很快,我就发生了意外,只是一场车祸的火灾,我完全毁了容。那一次的意外毁了我很多东西,我放弃了音乐,放弃了学业,也放弃了家人,只是,我还不想放弃你。因为这种愚蠢的执着,我躲在家里半年没有见人。半年后的一天,林家聪出现在我面前,他说他买下了我全家,要我离开废城。他说他会给我所以我想要的一切,只要我把你和那篇词给他。”
“……所以你就给了……”
“颖初,也许你现在听得很残酷,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必须面对的事实,而且最让我绝望的是,他是曲子的作者,他深深爱着那篇词里面的灵魂,像你一样。你们就仿佛是一开始就注定了一样,拥有彼此吸引的灵魂。”
“……所以你就义不容辞地把我推给他……那为什么还要回来……”
“想回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他握着我的手,“你受了伤害的时候,我决定把你抢回来,在你掉下悬崖昏迷的每个晚上,我都在你床前对你说,忘了林家聪,回到我身边。我催眠了你的潜意识,所以你明明没有忘了他,你也说,你忘了。”
“……”
“最后我知道了一切都没有用,因为只要你心里面有想过我,你就不会用那把刀,毫不犹豫地割下去。”
“我如果带你走了,你只会在逃避挣扎中继续扭曲自己,我也不想,这样去折磨你。颖初,对不起。”
“……骗子……骗子……”
泪水已经停不住了,顺着脸侧流进耳朵,让我什么都无法再听清楚。
*
妈妈从母国赶回来陪我,我也请她帮我拦下了所有来探病的人,我很想静一静,在那么多年的日子里唯一可以静一静的片刻。
“篱笙,有一个女孩说很想见你。”
妈妈还是叫我做篱笙,对我还是那么小心翼翼,我也是那么多天头一次,回过头对她笑了笑:“请她进来。”
进来的是那个女主唱,妈妈拿着水果出去洗,好让我和她慢慢谈。大概妈妈是觉得我什么人都不见只见这个女人,一定想好好聊什么不想打扰我们吧。
虽然她看着我的神情仍然如同见鬼,可是我还是对她面带微笑。
“对不起。”
“……”
“你受伤都是因为我。”
基本上我知道她是无害的,只不过肯定看言情校旱看太多而且喜欢做公主梦,可惜又偏偏学校旱里面一样找个恶魔来爱,最后还跟错脚本,而对于林家聪来说,只不过多了一个牺牲品。
“……又不是你割的,怎么说是因为你呢?”
“可是刀子是我带上去的。”
“……”我觉得我再回答下去将是一段愚蠢的对话。
“我不会再纠缠下去,我已经清醒了很多。只是……只是……”再次呈现飙泪状,“只是我真的很爱他。”
“是吗?”我的神经抽搐了一下,开始有点后悔让她进来。
“他根本不爱我,我一直以为他选择我做乐队的主唱,至少我对于他有点特别,我一直期待着这种特别会变成爱,本来他一直不愿意抱我,后来在我失去信心的时候他却抱了我,我以为希望回来了,所以总是心存喜悦地等待他,即使他已经结婚我也不在乎。可是没有,他原来从来没把我当作什么,他跟我说他谁都不爱,我知道不是的,绝对不是,每次他在高氵朝的时候,他叫的永远是你的名字,篱笙,颖初,我的宝贝……”说到这里,她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抓紧在我住院的时候来对我真情剖白,但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这段话,让我听得很扎耳。
篱笙……颖初……我的宝贝……
做戏吗?
何必做那么煽情的戏?如果你对我有一点的真,我今天和你,也不会是这样的状况。
那位哭个不停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她后来有没有再说什么我也不知道。妈妈拿着切好的水果回来,也没问什么,一块一块地喂我吃。
“妈。”
“恩?”
“我想打个电话。”
她帮我拨了号码,然后把话筒递给我。
“是嘉奈瓷小姐吗?”
“宋小姐?”
“是的。你一直想要的东西,现在过来拿吧,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