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老贾,我操你妈!!
出了机场大厅,满眼都是陌生、不安、不可解释、没有保证。我目光横扫--前方白晃晃一片上百张焦躁等待的脸里有一个尖脸神秘地若有若无地打量我。是老贾?我正准备精准定位时,很快又模糊了。嘿,他妈的!
人们期待目标的脸上打出无数镁光,我从闪烁的镜头中挣扎而出,有点象张柏芝躲狗仔队。刚出遮阳棚,阳光骤现猛烈如雪崩!
我站小广场等啊等啊,快他妈等一个世纪了……
“即今零落干戈际,屡貌寻常行路人。途穷反遭俗眼白,世上未有如我贫”妈个逼!娘希匹,狗操的小六子#旱好老贾机场接我,迟迟不来是不是骗子?这是第一反映。是不是堵车没来?第二个。是不是临时有事耽搁了,第三个。我把三个想法循环排除出无穷无尽的淋漓大汗。
七月的海南,有种世界末日的苦大仇深灾难深重劲,象暴雨来临的前夕象宇宙爆胎的前夜。厄尔尼诺配上海南倒给世界空调市场带来无与伦比的凉风,爽!连卖土豆的都雄心勃勃、壮志未酬地捋胳膊挽袖子准备开个空调厂,你问他干吗。干吗?洗土豆呗,给土豆保鲜,这都不懂?嘁#蝴还笑话你,我靠!
我站在海口七月的天底下,象戳在屉里的包子,没敢用馒头和花卷,实在是鄙人长相不那么富于建设性。肚里又没啥东西,飞机上喝那点花酒全一珠一串象母乳被婴儿连番吮吸,在压力差作用下争先恐后、成串成排地外逃,跟伊拉克难民有一拼。
啊啊啊欠,我我我王老五从…从没见过这么热的天呀。雷震子、哪咤你们都跑哪去了。热死我一个,没有后来人啦。火苗子呼呼直窜--牲口生气时的咻咻喷气式,就那感觉。我想起封神榜里有一爷能砸鼻子冒火,我他妈都不用砸,嘁!
我狂打老贾单位电话,半天才不占线。一个小孩接的。小孩说:
“我爸去机场接人了…你别打手机,他手机在家充电呢。”
“在家充电?我打的是贾经理单位电话…”
小孩乐了,
“是我们家的。”
坏了,受骗的感觉直接踢飞另两个预感悬在热死人不偿命的海口上空,我这心哪,拔凉拔凉地呀。
机场不见人接,其一;家电冒充公司电话,其二;先暴晒我给个下马威,其三;不祥的右眼皮崩崩直跳,其四。什么事都有点先兆,妈的,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拼死一搏,陪了机器又折命。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懒汉。
我刀一样凄绝的目光狠劈着一个个行人。我这个盼哪,盼星星盼月亮,这货接我接哪去了?连警察多瞅我一眼,我都以为是老贾乔装的。我差点挨个问,唉,您是不是老贾?唉,您是不是老贾?唉,您是不是老贾……
汗流的差不多了,用手一摩挲一把盐粒子,要不三伏天喝生理盐水呢。汗流完了,油早不耐烦了,把汗的屁眼堵上,它倒从毛孔慢悠悠蔫不叽地渗出来,谁扔点火星,我他妈立马就着了。在这个唯恐世界太寂寞的时代,幸灾乐祸的鸡毛蒜皮象狂开水龙头般疯泻到媒体新闻头版头条。明儿《海南日报》左下角三公分见方的地方登一新闻――一男子突然自焚,事故正在调查中……唉,铁子,别抽烟,怕火;唉,您远点,快!别出人命;耗子给大象当三陪――挣钱也得要命啊。这世界太疯狂,耗子都给猫当伴娘啦。操他妈这个狗屁老贾!操他二大爷的#猴子那德性就不是个俊鸟!我疯狂咒骂都有给自己消暑降温的嫌疑。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矮个中年人站我旁边,
“是沈先生吗?”
“噫,你是老贾?”
我立马喜出望外,完全忘了骗的危险,象进了看守所头回见律师就饥不择食问消息,甭管好的坏的,看着自己人就是胜利!
“哎呀,可接到你了,我在大厅等了半天,按你说的特征找,没有哇,哎呀,热坏了吧,快走。”
老贾话里长出了手拦车,甩个酱块子脑袋,穿件暗色短袖鲛衫,整个一工程监理。
还他妈用打出租哇,您一个大经理,没车?这年头没车不纯粹跟小康摽劲吗?您还讲不讲点公德,给国家点面子成不成,成不成吧!
