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好花都让狗尿了
有回我问小沈。我说你在大学的女朋友干什么呢?他装聪明地反问我,那你告诉我你的女朋友干什么呢。我说我女朋友正等我携重金回老家过日子呢。我约略讲讲恋爱史。
他说我呀,蚂蚁穿豆腐提不起来了——第一个回老家福建了,第二个在母校工作找了个博士,第三个就在咱们邻居――先驱集团工作。
我说你以为你是贾宝玉,别往脸上贴钻石啦,要真那样你跟Anny算踩第几只船了?
他说你看你看你也从大学过来的。大学的爱情等于游戏,各龋葫需,能当真吗?我跟Anny就同事关系,什么几只船?
我冷冷一笑,同事关系?去你的吧,你当我是瞎子,嘁……
我对他女朋友的怀疑有一天忽然露出冰山一角。
话说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思念就像一张破碎的脸。
我正要下楼,一个婷婷玉立、曲线玲珑,很水性很骨感,眼里有港台味的女孩子飘到我面前,只惊鸿一瞥,一个情欲横流金碧辉煌的世界喀嚓一声劈下来。我立马听到体内的迷狂尖叫风声,血管差点短路,脑中布满五彩斑斓的马赛克。
“我找沈少峰。”
谁的梦从天而降。她绯红的嗓音略带矜持的滴滴香浓。鬈发披肩波涌成浪。
“他不在,我正好下去叫他,要不你先进来等他一会?”
女孩一张即将被调戏的脸上一双非常大的眼睛,两腮有海波漫沙的曲度,带着不可思议的活力与激情,那是唇吻的故乡与港口。她简直就是关之琳的亲妹妹。
她有些踟蹰。
“请进吧。”
我邀请她,嘿,怎么不来找我呢?
她迟疑着进屋,袭过若干只张开的无声的嘴和一颗颗惊艳的眼珠子,射灯般照亮了整个空间,就算老一辈革命家柳下惠同志对此糖衣炮弹也不会举而不坚,坚而不挺,挺而不久,久而不射了。
“小姐,坐嘛。”
安总招呼她,声音特暧昧放浪。欲望成了不请自来的主人。这是个看一眼总觉得应该在她身上发生点什么的女子。看她坐定,小江去接水。我赶紧踩着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念头飞跑下楼,碰着Anny,我说,Anny看见小沈了吗?
“没有。”
“有个女孩上来找他,他是不上咖啡室了?”
果然在咖啡室擒获他。
“咦?你怎么来啦?!”
小沈表情蒲公英一样四下飘飞,满是惊讶地望着那个女孩。
“你到八达工作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女孩有些哀怨,撩人的目色滑了一下又羞羞地倒了下去。女孩知道自己很美,静静等着自己俘获的广大同情和支持。
我看到仿佛身处北寒带的Anny也上来了,粉脸弓一样绷着,眼神特复杂,带着静观事变的负气意味,那模样招人怜招人疼。我真想把自己当成终身成就奖颁给眼前这两个烟花般的小女子,虽然她们都比我个高。
“小沈,给大伙介绍介绍哇。”
小楼打趣地说。
女孩绞着手指,手洁白得如异乡幽暗岁月里开放的白菊,招展而神秘。
“奥,这是我大学同学——尤慧,在先驱工作,这是安总、这是……”
他倒愣直,把屋里人挨个介绍一遍。
她跟每个人友好地约略点头,立刻获得了大家空前一致的欢迎和热爱——不止因为她是小沈同学,一瞬间她好像成了所有人的漂亮女同学。
“小沈,你的同学好靓啊,今后多过来玩嘛--”
安总笑着。
我看到Anny的两片嘴唇抿紧了。
两块同名磁极越近斥力越大,有时需借助外力把它们推进……
越难得到的东西越想得到,这可能是人本性之一。我有的只能是等待。
我不止一次向Anny采用双关隐喻等方式间接转达小沈和尤慧消息。
有一次,小沈说去同学那里喝酒,次日晚上才醉醺醺回来,我套他诈他是不跟尤慧在一起,这小子死活不承认。
直到我发现他衬衣上挂着两根鬈曲的长发,他才有些惊慌,一付聪明反被聪明误自我解嘲的样子,
“咱俩是好哥们吗?”
“去去去,少来这套,这和捉奸在床有什么两样?”
“没有没有,我们就上学处过一段,叙叙旧。”
“叙旧怎么秀发跑衣服上了,怎么办吧?”
“喝去,走,走,一定给我保密,啊?”
马基雅维里说凡事不择手段,被希特勒奉为圭臬。为了Anny,我发掘全部想像力,采用曲线救国。
第二天上班,我趁Anny不在,把两根鬈发放到了Anny桌上小沈刚发的笔记本里。我肯定不是雷锋了。从Anny这儿看也不是,我有点象拉皮条的。
过了三天,我看到两人在展厅摊牌。东窗事发,冷战一礼拜,小沈一付遭人暗算的样子,颇冷落惆怅了一阵子。我看见爱情的铜墙铁壁裂开一道缝,我梦想的丛林开始郁郁葱葱……
Anny伫立在古曲韵谱的卷轴中,正徐徐转辗,顾盼向我。我着急呀,天天象给人下了春药却没反应似的。浮躁象有毒的空气四下蔓延。
我当她面儿竭力颂扬小沈,以期火上浇油,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彻底摧枯拉朽枪林逼,飞将军自重霄入。女人生气的时候也是最脆弱的时候最易得手的时候。
我借刀伤人声东击西的魅力挥洒得淋漓尽致、游刃有余,象一个书法大师兴酣落墨、行云流水。我看到Anny的心扉开始翩然起舞,今夜有暴风雪,我来也……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恍然如梦。他们又和好如初,他们俩象配合好了似的。我被震得有些发蒙,心里穿针引线般地难受。
Anny那表情好像本该就应这样子,小沈则带着只有跟他才能幸福的意味继续嚣张跋扈。娘希匹!我也学会了。透视Anny,她纯粹是被小沈的肉麻煽情给解冻了。什么写信点歌送花…那痛折腾……
我这回成了一只准灯泡了,不,简直是他妈的马桶,用的时候想起我,不用时又嫌我臭。没关系,我的最大优点就是持之以恒。
爱情这玩意象荡秋千,总是忽高忽低,谁能平安落地谁是胜者,胜者为王。我时时耽于冥想——他们从爱情的半山腰滚落,坠入历史的黑洞,我则仗剑逆时光而行,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