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有故事的人
“谢谢!晚饭我请,出去吃!”我感激地对他笑。
“不,今晚一定要在新家吃,不然不吉利的。”他边洗手,边对我笑道。
“这是你规定的吧?”
“不然要家干什么?”
“我是看你太累了。”
“赶紧去菜市场买只鸡,回来给你煲锅鸡汤补补身子。”
之后,他便匆匆忙忙出了门,小而陌生的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忽然,我感到自己像是坐在一只无舵的小舟里,在汪洋大海中随波逐流。实在无法忍受这难言的窒息,我快走了几步,托着受伤的胳膊,来到窗前。邱友南的小楼就在眼底,它能被我当作一个灯塔吗?陡地,我内心有个角落变得一片潮湿,眼睛也变得潮湿起来。
我赶忙把目光从邱友南的小楼上收了回来,望向天空。恰好有一群鸽子从头顶飞过,留下一片凄楚的哨音。一直以来,我渴望有个小窝,有个自己的家。而现在真的拥有了,反而平添了许多孤独。也许,我永远无法与广州这个城市融合了,尽管我并不是个怪癖的人。
不一会儿,董骅买菜回来了,手里真的提着一只杀好的鸡。他冲我笑了笑,便一头扎进厨房去忙活了。
我斜靠在床上,呆了一样,盯着董骅在厨房忙活的身影。——这么一个男人,竟然可以下厨房,并且动作连贯而麻利,显然不是生手。我有些羡慕他,我历来不喜欢做饭,也做不好。他一刀接一刀,在砧板上把鸡砍成块,放进瓦煲。之后,又开始洗红枣、发冬菇、切姜块……恍然之间,我想起张合锐穿着一套白色的背心短裤球衣,汗流浃背地炒菜的情景。似乎又闻到了镰豆角炒肉丝的味道,新鲜得令我躁狂。张合锐的右手拿着锅铲,不停地在锅里翻,三七分的头发跟着晃悠,背心后面印着的大红色的6也跟着晃悠,晃悠得令我躁狂……
董骅和张合锐的不同在哪里?也许只是张合锐的动作更淳朴一点儿,或者更土一点儿吧?
然而,斗转星移,我和张合锐分手已经半年。在这半年里,我的生活变得面目全非。男人与女人的关系,总是这样走马灯地变幻着,今天我跟着你,明天你再跟着他。曾经认识一个女老师,四十岁了,被丈夫抛弃,之后很快又嫁了一个。她惟恐人家以为她不幸福,就总是在人前对新任丈夫表示令人肉麻的亲昵,结果反而给人们落下了不自信的话柄……
如今,我面前的男人名叫董骅,正在厨房里为我忙碌,而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我和他的关系。我,一个二十二岁的人,就已经经历了这么多。这就是所谓的苦命吧?
突然,董骅对我转过脸来。怕他看见我眼里的泪,我倏地一下,就从他的视野里躲开了。这一躲实在太急迫,我真怕他会追出来问个究竟。然而,他没有追出来。
我拿起一本女性杂志,坐在椅子里翻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追出来。
饭菜做好之后,董骅在饭桌上摆好了,又把一瓶红酒打开,这才叫我先洗手,再吃饭,像是在照顾自家的孩子。
这次在一起喝酒,我居然没有像以往一样刻意防备他。可能冥冥之中,已经明白邱友南不会回来了吧?一个男人走了,女人就在剩下的男人身上做梦,这是人之常情。是的,邱友南已经走了,归期杳无。也许,潜意识里,我已经接纳了这个事实——邱友南和我不会再有实质性的关系了……
鸡汤很鲜美,饭桌上还有我喜欢吃的白灼虾、酱牛肉,难为他还记得我喜欢吃的东西。刚刚被阿美领到邱友南的小楼里那阵子,他曾陪着我吃遍山珍海味,买单的钱是邱友南的。如今想起这些事,真像是发生在上辈子了。
我胳膊上的伤,成了他对我表示亲昵的借口。他亲自给我夹菜、舀汤,甚至冷不防把一勺汤放在我的唇边。他的这种行为,可以用“关心”二字解释,然而在我感觉,还是有些暧昧。他的这种行为,让我又一次想起了喜欢喂我吃饭的张合锐。
“咱俩就这么生活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这像是在演练吗?……”他的双眼放光,这是酒的怂恿。
“别这样。”我有些慌张,“说些别的吧!”
他停顿了片刻,又端起酒杯,与我的碰了一下,饶有兴趣地问:“该说些什么?”
“……说说你吧。”
“我有什么希奇?就是这么一个男人。”
“你从没说过爱情。”
“哦,是吗?”他有些尴尬。
“你爱没爱过女人,我不敢说。但一定有女人爱过你,对吧?”
他听了我的话,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我相信我猜中了,他肯定与女人有过深层交往。如果不是这样,他不会这么快陷入往事之中。是的,他绝对是个有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