还有,连请我上车的姿势都不对劲,怎么象请君入瓮。大哥您是周兴还是来俊臣,要不就是候思止,都熟?我靠!别打,我招了还不行吗?完了!骗局已定,皮肉保重吧。
上了车我心想这回彻底上了贼车了。老贾四十多岁地不苟颜笑,身体微胖,瞅哪哪都写了两个字——骗子。瞧那体型,单抠我倒不怕。
闲聊了一路,车在天伦王朝酒店停泊,镏金匾刻了四个金星。
老贾引我进了前厅,办理入住手续。
前台正墙起哄般挂了九面钟,分别是纽约、伦敦、罗马等大城市。可惜只有一个城市还有点时间观念,其余都青春永驻了。有观念的那个还年轻了5小时或迟暮了7个小时,这还保守说。还四星哪?连时间都骗,我的妈的妈我的太姥姥哇。不安瞬间击沉了我。
九个小姐代表九个城市,其中东京正确而坦荡地问几人住。我说一人。兴许是我的简捷感染了小姐的入住程序,快捷到连身份证都不要,我填了表格,东京拿起电话,
“……对,单身……”
她莫名其妙的电话让我一激灵,看她明显腆着一张坐等剁肉卖包子收钱的脸,影视作品里互相串通谋财害命的镜头也许就要上演了。她是孙二娘?我可没武二郎那两下子,打虎谈不上,打虎上山嘛,我就打虎退房,我差点就要退房,这儿瘆的慌。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贾骗局未定,我又羊入虎口,授人以柄,案板上的鱼肉,人为刀俎哇。现在八成酒店小姐们开始磨刀霍霍向猪羊了,有没有搞错?我是人哪。行啦,别打了,我是猪还不行吗。猪哇羊埃和到哪里去,送给那亲人八呀路军……我看你们是八格丫路!小立本。
龙潭虎穴哥们就闯了,爱咋咋地!没那弯弯肠子也不敢吃镰刀头,兄弟我也是练家子。想当年,拳打幼儿园,脚踢敬老院,拿住一个就不坷垃,我怕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穿林海跨雪原,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斩断无数暧昧腐朽的目光,疏离无数和着食物、烟草、胃酸、香水、汗味的呼吸,老贾陪我上了四楼。我他妈好像天生跟四有缘,四不就是死吗?我他妈死定了。生又何欢,死又何哀,关键看选择什么样的死法。莎翁评价人就看两条,一是看他娶个什么样的老婆,二是看他选择什么样的死法。死有轻如鸿毛重如泰山之分。我就死也要重于——鸿…鸿毛,因为我是为集团利益而死,那死是比鸿毛还要重的。
四楼小姐没收了我收据,对着一只耳麦说,
“408,开门!”
有点象喊芝麻开门。我和老贾走向408,刚到门口,室内固执的电话铃声烟雾般笼罩了我。
老贾推开门,我鬼魂般地踅进去,正要抓电话,老贾抢先接了,
“喂?谁呀?……单身,怎么啦……人家还没结婚呢,童男子……”
老贾冲我直夹眼,妈的!截流我的好事,我靠#恒你狠!整个我是童男子,童你个头!早是处男了――被处理的男人了。顺手牵驴一想,肯定是总台东京小姐报的信。
老贾坐下来,见多不怪习以为常地笑笑,
“海南就这样,笑贫不笑娼,这是海南的支柱,旅游色情,要是哪个酒楼宾馆被上级查了,辖区分局派出所的头头脑脑就得被撤,你们O城咋样?”
调侃象一把扳手,正在把我的恐慌疑虑的螺丝一丝丝放松。
我若有若无不露痕迹地点射着老贾的小眼,集中精力破译他的密码,我能感到孙子老谋深算的脸横亘着各式各样的病毒防火墙,目光就在墙的一隅停滞了,
“O城不这样。你们海南人也太明目张胆了吧,都——这——样啊?”
我话里有话。
“我先声明我不是海南人,别影射啊?!你不更明目张胆嘛——一个人背着几十万的设备,公司放心?”
“公司当然不放心,总担心被骗,不让我来,我是立下军令状来的,就冲你这个人,冲我的眼光。”
哈哈哈,老贾拿出烟。
“爽快,抽不抽?”
我说不会从小就不抽。别里面掺东西我一迷糊孙子拿了设备就走,上哪找去?人在江湖,不得不防啊。他打开打火机并不急着点,
“你很能侃哪……”
火焰在他眼里跃动,
“要是骗你们能下预付金吗?放心吧,你先休息两天,后天咱们启程去东方市大化肥厂现场演示,可能还需要你培训,准备一下。”
他点着了,淡淡吸一口像是品茶。
“那余款什么时候付?”
我开门见山一触骗局二判反映。老贾油光光的脸上有几丝得意,
“交货后,由我公司付款,你知道,我公司是中间商,这出戏需要咱们合演给大化肥。”
老贾吐出口烟端详着我。我调好焦距准备焚毁他眼里的一切伪装,
“您公司在这边吗,什么时候过去看看,下回来也能找着地方。”
他儿子的电话证明他那个公司简直就是皮包。我不指望套出详细地址,实在不行查114,大不了杀到他公司去,也要不辱使命,我在九千米高空就这样设想过。
“哪天吧,公司不远,让你住天伦也是为了方便。”
哼,是不远就在你们家。什么公司?明显就是皮包公司、骗子公司。小样,跟我玩,嫩点,我看你他妈什么时候让我去。老贾站起来如释重负,
“我先回去了,你休息休息,明天再谈。”
谈个jī巴,谈!
我送他出门。正要关时,老贾忽地一转身,欲言又止,终于有些不自然地走了。挺怪呀,孙子不会是良心发现、改正归邪了给总台那些孙二娘送信,今晚就包了我吧。种种迹象表明,此行凶多吉少者也,一百多斤估计就撂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