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何时?还我清醒……
沈少峰:娘希匹!哥们展翅高飞啦!
岁月的行囊流传到今天,早已衰旧得象老妇人的瘪嘴,总会有风跑出来。我抓住一把风,鼻腔里马上喧闹起若干年前职场上尔虞我诈的阴霾。
我企图凭借证据集结历史,缝缀真相支离破碎的骨殖,勾勒出我被枪抢的写真。我不知道我过分执著于斯热衷于此到底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明天我们的清白?
我近乎疯狂地按思索骥。骥也是马,对,码子!有点象追忆毛片的一些碎片镜头,仿佛那里面也有三分钟的快感,我象普鲁斯特他爹。
尽管有些故事情节象街边搔首弄姿的女模特一样呼之欲出,但有些关键的环节总是游离于历史深处,而现实求证的不确定性与高度复杂性,又使回忆如坠雾中,渐次斑驳、扑朔迷离、莫衷一是。
我濒于崩溃的边缘。我有时怀疑安总他们在向我撒网,但为了什么?韦小宝撒谎本领高超就在于他说100句,99句是真的,只有一句是假的,所以人们都信他。曾经有一段时期我彻夜揣测,他们究竟哪一句哪一环节是假的?
历史惊人地危机四伏、四面楚歌,扯不断理还乱,是真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终于永难复原了。大海捞针捞是捞出来了,已不是原来的针了。这又有点赫拉克利特了,不是吗?
你总用一种肯定的语气劝我,
“别瞎猜啦,你那是做梦,要不哪有抢劫什么也不拿的道理?再愚蠢的劫犯也不会跟几百万支票有仇哇。再就是有人想揍你,你也没惹谁呀?退一万步讲,你真被抢了,啥也没失去,况且你马上要升职了……”
阿Q虽然死了,但留下不少子孙。你肯定是其中的佼佼者,不但自己惯于把精神胜利法无情地发扬光大、炉火纯青、光宗耀祖、遗臭万年,还来开导我。
你说不行咱俩去找他商量商量。你的声音被午夜宏大的鼾声刺得支离破碎,我踹了一脚旁边的劳改犯,孙子翻个身继续战斗。我是多么地易感,我还听见了夜蝙蝠在监舍外划破空气的微响,那或许是不安息的游魂,趁着夜色在人间行走……
在那个伸手摸不着五指的夜里,我们推开他家高贵得象棺材板一样的楠木金丝门,看着那架古老如青铜鹰的坐地钟忽隐忽现、卡卡嗒嗒,游离于生死边缘,听着仿佛从地底下另一世界底层传来催命般的当当当,它一下一下击打着我们……
你这时当仁不让地扒开他尸体上天光般的眼睛,我觉得他的眼球上仍然残留一些若干年前那个白天地下通道的一些色彩,有红色、蓝色、白色,甚至还有象枪型的一块黑斑……
你让他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确实是我他妈吃饱了撑的,摔马路牙子上了,送了医院,然后好了、上班、昏厥、养病。
他还用手捂着魏延一样的后脑勺晃晃脑袋。他说,他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就是现在后脑勺还隐隐作痛。
去你妈的!我骂他。我上班后还一激动脑中刮过一阵黑洞旋风,把我卷回不会走道的幼儿期,无比滑稽地摔倒在大厅,伤了后脑勺呢,安总索性让我无限期带薪休假。他说的后脑勺疼能说明什么?我真想一拳把他的权势脸打回到从前的工薪脸。——
“如果再回到从前,所有一切重演,你会不会明白爱情终点……”
张镐哲如是歌。
“还没睡呀?”
小荣从楼下小便回来送上午夜的问候。闹表寓言地滴答着度量夜的长度。小荣挺好,我心里有点感动,我凭什么就是个容易感动的人?无情未必真豪杰。我象条熄了灯光的船那样躺着——我和小荣之间有那么点小小的隔膜,上面好像标着几个象征着小人的词叫城府、戒备、嫉妒。我想这其中很大原因是因为An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