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再次投入潘正的怀抱
这天吃过晚饭,我出了宿舍,准备去教室上夜自习。
天早黑透了,路灯照着蒙蒙雨,细得和汗毛一样,打在皮肤上像爬过小蚂蚁。我喜欢雨,就抬起脸来接。用脸接雨的这一会儿,我心里洋溢的是纯粹的欣慰,没有烦恼,也没有惆怅。我在原地陀螺一样转了一圈,无意中看见旁边楼上的栏杆旁站着“花裤衩”和“白魔头”,每人端着一个饭盆,热火朝天地吃面条。他们冲我笑了笑,我也只好冲他们笑了笑,然后赶紧往教室方向走。
“张蔷薇——”
忽然有个声音在后面叫,我的心“怦”地一跳。这声音太熟悉了,已经在我心底生了根。我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去,果然是他,是骑着自行车来上夜自习的潘正。路灯光亮有限,可我觉得它把我一身土里土气的打扮照得太清楚了。我穿着我妈小时候穿过的一件黑毛呢大衣,简直和出土文物没什么两样。平时我倒不怎么挑剔它,现在,在潘正面前它太给我丢面子了。
好在潘正根本就没注意,他双脚点在地上,扶着车把,一直盯着我的脸,盯了一会儿,就从大衣口袋掏出一包糖炒栗子,塞到我手里。
“这是野栗子,我爸去南边山区出差买的,我妈刚炒的。”
“你别都给我呀,我吃不完。”
“我家还多着呢,你吃不完留着明天吃。”他说着,冲我一笑。
“好吧。”我眼眶微微发热,没法儿掩饰,就低下了头。
“这是专门给你的,要是今天碰不到你,就想去你班上给你啦。”
“是吗?”
“今晚去我家玩吧?我家人都搬到我奶奶家住了。下了夜自习,我用自行车带你。”
我想起了那个平房小院,255号门牌,想起了上次因为他的出卖,我被王斌羞辱,想起了我在门口的徘徊,想起了我趴在门缝上看见的景象……我应该恨他,也很想恨他,现在他送上门来了,我可以好好恨他了。可是,站在他的面前,两个人近在咫尺,看着他头发上的雨珠,看着他手捧糖炒栗子的样子,我竟对他一点儿也恨不起来了。我太明白他要我去他家做什么了,我害怕他下身那个东西,真害怕。
但这一切的犹豫和哀怨,都敌不过我对他的热望。我只是向往他的怀抱,向往他的温存,向往和他共处一个狭小的空间。这么想着,我心里像是灌进了铅水,坠得疼了起来。我不由得垂下了眼皮。
“不说话,就算默认了啊!”他的口吻活泼起来。
我这才抬起头来,朝他牵了牵嘴角,却没有笑出来。
他冲我笑了笑,就骑上车子,一溜烟地冲向教学楼。
我站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才往操场旁的双杠区走去,整个校园数那里最暗。倚在双杠上,穿着那么厚的衣服,我还是感到了铁的冰凉。我颤巍巍地打开纸包,把一颗糖炒栗子放进嘴里,嚼着嚼着,那份甜香就把我的泪逼了出来,很快就流了个满脸。对于潘正,我是该感激他的好?还是该恨他的坏?对于爱情,我是应该记忆美丽的部分,还是该对伤心的部分耿耿于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在潘正面前,我没了主见。在爱情面前,我也没了主见。我一直都是被他操纵着的一个傀儡,是被爱情操纵着的一个傀儡……
下夜自习后,我一出校门,就看见潘正扶着自行车在暗处等我。他叫我坐在自行车前面,风一样在马路上飞驰。在这样的时候,我真想变成一缕风,从此永远驻在他的怀里,永远驻进他的青春里。我闭着眼睛,享受着飞的过程。此刻,我再一次发现我是个贪婪的人,在爱情面前,我竟这么不择手段地贪婪着。
他把我带到了友谊街255号。进入小院的感觉,原来和在门外徘徊如此不一样,我心里熨贴。屋里暖气足,两个人都脱了大衣。暖气片上搭着两件淡蓝的男式内裤,估计是潘正的。潘正先弄来一盆热水,叫我洗了下身,又弄一盆自己也洗了。
之后他把我带到一间卧室里,壁灯朦朦胧胧,粉红色的,暗得看不清人脸。室内有一台15寸黑白电视——他家比我家有钱,我家根本就买不起电视。他温情脉脉,搂我上床,比头一次多了经验。我害羞着,不敢正眼看他。床头柜上有台单声道录音机,他按了按钮,放出的竟是张蔷的《秋忆》:你曾问我,什么样的树叶最多情?你曾问我,什么样的季节最感伤。于是我说,最多情的树叶是枫叶,而使枫叶飘落,却是伤感的秋……
歌太忧伤,我受到了极大的蛊惑,任由潘正脱掉了衣服。我想在他面前崩溃到底,反正已经来了,反正已经爱他爱得舍不掉了,已经躺在他的怀抱里了,还有什么值得矜持呢?
“我想看看你……”他有点儿害羞地要求。
“不让。”我的拒绝也完全因为害羞。
他没再坚持,很快翻到我身上来。还是没什么前奏,注意力全集中到下身去了。我没有上次的烧灼感了,但还是疼。我使劲推他,但根本就推不开。奇怪的是,这次我得到了一些受虐的快感,这快感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我的心。我觉得他是在伤害我、折磨我,拿我报仇雪恨,而我在他的虐待中得到了第一次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