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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我看见忻怡的面色沉了又沉……
    儒雅的柯忺宇与此女走在一起,完全得不般配。
    但是,要命的是柯忺宇居然满面笑容地向我们介绍:“这位是我女朋友丁莉莉,她一个人在家太寂寞了,我便把她也带来了,你们不介意吧?”
    天,这种连名字都取得丁零当啷,俗气得要命的女人,也会怕寂寞?
    恐怕是不放心男友与其他女人约会吧?
    人俗气,但女人的本能未必迟钝。
    “不介意,你女友也是我们的朋友。”忻怡脸色已经缓和过来,但是不知道是否表里如一。
    接下来,我们完全在看柯忺宇与丁莉莉表演。
    这个丁莉莉真是让我等女辈开了眼界,她一会儿挑剔食物难吃,一会儿说凳子坐着不舒服,总之娇纵无比,举手投足故作媚态。
    每句话开头都要加“人家”二字,搭配娇滴滴的强烈语气助词。
    “你又笑人家了!”
    “人家不喜欢吃啦!”
    “讨厌,这凳子坐着不舒服嘛!”
    玺彤忻怡都是大方爽朗的女性,连我这种性格稍微扭捏的女人,看了都觉得牙齿发酸,像卡了个苍蝇在喉头。
    偏偏柯忺宇眼中,丁莉莉简直是最娇弱的仙女,连上厕所都要陪伴前往。
    看着柯忺宇跟在走路一扭一扭,故作风情状的丁莉莉身后,小心呵护的样子,让我们全都瞪圆了眼睛。
    这个女人一定自以为有品位。
    其实正常就是最好的品位,但很多人不明白,以为不正常、标新立异才是品位,殊不知,那叫丑人多作怪!
    “锦诗,你难道一直不知道柯忺宇有女友?”玺彤瞪住我,语气嗔怪。
    “我不善打听……”我忍不住呻吟。
    “这个女人,真可怕,我怀疑柯忺宇是否和她一起久了,连品位都变了……难怪他一直对忻怡不来电,开始我以为是他眼光过高,结果根本是他的审美出了问题。”玺彤嗤之以鼻。
    忻怡没有说话,恒久沉默。
    是的,柯忺宇是那种可以把一件最普通的白衬衫穿得熨帖无比的儒雅男人。医院有那么多女性为他芳心暗许,殊不知,他对女人的品位却如此不堪。
    我忍不住为他不平。
    其实,骨子里还是为忻怡不平,这样古典雅致的女人,与柯忺宇正好是绝配,他却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从头至尾,紧张着一个神经兮兮、十三点到至极的女人。
    那个女人一直在我们面前表现着柯忺宇对她的娇宠,十分任性。
    但柯忺宇面对她脾气一流,始终唯唯诺诺,她的每个要求,他都一迭声地回答:“好好好!”
    真是标准答案。
    我突然有点羡慕这个女人,能够让一个男人如此对她。
    她的缺点亦是优点,旁的女人的好,他已视若无睹。
    看着忻怡努力掩饰自己的失落与尴尬,我悄悄压低声音对她说:“忻怡,你是优秀的女人,不要与她计较,是柯忺宇没有眼光!”
    “优秀的女人不一定讨男人喜欢!”忻怡悻悻地说。
    我立即噤声,说再多话,也无用。
    买单的时候,忻怡与柯忺宇抢着付钱。
    丁莉莉抢过账单一看:“780……”接着倒抽一口冷气:“谁挑的地方,这么贵,还这么难吃!”
    虽然这句话也是我的心声,但是我还是讨厌丁莉莉那种语气。
    忻怡对柯忺宇眨眨眼睛:“地方是我选的,还是我来吧!”
    看着忻怡付钱,柯忺宇有点不好意思。
    出门的时候,柯忺宇小声对我说:“我女朋友性格单纯,比较直率,希望没有让你们见笑。”
    天,如此可怕的性格,居然有男人用单纯直率来形容!
