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哭倒在邱友南的怀里
坐在车上,我一直没有什么清醒的意识,脑子好像失去了控制,怎么也不能集中精力。天空还是阴沉沉的,车窗外扑来阵阵冷风。已是午饭时候了,街上的饭店热闹起来。吃,是人活着必须做的一件大事。我想起我妈说的一句话,“南的北的做官,为了吃穿”。看着这永无止息的人间烟火,我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人几乎被折腾得支离破碎了,生理机能却依然如此旺盛。
出租车路过海珠桥时,我的心跳开始紊乱,一直紊乱到出租车停在邱友南的小楼前。
下了车,我站在铁栅门旁,试了几试,还是不敢按响门铃。分别的时间并不长,而我似乎已经不认识这座小楼了。并且,邱友南的面孔似乎突然被我遗忘了,怎么费劲也找不回记忆中的影像……
客厅的玻璃门突然开了,出现在门口的不是保姆,而是邱友南。他穿着深灰色的长裤,茧黄的开襟毛衣,内衣的颜色比茧黄淡,小圆领。他的手里没有夹香烟,因此显得有些局促,好像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放。
他的目光仿佛是磁力强大的电流,要把我吸到他的面前去,要把我吸到他怀里去。一个总是在不经意间袭击我的念头又出现了——“哭倒在邱友南的怀里”。它几乎成了我目前想在男人身上实现的理想。我真的不明白,这种理想,为何会在一个可以当我爷爷的男人身上生根,而不是在张合锐和董骅那种年轻男人身上……
怀着这样的念头,我开始畏怯他的目光,甚至有在他面前逃遁的念头。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在我的五脏六腑之间冲撞,把它们牵拉得疼痛起来。
当邱友南迈开脚步,朝我走来时,我彻底意识到了自己的窝囊。想当初,我曾经理直气壮地拂袖而去;曾经暗暗发誓,一定混出名堂、永不回头……可是,人拼不过命,我像个一直被它牵着线的风筝,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切都是被环境所逼,就暂且把救阿美当作可怜的借口吧。
“没事不会来找我吧?”邱友南走到我面前,把铁栅门打开。
被他说中,我越发窘迫了。在他目光的注视之下,我木然地走到了门内,站在那张石桌边。桌旁的散尾葵长高了,叶子伸到了石桌上方。我伸出手,局促地捻着一片叶子。
“进去说吧!只要我能帮你,还是会帮的!”他关上大门,对我说道。
“就在这里说吧!”我似乎没有进屋的理由。
“……还没吃午饭吧?”
“事情急,没时间吃。”
他先在石桌旁坐下,之后示意我也坐下来。石凳上的凉意,很快便传遍了全身。
保姆还是那一个,她端上来两杯茶,同时把拿来一包香烟和一个打火机。
保姆离开之后,邱友南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说道:“说吧,需要多少钱?”
听了他的话,我的脸倏地热了。有些赤裸裸的,又有些不可思议。他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来问他要钱?他又凭什么对我有求必应?尽管内心异常矛盾,我还是决定顺水推舟、正面表达自己的要求。
“阿美被抓走了,需要一万块钱才能赎出来。”我说。
“因为做婊子被抓的?”他一点也没有吃惊。
“是的……”
“你一直跟她在一起工作?”他的慌张似乎这时候才露了出来。
“不是的。”
他放心了,因为我不是个习惯撒谎的人。抽了一口烟,他漠然地说:“如果你记忆好,可能不会忘记。当初阿美把你带来时,我对你说过,如果你是阿美,我不会出治病的钱……”
“就当是看我的面子吧?这个人情由我来还!”我求告道。
邱友南听罢这句话,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已经不再明亮的眼睛里闪出异样的光,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开了口:“既然你这么说,那么,如果一定要我帮阿美,我想要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尽管说吧!”
“你自己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刚丢了一份工作,身上只剩几十块,前途渺茫!”
“哦,我就开条件了!”他笑得有些不自然:“……让我看着你生活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