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跟郝康去武大看樱花
周六这天,阳光和煦,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草木气息。万物生长,在这令人振奋的春天,人的心情也格外轻松,一分一毫地憧憬着前路上的奇景。钱晓珊是宿舍著名的“探幽仙子”,被各式各样的男生们伴着,在校园的角角落落都留下过足迹。春天也是她最早发现并带回宿舍来的,她书桌上的清水瓶里,插着一束黄色的小野花。
下午没有课,郝康提着个傻瓜相机,来宿舍找我。他一进门,就报告了武汉大学樱花开放的消息,宿舍的女生们都高兴得欢呼起来。我这才意识到,春天已经势不可挡地来到了。
郝康穿着水磨蓝牛仔裤,白色夹克,看上去挺清爽。他爸妈都是医生,他也一直喜欢白色。他坐在我的书桌旁,等我收拾东西,依旧没什么话,就是安静地坐着,痴迷我的每一个动作。他这样很容易泄露内心,宿舍里的同学们早看出来了,而他自己却像是浑然不觉。
我赶快收拾好背包,正准备和郝康一起出门,钱晓珊领着个帅男生进来了。
这男生确实太帅了,一下子就把郝康给比下去了,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郝康看上去已经很棒了,可在这个男生面前,实在是暗淡了。
女生们一看见这帅男生,几双眼睛闪光灯一样刷刷齐明。可很快,她们又都绷起脸,装作不在乎。她们绝对不会给钱晓珊面子,钱晓珊在她们眼里是个不折不扣的“骚货”。她们总是在背后说钱晓珊臭得很,说男人们都是苍蝇,喜欢叮臭。她们恨上帝没把男人都造成蜜蜂,弄得她们这些“香花”反而坐冷板凳。
帅男生是无辜的,可因为是“骚货”领来的,所以必须吃她们的冷眼儿。帅男生脸上的表情讪讪的,站在钱晓珊身边,一句话也没说。
钱晓珊的身子夸张地轻盈着,像是向全世界展示,她身上刚卸掉个大石头。我正纳闷儿,她便把我拉到门口,报告特大喜讯似地悄声说:“张蔷薇,我的例假今天来啦!”
“所以轻松了,马上又找一个?”我奚落她。
她没心没肺似的,笑得花枝乱颤:“你先别瞎说呀,这个可是舞会上刚认识的。”
我这才和郝康一起出了门。走出校门,再穿越一个大学校园,就来到了武汉大学的一个侧门。一路上,我的眼睛被正在春天里疯狂扩张的绿色征服了。绿的山坡,绿的树,绿的篱笆,绿的草坪——武汉每个依山而建的大学校园都很相似。
武汉大学樱花大道上的樱花开得像绯红的烟霞,在远处召唤着,两个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看花的人流如织,郝康带着我避开人群,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山坡上。一阵轻风吹来,花瓣落了我一身。我伸手要拍,郝康挡住了我的手。
“它们挺幸运的,落在你身上了!让它们多待一会儿吧。”他盯着我看,剑眉微蹙,上挑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抖了几下,“那些程序、代码,都快把我变成机器人了。看着你,看着花,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听了这话,我直想躲他。他不光是人好,学的又是计算机专业,前途也好。可正像钱晓珊说的,我心里还装着一个人,容不下两个。那个人啊,他要让我装到几时?又能给我个什么结果呢!
“张蔷薇——”突然,钱晓珊喊了我一声。
她这一声喊,把郝康织成的情网给撕破了,挺尴尬的。郝康把相机递给钱晓珊旁边的帅男生,想跟我合个影。还没等我走近郝康,帅男生就使坏地笑了笑,喀嚓一声按了快门。
傍晚时分,郝康把我送到校门口,说再见时,四目相对,都挺不自在的。他走后,我恍恍惚惚往宿舍走,直觉得脑子里很乱,乱得让我惆怅,低着头走到心理系教学楼前时,一阵脚步声跟了上来。
“张……蔷薇……”
我回头一看,竟是钱晓珊的那个帅男生。真不巧,我并不想碰上他。他跑了两步,站在我面前。我觉得他站得太近了,他自己好像没发现。
“我叫沈晖,城市经济系,和你是一届的。好人!”他脆生生地说着,在刚刚点亮的路灯光里,他的笑好看得刺眼。
“钱晓珊呢?”我随口问道。这人挺有意思的,但和我关系不大。
“回家了。”他像是在澄清什么,“刚在舞会上认识的,没什么。”
“哦……”
“哎,我买了好吃的,一块儿吃怎么样?”他说着,拉开了背包拉链。
他知道我没吃饭?这有点奇怪。“我去食堂吃,赶得上。”
“一块儿吃吧!你看,多香的炸虾饺,还有小点心。”
他的笑很真诚,很有吸引力。而我的心里,好像正有个空洞。我跟他来到竹园的一张石桌旁,坐下来。他把吃的都掏了出来,还有两罐啤酒。我发现包里有本《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他赶紧拉住拉链,嘿嘿笑道:“这是名著。这些年一直没看见再版,这本是好不容易托朋友借的呢!”
夜里的风有点冷,他脱了牛仔外套,披在我身上。我知道受用不起,立即拒绝又显得小气,就没有动。他边吃边说着劳伦斯,还说了西村寿行,我没看过他们的书,听起来还是有趣的。吃完喝完,我感到有点儿头晕,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
“我要开始追你了!”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以为听错了,盯祝蝴看。
他抓住我的手,我清醒地抽了回来。他接着又强吻我。他的嘴唇软绵绵的,好像还有点甜味儿,我喜欢。但理智还是操纵着我,把他推开了。
“我有男朋友了……”我的抵抗竟有点儿哀怨。
“就是陪你看樱花的那个?”
“嗯……”
“不对!你不喜欢他!”他的口气是傲慢的。
“我也不喜欢你!”我有意打击他。
“好,那就看看我怎么追惨你!除非你立即离开武汉。”他歪着头,不可一世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