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这七八里水泥路，走了半个多小时，到村口时，妈妈、哥哥、嫂嫂、小侄子、小侄女齐齐出来迎接，就是没有鲜花和掌声，搞得我象凯旋而归的战士。
我毕业那一年到焦作时，小侄子2岁多，还没有小侄女。如今小侄子5岁、小侄女2岁多了。小侄女见我怯生生的，真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了。见着侄女，我就想起小玉，要是她不出国，我们的孩子也应该有这么大了。婚后，我曾给她提过这事。小玉说如果我考不上，咱们就要个BABY。小玉走了，孩子也鸡飞蛋打，小蝌蚪无用武之地，没有池塘可供它游玩了。
到家后，妈妈问我：王媚没跟你一块来？爸爸说：成子不是早在电话里说过了，孩子出国了！妈妈说：大过年里也不回来？我笑着说：妈，人家外国不过年。妈妈说：那他们不过年，活着有啥劲？
我给孩子们发放小食品，把貂皮大衣和皮茄克送给爸妈。妈妈说：“成子，这衣服挺贵吧？王媚不在身边，你也不知道节省点过日子？”
“不贵。你这大衣300块钱，爸爸的衣服180块，都是处理货。”我说。
爸妈一生比较节俭，规规矩矩过日子。陈处给我的20万块钱，我都没敢提出来。要不该说我来路不正，在外没做正经事了。
我给嫂子1000块钱，说：来得匆忙，不知道你喜欢啥，这1000块钱看你们家需要啥就买点啥。嫂子跟我假装客气。哥哥在旁是真心实意不让要。家庭中的事，有时候真说不清，虽说嫂子不是外人，但她毕竟有所不同。要不，怎么会有人说“兄弟如手足，夫妻如衣服”。我妈就经常给我说：有些话不能跟父母说，有些话不能和媳妇说的。谁都希望家庭成员间坦诚相待，一旦这样了，反而要出乱子，“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嘛。愿望是一回事，事实又是一回事。就象这次我送爸妈的衣服不能说实价一样，一旦说实话，这年就过不成了。
刚坐下与家人说一会话，就听见邻居家有大人训斥孩子的吵闹声。我说我去看看，顺便与邻居打声招呼。
“王成兄弟，今年过年回来了？”邻居在院子里热情地招呼我。
“过来看看你，吵什么呢？”
“欢欢这孩子不成气，上学谈恋爱，不学好，气死我了。我这不正拿你作榜样教育他，你来得正好，帮我好好教育教育他。”
“哟，欢欢都长这么高了，成大小伙子了，上几年级了？”
“今年18了，在县里读高三。”邻居说。
“欢欢，我们一块聊聊？”我对欢欢说。欢欢带着我从院子里进了他的房间。
“欢欢，你还认得我不？”我问。欢欢点点头，很懂事，给我倒水，让座。
“你都成了我们全村孩子学习的榜样了。”欢欢说。
“你真谈女朋友了？”欢欢一脸狐疑，对我始终保持高度警惕。我从他的眉眼中可以看出，这孩子将来肯定是个情种。我说：“你王成叔我现在的媳妇就是我在高二时谈的。”
“真的？”欢欢的警惕性开始有所放松。
“我骗你干吗？不信，你去问问你王爷爷。你很爱她吗？”
“嗯。”欢欢认真地点点头，“我一会不见她，跟掉了魂似的。”欢欢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
“欢欢，看来你是真的恋爱了。大道理我也不需要向你多讲，估计你们老师讲过，你爸妈也打过你。我只想给你说这样一个事实，你是一个男人。你知道什么是男人吗？”欢欢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我。“做个一般的男人容易，做个有责任的男人就不容易了。你爱你的女朋友，你是不是应该让她幸福？”
“嗯。”欢欢说。
“你觉得你现在有让她幸福的资本吗？你用什么来保障她将来的幸福？”
“叔叔，我知道你说的意思，可我就是忍不住。”
“叔叔告诉你，恋爱没有错，让恋爱促进学习，一起为将来的幸福共同奋斗，这才是重要的。”我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我向小玉发过的誓言，自己有点说不去了。
“欢欢，你看过鲁迅的《伤逝》吗？”
“看过”。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分手？”
“都是那个万恶的旧社会的错。”欢欢这样回答，差点没把我口中刚喝的水喷出来。唉，中国的教育，啥时候能与时俱进一点？普世的人类情感没有，几十年了，还整这点没用的东东。
“欢欢，我们抛开社会制度不说，要是放到现在，他们会不会分手？”
“我看的时候，也思考过。觉得放到现在也可能要分手。”
“这就好，如果你是一个有责任的男人，就应该对你心爱的人负责，知道吗？”
“谢谢叔叔，和你说话比和我爸妈说话舒服多了，老古板！”
“叔叔再问你一件事，你爸妈是怎么知道这事的？你看你叔叔当年我做得滴水不漏。”说到这里，我有点炫耀，我爸妈是不知道，小玉爸妈知道了，差点没把她的腿打断。
“爸爸今年放寒假时去学校碰见的。”
“你小子厉害呀，在学校也敢？”
“现在学校都这样。”
“跟你女朋友上过床没？”
欢欢忽然警觉起来：“你可别告诉我爸，要不然非打死我不可。”
“你们怎么避孕的？”
“有时戴套套。戴那个不舒服，她也不喜欢。她说前七后八是安全期，一般都不戴。”
“没出意外吧？”
“没有”
“欢欢，刚才叔叔跟你说了，要做一个有责任的男人。现在再补充一点，除了为她前途负责外，更应该对她的身体负责，你知道吗？一旦出意外，受伤害的只能是你女朋友。记住，爱她，就应该对他的身体负责，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我随后又仔细给欢欢说了说如何避孕。如果不戴套，可以吃药，还可以在4时之内到药店买“毓婷”这样的紧急避孕药。如果女朋友大姨妈没有按时来，49天之内一定要选择药物流产，将身体损害降至最低。
我反复跟欢欢说你还年轻，要学会克制自己，并把陈处给我的DUREX送给了欢欢。
欢欢一个劲地向我道谢。
对于孩子的教育，我和陈处有着相似的观点。先说教材，几十年不变。我那时候学的课文，现在教材上还有。选一些又空又大的东西唬人。比如小时候总爱唱“我爱北京天安门”，以为如何漂亮，一直想去北京看看天安门倒底是啥样。去了以后，看到满地垃圾，差点颠覆了我的信仰。再比如说学雷锋，决策者希望树一些道德标杆供大家膜拜。岂不知这些道德一旦具体化，就会出问题。就象邻居把我树为好学生，结果我和欢欢一谈完，我的光辉形象算是毁了。我现在还在一直想，外国没有雷锋，他们的孩子向谁学习去？
陈处说：中国教育的最大不足就是人文素质教育的缺失。
我说：要不，我们投资办一所学校吧？
陈处狂笑：就我们俩这德行去办学校，那还不成了恋爱天堂了，还是学校吗？陈处说得不无道理。
迪卡尔说：存在的就是合理的。
人都是自己慢慢学会长大。