    我怀疑,那女人是不是对他下了蛊,让柯忺宇鬼迷心窍了。
    忻怡一整夜没有说太多话,我有些担心。
    回家后,我立即打电话给她,她声音平静:“他是鬼迷心窍了吧,他可以不爱我,但他不能爱这样恶俗的一名女子。我一定要把他抢过来,我不能白白爱了他这么多年,明明是我先到的,早在8年前我就在他身边了,我怎么能输给这样一个女人……”
    声音里有强作镇定的决绝,但是却十分真诚,真爱一个人,也许会变得凌厉一些。
    因着爱的名义,这些统统可以原谅。
    我的心微微有些揪痛:“忻怡,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们相信你一定能赢得他,这个女人不足为惧,他还没看清她的真面目,等他领会到你的好,你一定可以和他在一起。”
    挂了电话,我坐到客厅,发现志谦罕有地没有坐在电脑前。
    我赶忙凑上前,与他说话。
    他正在看一本闲书,居然颇有耐心地听我把晚上的事情讲述给他听。
    满以为他会与我一起同情忻怡,谁知道他竟然微微颦着眉:“梁锦诗,你很无聊。别人恋爱关你什么事?柯医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自己最清楚,人家已经做了选择。你们不劝住忻怡,反而在一旁瞎起哄。”
    “但她女友那样俗气不堪……”我争辩。
    “别人俗气不堪碍着你什么了?你不也一样俗气小器,我怎么没把你换掉?”志谦语气极为不屑。
    我为之气结。
    “好了,俗气的女人,帮我倒杯咖啡,不然我也把你换掉。”志谦笑着拍我背。
    我嘀咕埋怨着,气冲冲给他冲咖啡。
    冲好咖啡我递到他手里,他却不接:“傻瓜,你手脚冰凉,这杯咖啡先借给你暖暖手吧。”
    原来他还知道我手脚冰凉,还知道关心我,虽然这关心如此含蓄,不易让人察觉。
    我突然觉得很温暖,有一种热热的气流从心脏流涌向四肢百骸。
    一整夜做怪梦,好不容易静下来迷糊入睡。
    突然发现自己身在考场,捧着一大堆人体解剖图,无处下手。
    慢着,这些图案都是我熟悉的,可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连动脉、静脉都分辨不出。
    好容易开始下笔,却听见下课铃声,考卷被人自手中抽走,我紧紧拽住一角,歇斯底里大喊:“这些都是我温熟了的,统统会做,让我做完……”
    一时间悲急交加,汗水淋漓而下。
    “锦诗……”志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自梦中挣扎着醒来,握着志谦的手,突然塌实下来,不怕,已经不用再考试,不用再背那些痛苦的试题,一切已经过去。
    可是,仍然觉得心有余悸,反手抱住志谦:“我梦见考试,明明都背会了,却一题也答不出来,刚要动笔,考试时间就到了。”
    志谦松口气:“梦中你眉头紧锁,双手死死拽住我手指,用力捏我,把我痛醒了。幸亏你没梦见上解剖课,不然无人将你从梦中唤醒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
    两个人总有两个人的好处,至少有人将你从梦魇中唤醒。
    早上上班,检查病房时,一直强忍住不打哈欠。
    任何病人看见哈欠连天的医生都会心存顾忌吧。
    睡眼惺忪,哈欠连天,如同毒瘾犯了一般。
    我控制着自己。
    好不容易查完房,回到办公室。
    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余绍明的电话就跟来了。
    中午,我们在“小竹居”吃饭,食物太可口,我们都很少说话,间或抬眼望着对方。
    这样静默倒也十分舒服。
    工作有些忙,可能都市里的人想问题太多,压力大、焦虑不堪,心脏终于不能承受负荷,渐渐出现各种奇异毛病,有不少病征十分怪异,连医生都觉奇怪。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却总觉得怅然若失,仔细在脑中搜寻有何遗漏。
    终于,原来是一整日没有接到玺彤电话。
    自玺彤与范舟君拍拖以来,她定会每日一通甚至几通电话打给我,不厌其烦,将其恋爱细节、进度一一用梦呓般语言讲与我听,完全与一般怀春无知妇女一模一样。
    听她电话,已经成为我的习惯,今日没有她的消息,我反倒觉得不自在,像漏做了什么事情。
    我主动打电话给她。
    奇怪,玺彤声音无精打采,甚至恹恹的。
    “在哪里?”我忍不住多管闲事。
    “家。”
    “一个人?”
    “一个人。”
    “呵,不用陪你的白马王子?”
    “锦诗。”玺彤声音里已经有威胁的味道,似乎很不想提这个人。
    “晚上出来坐坐?”
    我立即噤声:“好的,晚上见。”
    “我来接你。”话一说完,不等我答应,玺彤已经挂断电话。
    上到玺彤的车,我忍不住惊叫。
    皮肤干燥暗淡,一双明媚的眼睛暗淡无光,连那一头卷曲缠绕的头发都了无生趣。
    “怎么了,为谁憔悴如此?”多半与范舟吵架。
    玺彤的脾气,我不是不了解,她哪里能够一直对男人忍让包涵。
    玺彤苦笑,接着叹气,半天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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