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知为何,我竟有些羡慕起这个在婚姻中如此愚蠢的老所长来。他一直蒙在鼓里,这未必不是一种幸福。可惜藏匿着德广秘密的窗纸被艾琳残忍地捅破了。我并不痛惜爱情的死亡,我与德广的爱情早被乏味的婚姻磨平了。大学刚刚毕业,我就做着美梦被他带进婚姻的陷阱,梦还没醒就被他背叛。德广还算是个看得透的,宁死不肯跟我离婚。碰到那些没脑子的男人呢?今天办了离婚手续,明天又跳进了另一桩婚姻。陪葬掉青春的离婚女人,除了低头饮泣,生命中还有什么样的奇迹光顾?
这天傍晚,送德广上了飞机,我虚脱般走出候机大厅,自己驾车回家。从没有像今天开得这么快,车子变成了我的翅膀,带着我在将暗未暗的暮色中飞翔。忽然想起一首老歌《今天不回家》,今天我真的不想回家,不想钻进德广为我建造的坟墓!如今,我彻底明白了,我与德广不过是婚姻坟墓中的两具木乃伊。今年我30岁,如果不出意外,我至少还能再活30年。要在一个坟墓里守30年?太可怕了。不——不——我要飞离那个坟墓,起码今夜要飞离一次!尽管我不知道要飞到哪里,飞离之后又能怎么样,就是想飞出去!
怕人认出车牌号,我把车开了回去,停在大院里。又立即折回去,在大院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豪门艳影。坐在出租车里,没忘记把皮包里的那只紫玉蝴蝶拿出来,别在蓬松的发髻上。戴着小白送的礼物,感觉与他亲近了许多。结婚七年了,我被关在一扇门里,认识小白之前,我竟没有与任何异性交往过。如今,鸭子小白竟成了我唯一能找的男人!
赶到“豪门艳影”酒吧已是夜里八点半,我被一个相貌秀美的男服务生迎了进去。经过三角形的吧台时,那个有明星像的中年调酒师依然对我优雅地浅笑。他像一个雕塑,那迷人的职业笑容永远刻在脸上。
我有些不好意思,就快步朝前走了一阵,身边的服务生问道:“姐姐是否订了包厢?”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径直朝包厢区走,忙停下脚步说:“没有订,我是来找小白的。”
服务生笑了,又问:“姐姐有没有预约?”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服务生翻看一会儿手上的记录本,抬起头说:“不好意思,今晚小白已经被6号包厢的客人预约了。姐姐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另作安排。”
“不,我只想跟小白说话!”说这种话真有点愚昧,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固执。
“姐姐可以现在预约他,明晚一起说话。”服务生依旧很耐心。
我心有不甘,攒了这么大的心劲来了,竟扑了个空。忽然,我一抬眼,发现6号包厢就在眼前,就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服务生轻叫道:“不可以!姐姐不能随便闯进别人的包厢。客人怪罪起来,我们要赔款的。”
我没有听服务生的劝告,轻轻敲了两下,就执意把日式拉门打开了。本酒吧夜里8点开门,想不到半个小时之内,里面的老女人已喝得烂醉如泥,一双青筋暴露的手正在小白下身贪婪地摸索。小白看见我,非常尴尬,毕竟是见不得人的职业,又恰逢老女人在玩弄他本该非常神圣的男性下体。
我转身对服务生说:“你给这位姐姐再换一个吧。今晚我必须跟小白说话,多少钱够?”
服务生说:“包夜三千块。这位姐姐是陪酒,她交了一千五。如果这位姐姐同意,你得出四千五,其中一千五是给这位姐姐的赔偿费。中途换服务生是我们酒吧最忌讳的,按规定这位姐姐今晚免费消费。如果责任在我们酒吧,这笔钱由我们来出。但今天的责任在你,所以你得再出一千五给这位姐姐作为补偿。”
没等他征求那个老女人的意见,我就从皮包拿出一叠钱,数出四千五交到服务生手里,拉起小白就出了包厢门。里面的老女人骂骂咧咧的说:“哪里来的破鞋?臭婊子,你以为你比老娘的钱多?有种回来比一比……”
我没有理会她,拉着小白朝酒吧门口疾走。——德广不是在外面搞女人吗?我用德广的钱包鸭子!我真想哈哈大笑一场,心里这才稍微平衡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