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让我怎么说
午夜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一个阴森、恍惚、如同幽灵般的声音在话筒的另一端响起。
你是第一个接听这个电话的人,三天后你的尸体将陈列在自己家里的阳台上。你会亲眼看着自己的尸体腐烂、变臭,你可以闻见自己身体上散发出来的尸臭味,可以看见成团的蛆在你的脸上、鼻孔、身上蠕动
你在听到这个电话的时候,不要回头,因为我就站在你的身后,真是羡慕你还有头,因为我没有了,我的头被人拿铁锤敲的粉碎,都拼不起来了。你在听吗?我看见你在听,我走了,你保重。
玻璃扔掉手中的书,用被子将头蒙起来。
门乒乒的响了两下。玻璃在被子里抖成一团。
门在继续响着,玻璃听见古竟叫喊的声音远远的隔着门缝隙传了进来。她拿开头顶的被子,敲门声很响亮,古竟大声的喊着玻——璃、玻——璃——
玻璃跳下床,跑过去打开门。
你在干什么呀?古竟一脸的不悦,我敲了这么长时间。
哦,我在睡觉。玻璃吞吞吐吐的说,我在睡午觉。
午觉,天哪,你看现在几点了?古竟说,你还没有吃晚饭吧?天都要黑尽了。
哦,是吗?玻璃说,我到还没有感觉到,天已经黑了。
古竟一眼瞥见床上扔的书,大叫了一声,你也在看西门独行著的《流泪的酐尸》!
哦,怎么了?玻璃懵懂的问,很恐怖啊?我都被你快吓死了。
是啊,是啊。古竟慌忙答道,我都不敢一个人在家里呆了,所以跑来找你做伴。好了,你要吃什么啊?我帮你去做,你不方便。
随便吧,玻璃懒洋洋的说道,随便弄些什么好了,我还不是很饿。古竟用手抚摩着玻璃的肚子,突然她笑出了声。
你做什么呀,玻璃在古竟的头上拍了一下,有什么好笑的?
你说,孩子在肚子里是什么样子的?古竟看着玻璃问,生的时候是像书上所说的那样从下身那里出来吗?
你自己生一次不就知道了吗?玻璃也笑了,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啊。
哦。古竟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她转过头不敢再看玻璃了。
做饭吃吧,玻璃说,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下星期,我爸爸把机票都订好了。古竟说,妈妈下周过来接我。
哦,你走了,玻璃幽幽的叹了口气,你们都要走了。
是啊,我就要走了。古竟也叹了口气说,罗平呢?怎么老长时间不见他了?
罗平走了,他不要我了,玻璃突然哭出了声,他丢下我一个人自己走了,他走了……
他还会回来的,对吗?古竟说,我知道他会回来的,因为他爱你,对吗?也许会吧。玻璃说,他也许还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泪从她的脸颊迅速划落下来。
屋子里静了下来。以往的音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响起了。也许我们知道它有它的无奈和还有的无奈。
古竟搂着玻璃,把自己的脸贴在玻璃的脸上,你哭了?她说,哭吧,哭出来你会好受些,哭吧。
夜空里有不知名的鸟在叫着,像是在召唤它久未归家的孩子,又像是在哭诉着自己凄凉不堪的生活,声音里充满了凄厉、悲凉。
电话猛得响了。
玻璃一惊,走过去拿起电话。
玻璃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快些来,我在行进路口等你,我是罗平。
啊?是你吗?罗平?玻璃的声音颤抖起来,她抹干脸上的泪水,你在哪里?
我在行进路口,你快些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给你交代一下,电话那头的声音变的焦急起来,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在行进路口下车,站在那里,我会过去找你。
好,好,你现在在哪里?玻璃问,你这些日子都在哪里?
你别问了,你快些来,我们见面再谈。好了,我挂了。
你在——我——玻璃拿着听筒,里面传来一阵盲音,她恍然若失。
行进路口冷冷清清的。
玻璃借着昏暗的路灯的光亮四下张望了一下,周围没有一个人影。
远远的,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向她走来,玻璃一眼就看出是罗平。她正要喊出声,罗平抬起手向她摆了摆,玻璃将一句从心里快速拥挤出来的话语硬咽了回去。
罗平从她身边走过去,他似乎注视了一眼玻璃,她感觉到了他的眼里那种深深的、久久蕴藏着的问候,她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去。
在一个幽静的角落里,罗平站了下来。
玻璃快速的走了过来,她扑到罗平的身上,泪水悄然涌出。
好了,玻璃,听我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磁盘,塞在玻璃的手里,帮我保管好它,我必须马上离开。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玻璃抱住罗平,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找我?出什么事了?你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
好了,玻璃,我以后慢慢告诉你,好吗?罗平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角落,他看着玻璃说,我得走了,迟了会有性命之忧的。他推开玻璃,急匆匆的走掉了。
发生了什么事?玻璃大声的喊到,你还回来吗?
记住我给你说的话。罗平答到,保管好我交给你的东西。他的身影在前面一处拐角处隐没了。
玻璃怔怔的。
如果我是一棵树,罗平已经是我唯一的一片叶子了,如果他随风而去,那我就什么也没有了。玻璃想。
然后她把磁盘装在自己的口袋里,转身离去。
昏黄的灯光照着她的影子拖在地上老长。
如果注定会离去的或者应该留下来的我们怎么能将它改变?或许失却和离合无常就是生活的内容和它应有之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